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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考论*

2020-01-17

关键词:杜诗评点诗集

王 辰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清初是杜诗学发展史上又一个黄金期。此阶段不仅涌现出众多治杜有成的学者,而且诞生了不少可圈可点的撰述。苏州地区杜诗研究亦空前繁荣,形成了读杜、学杜、注杜、论杜的专业群体,一时间名家荟萃、精品云集。俞玚是他们当中虽习杜有得,但关注不足的一位。

俞玚(1644~1694年),字犀月,号旅农。江苏长洲(今苏州)人,一说吴江(今苏州)人。清初著名诗人、学者、批评家。俞玚工诗词,擅文赋,惜作品传世甚少。据《(乾隆)江南通志》记载:“俞玚,字犀月,长洲人。通经史。上下千百年,征引考据,原原本本,如烛照数计。顾嗣立选元诗,注韩愈、温庭筠集,商榷为多。”[1]沈德潜亦指出:“犀月精心猎古。秀野顾太史选《元诗初集》两人共商榷者也。”[2]545可见他出经入史、贯古通今。俞玚交游广泛,顾嗣立《寒厅诗话》中有数则关于他与吴下文人唱和往来的记录。另外,《雪桥诗话续集》同样写道:“吴江徐崧臞庵、俞南史鹿床、嘉兴沈进蓝村、周筼筜谷、长洲俞玚旅农、常熟顾文渊雪坡,为汪氏华及堂六客。”[3]俞玚同众多友朋不仅砥砺了各自的学问,而且收获了深厚情谊。

俞玚学识渊博、笔耕不辍。据笔者考索,他的著述情况大致如下:自撰《旅农诗略》六卷(未见传本)、《乐句》四卷,评点《昭明文选》六十卷、杜诗、《杜诗律》(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上海图书馆藏五卷本,七卷本下落不明)、《李义山诗集》六册,选编《治河纂要》二卷等等。除此之外,俞玚还有一些散落的作品。如《元和唯亭志》载:“顾嗣曾,《寄蜀诗》二集(俞玚序)。顾嗣协,《昭明选赋注》(俞玚、弟嗣立同注,未刻)。”[4]再如,《来燕榭读书记》云:“《汤饼辞》一卷,俞玚序。”[5]又如,《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馆藏清代杜集述略》介绍道:“《杜律虞笺》又作《杜律虞注》,或题《杜工部七言律诗注》。此刻本诗中句下无注,笺释均在篇末另起。又有与赵汸注五言律合刻之《虞赵二注》本。今所通行者以二注本为多,单行本流传较少。此本卷首有韩洽序、杨士奇序、唐书本传、俞玚凡例。”[6]一言以蔽之,俞玚撰作大量已散佚,少量虽流行于世,但鲜有问津。

俞玚的生平事迹散见于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十四、《(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八、丁绍仪《国朝词综补》卷七、《(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八、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五十二、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姜亮夫《历代人物年里、碑传综表》、《全清词·顺康卷》之作者小传等文献之中。

作为清代早期姑苏一带闻名遐迩的诗人、评论家,俞玚在文学史上地位之显要毋庸赘言。然而,目前学界对他的关注还远远不够:据笔者了解,只有5篇期刊论文,3部学位论文对俞玚生平履历和创作情况略有涉及。遗憾的是,多数属于附带性简介,故仍存在巨大的空间值得进一步开拓。有鉴于此,本文拟以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为观照对象,通过系统梳理与悉心解读这些言论,从而深入探讨俞氏的艺术思想与理论主张。

一、俞玚杜诗评点保存情况初探

俞玚是清初在杜诗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一代大家。他对杜甫作品有精辟论述,常能发人所未发。沈德潜《清诗别裁集》云:“(俞玚)评点《文选》、杜诗,流传吴下。”[2]545很显然,他的杜诗评点在当时备受重视。据笔者所掌握的资料,俞玚的涉杜言论主要见于以下十部著作。

