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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的建构及影响

2020-01-18黄燕青任江辉

邯郸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长崎华侨建构

黄燕青,任江辉

(集美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一、前言

长崎是日本华侨华人最早聚集地之一,其华侨社会的形成大概要追溯到1571年长崎的开埠,尤其是中国明末清初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这个时代是中国和日本均从前近代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化的时代,处于从传统的民族间关系向近代的国家间关系转移的历史过程,这一时期的民族和国家关系才是考察日本华侨形成、发展史的出发点”[1]70-80。在这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中日之间海上贸易日益繁荣,长崎作为日本当时重要的贸易港口,随着东渡日本华侨的不断增多,长崎华侨社会的经济建构、文化建构便应运而生,继而发展壮大起来,成为日本华侨社会的最初雏形。

二、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的经济建构

明末清初是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该时期的中日形势深刻影响着中日之间的贸易往来。海禁政策在明朝早期是其基本国策,也就是说与日本的私商贸易是被明朝政府所禁止的。这是由于当时的中国当局与日本当局还是秉承政府间允许的勘合贸易,禁止其他形式贸易往来的缘故。该时期中日之间的勘合贸易数量有限,而非官方的私商贸易一直处于隐秘的状态下进行,到了1567年,部分海禁才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因此直到1684年为止中日之间的贸易往来仍然是以私商贸易为主。而从事该时期的中日私商贸易的人员主要来源于福建、广东、浙江、江苏等地,这些人员大致均由商人和船员构成,又由于是季风贸易,因此居住在长崎的华侨人数因季节和贸易量的变化而变化,居住的时间也因贸易往来的变化而长短不一。随着贸易往来的不断发展,据不完全统计,从1607年至1618年这十来年间,从最初的不足二十人骤增至两三千人,约占当时长崎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而同时期的日本,还基本笼罩在锁国政策的阴影下。1616年以后,德川幕府逐步实施了“锁国令”,主要涉及到“限制日本人出入国、禁止基督教、管制贸易”等。从该时期中日贸易往来的货品观之,从日本出口到中国的商品主要是金、银、铜等金属货品,从中国出口到日本的主要是纺织品、砂糖、药材、生丝等。而到了1635年日本当局新的政策出台,则“命令所有各地来航的唐船(中国船只)集中于长崎一港贸易。至此,居住于长崎以外的中国人不得不选择,是移居长崎与来航之唐船继续进行贸易,或是留在当地,融入日本社会,各地成立的唐人町也因此逐渐消失”[2]516-522。这样一来,原来的博多、长崎、平户、五岛、日向、萨摩、玉名等贸易港口便减少到只剩下长崎。因而随着日本当局的贸易地管制,从事私商贸易的华侨便一下子聚集在长崎这一唯一的贸易港。据日本学者岩生成一的统计,“1635年至1661年,这25年间(其中1936年无统计数据)赴日的中国商船共1336艘,平均每年有53艘左右”[3]626-628。由于中日贸易的快速平稳发展,进入长崎的中国商人、船员便不断增多。再加上该时期中国处于明朝向清朝的朝代更替特殊时期,不少躲避战乱、不屈服于清朝的明朝遗民纷纷东逃日本,远赴长崎。 这些躲避政治迫害、战乱的义士、义民大多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其民族观念和宗族观念较强,公共社会服务意识较好,能够主动地为长崎当地的华侨出钱出力,为当时长崎华侨社会的建构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如此一来,明末清初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聚集在日本长崎的华侨越来越多,这些华侨主要是由五种类型的中国人构成。第一,因朝代更替躲避战乱而长期寄居在长崎的船主、贸易商人及其家属。第二,因航海季风因素、贸易活动原因而移居在长崎的船主、船员、商人等。第三,因明朝灭亡而逃难至长崎的明朝遗民。如:明末士大夫、明末遗臣及其家属等。第四,接受“唐寺”邀请的中国佛教僧侣。第五,随着长崎华侨生产生活需求而被邀请赴日的建筑工匠、画家、厨师、裁缝、理发师等。由于这些华侨的赴日方式都是以商船的随船登陆之形式到达长崎,因此其祖籍地来源大多与以往的赴日商人、船员一致,大多来自福建省、广东省、浙江省、江苏省、江西省等地区,这样就由地缘的形式逐步形成了相应的帮群建构。福建省的泉州、漳州地区的华侨组成了泉漳帮,福建省福州、长乐地区的华侨组成了福州帮,广东省地区的华侨组成了广东帮,浙江、江苏、江西、安徽等江南地区的华侨便组成了三江帮,日本华侨社会的最初社会建构便由此铺开。在这长崎四大帮群中,祖籍地为福建省的华侨人数为最多,其中福建省就占据了福州帮、泉漳帮两个帮群。这主要是由于明末清初福建省与长崎之间的贸易较为频繁的缘故。从唐宋、元明以来,福建省便是中国与日本海上贸易的重要基地,福建的海商贸易也主要集中在日本的九州地区。虽明朝政府实行海禁政策,但是敢于冒险从事海上私商活动的福建人依然活跃在中日的贸易线上。再者同时期的日本当局为了提升自身的财政收入,虽实行贸易管制,但是仍然允许中国商船在长崎进行交易,这就迎合了福建商船的私商贸易的快速发展。“据荷兰东印度公司长崎出岛商馆日记的记载,从17世纪40年代到17世纪60年代,由福建启航赴长崎的走私贸易船数,占华船总数的六成或六成以上”[4]115-121。其中福建省出口到长崎的商品也主要是砂糖、冰糖等。而浙江、江苏等地的商品则是生丝、丝织品,因此,三江帮与福建省的福州帮、泉漳帮出口日本的产品是由于商品产地的差异而不同。可见,当时长崎华侨社会建构的形态主要是以地缘作为基础的帮群构造,祖籍地的方言、生活习惯、人情风俗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帮群组织,这是其一。其二,随着长崎华侨人数的增多,各个帮群之间、各个帮群与长崎本地人之间的各项事务乃至矛盾纷争也随之增多。自然形成的帮群对本帮群成员的互助、团结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处理各项事务、纠纷时显得更有效率。其三,通过具有向心力的帮群组织,可以保持自身内部的固有文化,在从事长崎当地的社会活动、贸易交往中,更具有灵活性、团结性和进取性。其四,帮群组织的形成有利于海上私商贸易的顺利进行。当时中国当局主要实行的是海禁政策,日本当局推行锁国禁令,对中日之间的海上贸易有了一定的限制,同时也深刻影响着中日之间的长崎贸易。而天然形成的帮群组织可以通过自身的帮群力量、经济实力来发展私商贸易,促进海上贸易的顺利进行。其五,帮群组织的巨大凝聚力能够保持华侨自身的风俗习惯、语言、宗教信仰,在长崎的聚集地继承和发展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并对长崎当地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可见,这四大帮群是该时期长崎华侨社会经济建构的重要符号,是该地区华侨经济的重要构成要素。

