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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形罩》中的风景叙事研究

2020-01-18

合肥学院学报(综合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埃斯特风景

程 鹂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0 引 言

西尔维娅·普拉斯是20世纪中期美国著名的自白派女诗人,其自传体小说《钟形罩》以普拉斯早年生活为蓝本,真实再现了她所经历的一连串打击,反映了现代社会中女性成长发展空间的局限性。在《钟形罩》中,普拉斯独具匠心,运用风景叙事,以诗样的语言生动描述出纽约和小镇的风景,其中对于水的描绘以及灰色背景的刻画构成全书风景叙事的重要板块,与整部作品的叙事脉络相辅相成,风景更迭转换与故事进程、人物状态呈现出高度一致的同一性。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风景”是“一定地域内由山水、花草、树木、建筑物以及某些自然现象(如雨,雪)形成的可供人观赏的景象”[1]329,而在日常用语中的“风景”已经成为更宽泛的一个概念,指涉“景色”“背景”“环境”“田园”“地点”及“空间”等,既包括自然景色,也涵盖了人文景观。学术上的风景研究始于地理学。上个世纪英国学者Hoskins W.G. 的著作《The Making of the English Landscape》(英国风景的构成),从“风景”的独特视角分析英国文化历史的构建与特征,从而引领了“文化风景”研究的风潮。二十世纪末美国学者John Wylie在代表作《风景》中将风景依次划分为亲密-距离、凝视-居所、眼光-大地和文化-环境四个维度,这种划分逐渐成为综合性跨学科的研究范式。风景研究经历了“未被问题化”的景物描写、20世纪中期人类学、民族志的风景表征和当下跨学科、多元化的风景叙事这三个由浅入深的研究阶段。[2]如今的风景研究已经突破地理学的局限,成为文学、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等学科的交叉研究领域,其开放性和多义性赋予了风景研究新的活力。

目前对《钟形罩》一书的研究多从女性主义的视角,也有一些研究聚焦于《钟形罩》的译本比较、文体特征分析、身体书写等,但对于《钟形罩》中的风景叙事研究尚未涉及。正如米切尔所言,风景作为文化中介具有双重的作用:它把文化和社会建构自然化;把一个人为的世界再现成似乎是既定的、必然的。而且,它还能够使该再现具有可操作性,办法是通过在其观者与其作为景色和地方的既定性的某种关系中对观者进行质询。[3]2在故事进程的场景变换中,风景的更迭既呼应了主人公埃斯特人生各阶段的成长状态,同时在文本中建构出一个整体的风景叙事体系,风景的变换与埃斯特的命运主线交织,以景喻事,烘托了从“迷茫”到“崩溃”再到“表面的重生”的过程。小镇女生埃斯特,因成绩优异被选去纽约当客座编辑,接触到了大都会的生活,对未来充满迷茫。当她再回到家乡,自信分崩离析,陷入绝望与痛苦中,阴雨笼罩。结尾处埃斯特经过治疗,雪后天晴,仿佛获得了新生。风景叙事与埃斯特的心理波动、人生境遇相互观照 ,描绘出一幅呼之欲出的现代社会女性艰难探索的成长图景。

风景从其本质而言是“空间性”的,而任何叙事都必须裹挟在特定的“空间”里进行,因而,作为空间的风景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参与叙事的进程,产生不同程度的叙事效果。[4]95埃斯特从小镇到纽约,再返回到小镇,经历了空间的转换,风景也相应地变更。其中,水作为风景的重要组成元素,在文中有着丰富的内涵,《钟形罩》中的水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意象层面,在普拉斯的笔下构成了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它时而意指“净化”,时而暗示“掩盖”,时而成为“生与死之间的一种柔顺的中介”等。[5]22