《乐句》四卷,清俞玚撰。杜诗研究专书。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有清康熙五年(1666年)友琴堂刻本。题为元虞集注,清俞玚删补。二册,四卷。此本前有徐嗣旦《序》、韩洽《序》、俞玚《题辞》、虞集注《原序》、杨士奇《序》、《旧唐书·杜甫本传》、俞玚《凡例》,署名“友琴堂纂辑”,内容分述怀、怀古、纪行,将相、宫省、居室、宗族、隐逸、方外、天时、山水、花鸟、音乐、燕饮、寻访、简寄、送别、杂赋十八类。《乐句》四卷是俞玚在伪虞集注《杜工部七言律诗》的基础上加工而成,整体价值不大。

《批点杜诗》,清俞玚评点。截至目前,除周采泉《杜集书录》外,其余未见著录。原书迄今不知所踪。

《杜诗律》,清俞玚评。晚清学人刘声木盛赞曰:“此本不笺故实,专论法律,如此精详,诚为注杜诗者第一善本。”[7]虽有过誉之嫌,但非肤浅断语。是著有两种传本:第一,五卷本。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藏有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怀风草阁精刊本。题名《〈增订杜诗律〉五卷》,清张学仁撰,俞玚原评。一册,五卷,刻本;上海图书馆藏有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怀风草阁精刊本。封面题签“杜诗选抄”,清俞玚原评,张学仁参定。一册,五卷,手抄本。扉页有“歙县汪龙门先生手抄”字样,目录按五律、七律、排律、五绝、七绝等分类编排,每卷首题“无锡俞玚犀月原评,丹徒张学仁冶虞参定”“该书除过录俞玚原评外,尚有张学仁附于俞玚评点之后的参定”[8]72。正文用正楷墨笔书写,旁批、眉批、尾评及参定用行楷墨笔书写。“全书主要收杜甫律诗和绝句,共268首,有评点或参定的270首(组)(以诗题为准,有些组诗也当作一首或一组)。其中五律149首(组),七律80首(组),排律26首(组),五绝7首(组),七绝8首(组)。”[8]72-73另据周采泉《杜集书录》介绍:“《〈增订杜诗律〉五卷》,旧钞本题作《杜诗律》。”[9]420由此判断,该书即清张学仁撰,俞玚原评《增订杜诗律》。周氏接着又说:“《〈增订杜诗律〉五卷》,编者按:此为张氏辑俞犀月(玚)评语而成,本人实无所发明。编者所见一旧钞本,题俞玚撰,张学仁参。《西南图书馆藏书目》,亦以此书为俞玚撰。”[9]420虽然他所言非虚,但是其不无参考价值。第二,七卷本。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怀风草阁精刊本。清俞玚原评,张学仁参定。据调查得知,《贩书偶记续编》《杜集书录》《杜集书目提要》等对此书均有著录。可惜笔者无缘寓目。

《杜诗论文》五十六卷,清吴见思撰注,潘眉评。湖南省图书馆藏有清康熙十一年(1672年)常州岱渊堂刻本。清吴见思撰注,潘眉评,徐大临(昂发)批校。十册,五十六卷,线装,刻本。是著屡次援引俞玚的相关看法,这对于考察其杜诗评点不无助益。

《寒厅诗话》二卷,清顾嗣立著。全书凡54则,有9则记录了俞玚交游唱和、赏诗鉴文的情况。其中4则是关于他对杜诗的评论。

《杜诗偶评》四卷,清沈德潜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潘承松赋闲草堂本。清沈德潜撰,管庭芬录(汇集汪琬、查慎行、吴农祥、俞玚四家评点)。二册,四卷,线装,刻本。每半页10行,行19字,小字双行,行27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版心下端有“赋闲草堂”字样。全书通篇朱笔批注、圈点,天头、行间密布,馆阁体小字精工。俞玚评语以“俞云:……”“犀月云:……”的句式展开,内容甚详。

《杜诗镜铨》二十卷,清杨伦笺注。据蔡锦芳统计,《杜诗镜铨》共有13处采纳了俞玚的说法。[10]30-31

《杜诗集评》十五卷,清刘濬辑,刘潮校。据查初揆《序》介绍:“诗凡十五卷,评者十五家:海宁陆辛斋、常熟钱湘灵、新城王西樵、阮亭、商丘宋牧仲、秀水朱竹垞、洪洞李天生、钱塘吴庆百、永年申凫盟、吴江潘稼堂、俞犀月、长洲何义门、海宁家初白先生、许蒿庐、嘉兴许晦堂。”[11]8-9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虽然为数不多,但是包含甚广。