与此同时,在该时期长崎华侨经济建构的形成中,福州帮、泉漳帮、三江帮、广东帮这四大帮群在长崎进行贸易、商业活动,其处理事宜的重要润滑剂便是唐通事,所谓唐通事,简而言之,便是商贸中的翻译官员,由长崎奉行委派,大多是长崎华侨来担当,在当时的长崎社会中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而且唐通事的来源几乎都是家境殷实、或在海商贸易中获利颇丰的富商家庭,多呈现世袭制、家族制形态。能担任唐通事的人员不仅要通晓中日双语,而且是个有才识、有德行的有识之士。其主要工作是从事中日贸易实务的翻译、沟通等事宜。如:“来航唐船的管理、有关买卖的账薄和报告的制作、对外贸易决策权的行使、唐人秩序的维护、口头、笔头的翻译、唐船风说书的听取报告”[5]167-172等。目前最早见于史书《通航一览》的记载,1604年长崎奉行委任祖籍地为山西潞安府的长崎华侨冯六为唐通事一职,其便是唐通事的杰出代表。作为长崎奉行委派官员的唐通事,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其在维护和促进长崎华侨经济的形成和发展起着重要的历史作用。其一,担当华商、华侨与日本当局、当地日本人之间相互联络的翻译官。对各种日本当局法令、制度、贸易配额的上传下达。其二,拥有一定的商贸处理权限。比如:在贸易额管制中,在事先规定的贸易额分摊上,如果出现了剩余份额的情况下,唐通事可根据实际情况利用自身的权限进行再分配。其三,对到港商船状况的登记。如:到港商船的性质、始发地、船员人数、货品名称、货品数量、返航商船的目的地、出口商品名称、数量等。其四,解决长崎华侨社会的秩序及其矛盾纠纷。如:负责登记长崎华侨的人数、从事的行业内容、宗教信仰等并向上报告,同时也成为调停华侨之间纠纷的重要人物。其五,帮忙处理中日外交上的相关事宜。比如:唐通事在中国商船到达长崎后,向每个船员了解国外信息并作成报告书向上级提呈。