1 迷茫与纽约街景

她在纽约时的整个状态与纽约景色完全契合。现实中,埃斯特找不到自己的坐标,觉得甚至驾驭不了自己,迷茫无助仿佛身处龙卷风眼,“麻木不仁、了无知觉”[6]3,被动地前行。第一章开篇描述纽约的景色,“纽约已经够糟糕的了。”“汽车的顶部烤得哧哧作响,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上午才九点,隐约带有乡间湿气的清新味儿就已蒸发殆尽,像是一个美梦的尾巴。”[6]1埃斯特当时在纽约的处境类似于“美梦的尾巴,” 象牙塔生活如一场美梦,她所擅长的拿奖和学习生活即将结束。“我在大学里兴致勃勃、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这些小小成就,在麦迪逊大街那些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和平板玻璃的楼面外嘶嘶几声便已化为乌有。”[6]2这些文本中,我们能感受到主人公埃斯特的困顿,纽约的烈日之下不仅是带着乡间清新气息的水汽蒸发殆尽,在炎热街头同样荡然无存的还有埃斯特的自信与耐心。龙卷风的风眼是风暴的中心地带,却存在与周围狂风肆虐截然不同的平静状态,埃斯特的客座编辑生活在熙熙攘攘大都会的忙碌中同样显得突兀,风景叙事与人物叙事平行进展,相互映衬。

开篇干涸的景象未能持续很久,雨景描写很快出现在第四章里,“街道灰蒙蒙的,大雨滂沱。雨滴足有咖啡杯托那么大,从天际一泻而下,打在滚热的人行道上,微微发亮的黑乎乎的水泥地嘶嘶作响,一股股热气翻滚而上。”[6]39大雨倾盆而下,一片“嘶嘶作响”与“热气翻滚”的景象,天气骤变,风景描写了天、地、人的相互冲突。这也是埃斯特当时的人生境遇,饱受挫折而内心煎熬。过往岁月里她的天赋和努力曾带给她诸多机遇:修优等生专修课程,有慷慨的女捐助人资助,学校的全额奖学金,纽约杂志的客座编辑工作机会等,然而十九年来努力成就自我的埃斯特,在纽约期间经历了食物中毒、被人殴打、同伴放浪形骸等,迷失了成长的方向,她的眼眸中映射出雨滴大如杯托,雨势猛烈。在瓢泊大雨中“我发现自己冲进温热的雨中,钻进了一辆的士昏暗的微微颤动的洞穴里。”[6]39此处的景观描写深化了埃斯特身不由己、渴望安全感的状态。首先“雨水”不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而雨水瓢泼从天而降时,出租车车厢如微微颤动的洞穴在等待乘客。水的外部环境,加上庇护场所的形态特征,类似人类最初的安全归属所“子宫”,于是埃斯特发现自己冲进雨中,“发现”两个字说明埃斯特并没打算踏入雨境,结果甚至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主人公的行动和自我觉醒某种程度上是潜意识的,源自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追求,对“成长和净化”即变成更好自我的向往。

文中描述了各种形态的“水”,这里的水是风景叙事的重要环节,它不仅仅是简单意象,每一次的“水”描写都有其具体的内涵和意义。罗兰·巴特认为,叙事中的所有内容都具有功能性,每一种东西,包括最小的细节,都有不同程度的意指作用。[4]91《钟形罩》中每一种与水相关的风景叙事文本皆具有意指功能,从雨水的“洗涤”,到热水的“净化”,再到白雪的“掩盖”,风景叙事与故事情节的并行发展贯穿了全书的始终。

书中多次提到埃斯特与水的交际,她不管不顾冲入倾盆大雨,她每次将身体浸泡在热水中,她喝下一口又一口的汤。“我泡在热水中比在其他任何场合都要来得自在。”[6]19“我躺在这清澈、滚烫的水中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纯净无比”等。[6]20这一幕幕场景的画面感跃然纸上,作为故事进程中的景观,它们构成了风景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埃斯特渴望成长,在水中感觉自己得到了净化:洗澡的具体描述既与新生相关,因为胎儿在母亲体内的羊水环境里孕育成长,人体中水的比重有六七成,毋庸置疑水对于人类的生命至关重要;同时也与书名《钟形罩》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取自埃斯特在男友巴迪医学院看到的钟形玻璃罐子,里面用药水浸泡盛放着夭折的胎儿标本,小小的生命体在药水中停止了生长。