显然,在中日之间的长崎贸易中,无论是福州帮、泉漳帮,还是三江帮、广东帮,不同帮群组织的建构形成了当时长崎华侨社会经济建构的基础。以长崎华侨为主体的唐通事在形成当时华侨经济建构的过程中充当着重要的角色。可见,四大帮群和唐通事构成了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经济建构的重要内涵。

三、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的文化建构

在明末清初这一时期,如上述的福州帮、泉漳帮、三江帮、广东帮在建构长崎华侨经济的同时,由天然地缘形成的华侨文化建构也相应产生。其中,寺庙的建造与运营便是其文化建构的重要象征。早在1600年祖籍地为福建、三江的长崎华侨获得日本当局的允许,在长崎稻佐乡建立悟真寺,并获得大片的公共墓地。1602年,面对聚集在长崎的华侨日益增多,祖籍在福建省漳州府的欧阳华宇、张吉泉,征得日本当局官方的认可,把长崎稻佐乡净土宗悟真寺改造成菩提寺,并租赁一片土地用作华侨的墓地,这就形成了长崎华侨文化建构中的最初雏形。1623年由江南、浙江、江西等地区的船主、贸易商人、文人共同在长崎东明山创建了兴福寺(俗称南京寺),作为三江帮群宗教信仰、商议事务、互帮互助的聚集点。1628年由祖籍地为漳州、泉州地区的船主、贸易商人、士大夫文人共同发起并集资在长崎分紫山设立福济寺(俗称漳州寺或泉州寺),该寺庙也成为泉漳帮宗教信仰、解决贸易事宜、联络感情的场所。1629年由祖籍地为福州地区的船主发起并捐款在长崎圣寿山创立了崇福寺(俗称福州寺),并将其作为福州帮在长崎进行宗教仪式、洽谈商务、加强联系的重要联络地。1677年由出生于长崎的铁心道胖建立了圣福寺(俗称广州寺或广东寺),铁心的父亲是福建漳州人,母亲是日本人,其是中日混血的华侨。而当时长崎的四大帮群组织,泉漳帮、福州帮、三江帮均有了其相应的皈依寺庙(福济寺、崇福寺、兴福寺),而广东帮依然没有能力承建皈依寺庙,于是就请愿圣福寺当其帮群的皈依寺庙。可见,圣福寺的建立背景、时间(比其他三寺庙晚五十年左右)、华侨檀越(施主)、历代主持均不同于其他三个寺庙,其他三个寺庙均有中国船主、商人捐资创立,历代主持均为从中国赴日的僧人,而且均有中国人墓地。而圣福寺从铁心之后,其历代主持均为日本僧人,且几乎没有华侨檀越(施主)及中国人墓地。这些特征上的差异也是学界经常提及长崎有名的“唐三寺”“唐四寺”论争的缘故。但是笔者认为,无论是悟真寺变成菩提寺的历史史实,还是“唐三寺”“唐四寺”的说法论争均是当时长崎华侨文化建构的重要体现。

这些寺庙,特别是“唐三寺”大多是由地缘性为基础创立的“唐寺”,各个寺庙均有原祖籍地分别聘请同祖籍地的僧人赴日担当主持,而且寺庙的施主皆为其同祖籍地成员,如此看来,这些“唐寺”均有中国传统的同乡会、同乡会馆之功能。比如:祭祀来航唐船的妈祖神像以祈求航海平安;同乡帮群的救济;举行宴会、葬礼;招聘中国僧人赴日担任主持;接受捐献,资助等。因此,这些“唐寺”对明末清初长崎华侨文化的建构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其一,以宗教文化信仰的差异以示区别,获取自由贸易的权利。当时的日本处于锁国政策的特殊时期,日本当局对天主教是持着戒严的姿态。长崎华侨为了有别于天主教的宗教信仰,与天主教划清界限,通过创建“唐寺”以确保在长崎获得贸易的自由权利。其二,祈祷海上航行的安全。在当时的中日海上贸易,远洋航海成为唯一且重要的物流交通方式,航海安全便成为各个帮群的头等大事,通过寺庙的创设、宗教信仰的祈祷来求得海上航行的安全。而这些 “唐寺”大多供奉保佑航海安全的海神妈祖,其中兴福寺供奉妈祖、关帝,福济寺供奉妈祖、关帝、观音,崇福寺供奉妈祖、三官大帝、关帝,观音。显然,这些“唐寺”均深刻地烙上了中日航海贸易“妈祖信仰文化”的烙印。其三,取得宗教信仰上的慰藉。对于长期寄居在长崎的华侨而言,这些寺庙是其团结在一起的聚集地,是联络感情、心灵交流的文化窗口。尤其成为祭祀、葬礼、风俗礼仪等文化活动举行的重要场所。其四,这些寺庙成为当时长崎华侨内部自治的主要机构。随着寄居华侨的增多,各项社会活动、贸易纠纷、经济事宜也随之增加,通过各个帮群的不同“唐寺”这一机构从文化认同的方式和立场可以更顺畅地解决各种矛盾,实现同一帮群组织的互助。