埃斯特多次试图运用“水”作为新生的媒介,以重塑自我或告诫自己。她曾置身于浴缸的热水中,用泡热水澡的方式寻求净化,在浴缸中躺了将近一个钟头,“觉得自己又纯净如初了。”[6]20在食物中毒后,她一口又一口“把杯子里的汤喝个干干净净”,然后“感到纯洁无暇、圣洁无比,只待开始新的生活”[6]24。她到刚认识的康斯坦丁住所,“从阳台上可以俯瞰河流,我们能听到下面黑暗中驳船的突突声。”[6]76两人躺在阳台的软椅里听音乐,“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映在我们身上,也许是街灯或者半轮月亮或者车灯或者星光的漫射”[6]77,画面温柔,是全书中少见的恬淡夜景。这部分风景叙事反映了埃斯特此刻的内心宁静,她逐渐明白了自己不想结婚,最腻味成为传统的贤妻良母。水不仅帮助她实现自我净化,同时不断告诫她,谨记轻信男友而摔断腿的过往:“每一次阴雨,腿骨旧伤都会提醒我它的存在,唤起我的隐痛。”[6]81最终埃斯特意识到自己与传统主妇的成长路径彻底决裂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我唤醒。四周一片漆黑。”[6]79形形色色水的形态,浴缸热水、雨声、阴雨,不同的水描写构成了全书风景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

2 崩溃与小镇阴雨

回家乡小镇后埃斯特逐步陷入崩溃的境地。虽然她的视野有局限性,埃斯特依然用所见搭建了读者对于埃斯特的认知之桥,从而可见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可知世界。视觉的魅力并不在感知主体能用语言精确转述,而在于观看主体此刻的切身体验。[7]111

首先,在离开纽约的火车上,她看到“沼泽地和电影制片厂的外景摄制场地一掠而过,像一个奇大无比的废品旧货栈,一个破败的残余物,与其他部分毫无关联。”[6]107风景描写映衬出她的孤独感,相由心生,埃斯特视自己如此,破败,多余,孤立,与世界毫无关联。“我的苍白的影像,白色的羽翼,棕色的马尾等等,衬着窗外的场景,幽灵般前行”。[6]107作者借埃斯特的眼睛所见所想,直接表明了故事与风景的并行发展关系。“我”与“窗外的场景”相互映衬,通过对叙事节奏的掌控和对景观意象的描述,埃斯特的“自我”与火车外的景色,徐徐向前推进。此时的她依然期待重新开始,这一愿望体现在她对自己的自身观察中: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衣物,白色上衣的荷叶边“仿佛新生天使的羽翼。”[6]107,隐喻了她对于脱离罩内生活,展翅高飞、迎接新生的极度渴望。

接着,当火车停下,“松树、枫树和橡树林不再往后移动,镶在火车窗框里,像一幅糟透了的画。”[6]108此时,窗外是“糟透了”的景象,埃斯特的心情和车窗定格的风景一样糟糕。情形进一步恶化,当得知被写作班拒收,埃斯特在想象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头栽进了深渊。” “整个六月,写作训练班在我的幻象中就像一座光明、安全的桥梁,”而眼下“我瞧着它摇摇晃晃,土崩瓦解”。[6]109风景叙事中现实与想象的穿插衔接,一方面形象描绘了埃斯特纷至沓来的挫败感,另一方面再现了主人公思维飘忽,失去现实感的精神状态。“灰色的车顶像囚车车顶一般压在我的头上,”车窗外“亮得耀眼的千篇一律的装有护墙楔形板的白色房屋,房屋间隙处精心修建的绿色草坪,一排接着一排飞掠而过,全被罩在一个无比巨大却又无法逃脱的笼子里。”[6]109希望落空,“新生天使的羽翼”未能带她摆脱罩内的空间,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笼子等待着她。

场景的迅速转换勾勒出压抑可怕的气氛,无论是车厢还是房屋,都等同于牢笼,景观描写与人物刻画相互契合,丝丝入扣。写作是埃斯特的特长,她在写作培训班上寄托了对未来事业的期望,结果这一梦想“土崩瓦解”。她尝试着在家里写作,却连书也读不下去,“字母上长出了倒刺和公羊角”[6]119,深受失眠焦虑折磨,精神已然崩溃。

经历二十一个晚上无法入睡后,埃斯特将自己锁在浴室,浴缸放满温水,考虑割腕自杀,“瞧着从我手腕里开出的鲜红的花朵,一朵又一朵,绽放在清澈的水中”[6]142,显而易见,这里的水是连接现在与过去的介质,也是生与死之间的通道。“消亡在深水中,或消失在遥远的天边,同深度同无限相结合,这便是人的命运,这命运在水的命运中取得了自己的形象。”[5]22这种景观的刻画阐发了埃斯特对于生存迷茫的矛盾感受。在这个场域中,埃斯特徘徊在无意义的生存和终结痛苦的死亡之间,无所适从,陷入了自我身份崩裂的危机。

之后,她前往阔别十年的鹿岛寻短见,在那里“居高临下的山顶上有一座水塔,粗壮的灰色塔柱下,沙洲蜿蜒伸向大海。潮头高的时候,沙洲便完全没入水中。”[6]145风景叙事再次铺陈了一幅灰色的背景,海水吞没沙洲,如同现实淹没埃斯特。她站在海边,“石块踩在我的光脚下,显得沉重而冰冷”。[6]147在冰冷的自然景观中,埃斯特痛苦地挣扎,正如风景叙事所示,她的内心因为希望破灭,沉重而寒冷。“水成为生与死之间的一种柔顺的中介。”[5]22海浪打在脚上,“吐出一地白沫,一股寒气攫住我的脚踝,痛得钻心。”[5]147她多次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溺、上吊、服用安眠药,以寻求自我解脱。在埃斯特看来,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无法实现自我追求,甚至比死亡更可畏。

书中对埃斯特父亲墓地的风景描写也与全文叙事节奏同步。墓园“位于郊外的低洼处,像是一个垃圾场”[6]160,静默的场景凸显了埃斯特的消沉。当“灰色的天际开始飘下蒙蒙细雨,我渐渐满怀沮丧。低低的、蓬松的云团掠过沼泽地和沙滩棚屋后面的大海上空”[6]160,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中,雨水无处不入,“一股阴森森、湿漉漉的凉气渗透雨衣”[6]160。埃斯特在父亲墓前悲泣,环境的阴霾和情绪的低迷相映衬,泪水与雨水相混合,她开始痛苦地反思过去,为失去的亲情、事业与生活痛哭流涕。

3 重生与雪过天晴

书中的景观描写强调了“灰”这一色调,从“灰蒙蒙的天”到“灰色的山间”[6]82到“灰色礁石”[6]149,到结尾处休伊小姐“死灰色的脸”[6]236,大量的灰色词汇此起彼伏,营造了一种阴暗凄凉的环境,景观描写奠定了全书阴沉的基调。

埃斯特入院治疗,在诺兰医生的帮助下,精神状态逐渐好转,即将出院。这一部分的风景描写隐喻了埃斯特的抗争,同样保持了风景与叙事的平行节奏。“雨”应和了埃斯特的变化,变成了“雪”,就像埃斯特的变化,同样的本体呈现出不同的样貌。另一方面,“雨”和“雪”存在着温度上的差异。前文中的“雨”温热,而众所周知,“雪”是寒冷的产物,埃斯特焦虑的心逐渐冷静下来。这种触觉上的热与冷对比进一步移觉为“旧”景色与“新”风貌。风景叙事中的“雪”替代了前文中大量出现的水或雨水意象,象征了纯洁和新生。文中的“又下雪了,白雪覆盖了精神病院的院子”以及“积有一人高的一月鹅毛大雪”[6]228,描绘出白雪皑皑的风景画面。这种隆冬时节的大雪场景通常会令学校放假、办公室停工、教堂关门,全州一片沉寂。埃斯特是否真正脱胎换骨,可以彻底摆脱钟形罩的禁锢,在接下来的风景叙事中露出端倪,“然而在这欺人的洁净和平坦下面,昔日的地貌依旧。”[6]228白雪覆盖之下,新生的表象里依然是“昔日的地貌”,埃斯特的自我内核依然是千疮百孔。埃斯特记得一切的一切,但愿遗忘能像皑皑白雪,麻木这些记忆,将其覆盖,“然而它们却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地貌。”[6]229好转也许只是表面现象,埃斯特无法摆脱内心的矛盾和创伤。