尤其在“唐三寺”中,其创立和运营的经费几乎都来自长崎华侨,尤其是商船船主、贸易商人的资助,因此聚集在长崎的华侨便招请中国的僧人赴日担任主持。比如:觉海、默子如定、超然、圆真、独立性易、百拙如理、蕴谦戒琬、逸然性融、道者超元、隐元、木庵性瑫等人。这些赴日弘法僧人中,最为有名的要属隐元。隐元在任福建省福清县黄檗山万福寺主持的时候,已经是名扬海外的高僧。由于长崎兴福寺主持逸然性融的多次邀请,且隐元弟子先前赴日中途的不幸溺亡,隐元最终不忍拒绝盛情,于63岁的高龄,在1654年率领弟子等30余人远赴长崎。其先在长崎兴福寺开法,而后又在长崎崇福寺开法,并将这两家“唐寺”纳入其黄檗宗系统。而福济寺的开基主持是觉海,重兴开山主持是蕴谦戒琬,但是其开法主持是隐元的弟子木庵性瑫,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继兴福寺和崇福寺之后,福济寺也接受了黄檗宗系统。可见,“隐元禅师东渡开法主要是面向长崎兴福与崇福二寺信众,其中多为我国东南沿海一带奔波于海丝路上从事海洋商业贸易的船主、商人,换言之,长崎的华侨华人是隐元禅师东渡弘法的主要对象”[6]38-40。此后隐元禅师移锡普门寺,继而在京都创建黄檗山万福寺后,依然对长崎地区的僧侣、华侨信徒的习佛修行给予极大的关心和帮助。在隐元侨居日本20年间,其法嗣弟子有23人,其中日本人3人,其他均为中国人僧侣。这些得法的子弟大多活跃在日本国内的宗教界,为黄檗宗在日本的发扬光大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显然,隐元禅师是当时众多赴日僧侣的杰出代表之一,该时期赴日的中国僧侣数量之多远远超过以往的朝代,而且他们又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深厚的佛学修养,对当时长崎华侨、长崎“唐寺”的文化建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由此可见,长崎“唐寺”的创办和运营,中国僧侣的长崎弘法,福州帮、泉漳帮、三江帮等不同帮群对“唐寺”的慷慨资助,在中日海上贸易这一大背景下,逐步通过文化认同、宗教信仰认同来构筑自身文化的传承,进而形成了明末清初长崎华侨文化建构的形态。

四、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建构的影响

在明末清初这个特殊的历史语境下,长崎华侨社会的建构成为了中日海上丝绸贸易之路的重要见证。这一华侨社会的构建被当时中日两国之间的关系所左右,深受中日两国的政治、经济的状况所牵制。这一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长崎华侨社会对中国、日本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一,为后来日本其他地区的华侨社会的形成和建构提供了可以参照的范式。比如:侨居日本的途径、方式、职业、社会活动样式、经济活动形式等内容均与后来其他地区的日本华侨社会有一定的相似性和传承性。在长崎形成的四大“唐寺”是日本华侨同乡会、同乡会馆的最初形态,其以寺庙、会馆等组织作为其华侨社会内部的自治机构,以地缘、血缘、业缘为基础形成的华侨社会建构成为后来日本各地华侨社会的基础摹本。后来逐渐形成的长崎中华街、横滨中华街、神户中华街几乎是按照这一相似的历史脉络发展起来的。显然,以宗教信仰、民俗信仰的共同文化基因来构筑其华侨文化网络的凝聚力,以相同的海商贸易、行业形态来建立其华侨经济建构的物质基础。这一特点可称为整个日本华侨史中的重要特征。