但她迎接新生,渴望重新开始,眼中看到了“清新景象”——“太阳从灰色的云霭中露出脸来,往未曾遭人破坏的雪坡洒下夏日般灿烂的光芒。”[6]231灰暗阶段已消退,甚至雪面出现了夏日般的阳光,埃斯特为“崭新的时代”到来而“激动万分”[6]231。 脑海深处,她依然质疑自己的新生,如同“墓园绵延起伏的草坪,埋在齐膝深的皑皑白雪之下”,大雪只是一时掩盖而已,现实未曾根本改变。在琼的葬礼上,埃斯特注意到“坚硬的泥土中会刨出一个黑魆魆的六英尺深的洞穴”,形成了“白茫茫大地上的创口”,假以时日,“一场新雪会抹去琼的墓地上所有新坟的痕迹。”[6]235埃斯特怀疑自己的问题相似地被掩盖,并没有彻底消失,即使通过了出院面试,并不是真正的痊愈,更谈不上实现成长抑或人生价值。埃斯特依然是困在原地的状态,面临重重阻难,就如同一切都没有改变的地貌,深潜在皑皑白雪底下,主人公的命运轨迹与风景描述融合在一起。流畅自然的风景叙事模式印证了全书故事脉络的进展,人物状态与风景息息相关。

书名“钟形罩”更是被解读为众多女性的悲剧命运。“巴迪把我带出去,来到一个大厅,厅里放着巨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未出生就已死亡的婴儿。”[6]60这些夭折的个体失去了成长空间和机会,有些甚至扭曲变形,终日浸泡在药水中,“据他说有些长了腮。”[6]151文中具体描述了胎儿的模样,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自此刻入埃斯特的脑海。酸腐的空气和浸泡胎儿的药水,填充在罩内,围绕着这些最早的生命形态,它们失去了活力,被困在钟形罩里,毫无生机。从现实空间到想象空间,钟形罩的画面不断浮现,同样构成了风景叙事部分的重要一环。埃斯特的“生”与钟形罩里的“死”相互矛盾,而这些风景描述构建出一切被紧紧桎梏的景象,“自我”与“外在”又具备了同一性,“大脑总是在我们的感官知觉到风景之前就开始运行。景观如同层层岩石般在记忆层被建构起来。”[8]5记忆景观与现实景观相互交织,埃斯特的整个世界类似牢笼禁锢住了她。

埃斯特的人生境遇陷入了困境,她不愿成为家庭主妇而放弃文学追求,也不想如书中的事业女性一样异化,她想象中的“人生像小说中那棵无花果树一样,枝繁叶茂”[6]72,下不了决心究竟摘取哪一枚果子,“我哪个都想要,但是选择一枚就意味着失去其余所有的果子。”[6]73这一深层次的抉择困难,既具有精神景观上的含义,又具有形而上的意义。从社会经济角度,抑或是个人自我实现的视角,女性作为一个性别人群的成长和发展空间一直有限。她甚至怀疑今后无论身处何方,“我都是坐在同一个钟形玻璃罩底,在我自己吐出来的酸腐的空气中煎熬。”[6]179不仅仅自己,精神病院以外的“那些姑娘们也都坐在某种钟形罩里”。[6]230“对于困在钟形罩里的那个人,那个大脑空白、生长停止的人,这世界本身无疑是一场噩梦。”[6]229

4 结 语

综上所述,西尔维娅·普拉斯通过“纽约街景”“小镇阴雨”以及“雪过天晴”等的风景更迭 - 在文本中实现了这些多层次的景观构建,从而她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完成了风景叙事和人物叙事的同一性。《钟形罩》中的风景叙事与故事进程,遵循相辅相成的平行发展关系,全书“情”“景”交融,“情”在景中,风景叙事作为全书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我们研究普拉斯的小说代表作《钟形罩》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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