其二,促进了中日经贸往来的不断深化。明末清初,中国正处于特殊的朝代更替时期,海外贸易受到了政府当局的严格管控。与此同时,日本的海外贸易也受到日本当局的森严限制,因而该时期中日之间的官方贸易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而中日之间海上丝绸之路的往来主要是以海上私商贸易为主。该时期,日本社会急需的砂糖、冰糖、药材大多来自中国,日本富裕阶层对中国的丝织品、绸缎、生丝的需求量也不断增多。而日本生产的洋铜是中国当时急需的货品。由于丝织品贸易较砂糖贸易的利润要高得多,因此,随着贸易的进一步发展,中国商船进口到日本的货物以丝织品为主,砂糖等货品为辅。故“学者们一般简称此时期为中国丝绸与日本洋铜(铜斤)的贸易,当时中国处于出超的有利形势”[7]20-32。这种生丝与洋铜的海上贸易,为当时日本当局带来了极大的财政收入,为其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支撑作用。同时也解决了当时中国国内洋铜缺乏的问题。而该时期的长崎华侨社会的经济建构和文化建构正是在这种中日互为需求的特殊历史语境下形成并发展起来的,从而进一步深化了该时期中日经贸往来的力度。

其三,提升了中华文化在日本的渗透力。由华侨经济和华侨文化交织而成的长崎华侨社会,大大促进了中国文化在当时的长崎乃至整个日本的渗透及影响。第一,在长崎华侨聚集的区域基本保持了中华民族传统的饮食习惯、生活习惯。中国的传统餐饮文化、料理制作通过长崎华侨社会从长崎开始传播开来,比如长崎的普茶料理、卓袱料理、长崎什锦汤面(Chanpon)等。第二,在长崎华侨社会的媒介传播下,中国传统音乐也被日本所接受并得到发展。日本的“明清乐”的传播与继承便是其中最好的佐证。第三,中国传统的民间习俗在长崎得到传承和发扬,并逐步发展为长崎当地重要的节庆。比如:长崎诹访神社重阳祭祀“宫日节”、长崎盂兰盆节中的“精灵流”(俗称:放精灵)、每年三次的长崎妈祖祭祀、每年七月份的长崎普度,这些原本属于中国传统的民间风俗经过长崎华侨社会的继承和发扬,成为现今日本长崎的重要旅游文化资源。第四,明末清初的长崎华侨对于中医文化(汉方文化)在日本的传播起了重要的作用。该时期隶属福建帮群的陈冲一、高玄岱、卢草硕,隶属三江帮的陈明德均记载于历史典籍的华侨杏林高手,是当时长崎华侨社会网络中的名医,也是长崎华裔望族的先祖。第五,随着长崎华侨社会的形成,生产、生活需要的各种华侨的能工巧匠、丹青妙手也集聚长崎,中国的雕刻艺术、漆器艺术、绘画艺术被日本不断吸收并发扬,尤其是对日本南宗画派的发展影响巨大。第六,对日本宗教的影响深远。明末清初,日本赴日华侨僧侣不断激增。“侨日僧侣是历史上旅日华侨中不应忽视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日本华侨的一大特色。这一时期侨日的中国僧侣同样是日本华侨的一大来源,在华侨社会起着重要的作用,对日本社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8]126-127。尤其是在长崎华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隐元东渡日本创立了黄檗宗,开辟了日本禅宗史的一代新风,对日本的宗教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的经济和文化的形成和建构,对中日的友好往来、对中日间贸易的加强、对中华文化在日本社会的渗透均起着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

五、结 语

综述,长崎华侨社会的形成和发展是基于明末清初中日两国政治经济状况这一特殊的历史语境下产生的,在中日两国管制严苛的夹缝中发展起来的中日海上贸易是其形成的前提条件。福州帮、泉漳帮、三江帮、广东帮等四大帮群的建构是长崎华侨社会经济建构的主要组织,兴福寺、福济寺、崇福寺、圣福寺等“唐四寺”便成为长崎华侨社会文化建构的基本构架,而在实际的华侨社会运营中,帮群与唐寺既是经济建构的要素,又是文化交流的机构,两者是互补互惠的,互为一体的。而唐通事的设立和传承也成为长崎华侨社会建构和发展的重要润滑剂。帮群、寺庙、唐通事建构了明末清初长崎华侨社会的基本要素,推动着中日贸易向前发展,加强了中日友好往来的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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