《辑注杜工部集》二十二卷(诗集二十卷,文集二卷),清朱鹤龄辑注,徐松校注。据蔡锦芳讲:“俞玚曾在朱鹤龄《辑注杜工部集》中列名参校,对杜诗有一定的体察。”[10]30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有清康熙间金陵叶永茹本。清朱鹤龄辑注,徐松校注(实乃徐松过录俞玚评点)。四函二十四册(包括诗集二十卷,集外诗一卷,文集二卷,杜诗补注一卷,年谱一卷),线装,刻本。全著朱笔行楷书写,有圈点、批语(眉批、旁批等等)。[12]250-257

《赵子常选杜律五言注》三卷,元赵汸注,清查弘道、金集补注,潘贵生批。上海图书馆藏有清康熙间查弘道亦山草堂本。元赵汸注,清查弘道、金集补注,潘贵生批(实乃潘贵生过录俞玚评点)。一册,三卷,刻本。此书墨笔批点,有眉批、旁批等形式。[12]250-257

俞玚杜诗评语辑录情况基本如上。作为清初杰出的诗学家,“其评点杜诗的诸多言论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国文学理论批评的宝库,特别是为杜诗专门之学的建立奉上了极为珍贵的理论资料。”[8]75俞玚的论杜意见被同时及后世大量诗学专著引用,其影响之广不言而喻。

二、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概述

俞玚既擅长创作,又精通批评。虽然他在杜诗研究领域造诣颇高,但是学界对其涉杜见解关注不足。加之俞玚《批点杜诗》如今下落不明,他《杜诗律》收入的评语又稍显局限,故人们对其杜诗学成就缺乏全面认识和准确定位。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尽管不算很多,却富有探究价值,因此有必要进行深度学术观照。

(一)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来源

俞玚的杜诗评语被多种著述辑录、转引,刘濬《杜诗集评》就是其中之一。据笔者考证,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全部出自管庭芬过录本沈德潜《杜诗偶评》。基本依据如下:

一方面,撰制方式相同。沈德潜《杜诗偶评》按照杜甫作品的体裁(主要包括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五排、七排、五绝、七绝这八大类)进行编纂,刘濬《杜诗集评》亦是如此。

另一方面,汇辑内容一致。如评《北征》道:

《奉先咏怀》是忧乱于未乱之先;《北征》是望治于既乱之后。同一忠爱之意。[13]

《奉先咏怀》是忧乱于未乱之先;《北征》是望治于既乱之后。同一忠爱之意。[11]221-222

再如评《登兖州城楼》道:

公少壮时所作,笔力开拓,格律森严如此,岂必以“老境渐于诗律细”,为公掩其实乎?[14]

公少壮时所作,笔力开拓,格律森严如此,岂必“老境渐于诗律细”,为公掩其实乎?[15]575

将它们仔细比对后会发现:前一例二者表述完全吻合,后一例二者文字惊人相似。据此判断,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是从管庭芬过录本沈德潜《杜诗偶评》继承而来的。

综上,笔者做出大胆推测:管庭芬过录本沈德潜《杜诗偶评》乃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之来源。

(二)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类别

刘濬《杜诗集评》依据杜甫作品体裁被分成十五卷,收诗1 457首。除卷六、卷九、卷十二、卷十四、卷十五外,俞玚的评点每卷皆有分布。据笔者统计,全书汇录俞玚相关言论一共26则,在十五家涉杜意见中名列第七位。其中五言古诗(卷一——卷四)10则,占所有评语的38.46%;七言古诗(卷五)8则,占所有评语的30.77%;五言律诗(卷七——卷十)6则,占所有评语的23.08%;七言律诗(卷十一)1则,占所有评语的3.85%;五言排律(卷十三)1则,占所有评语的3.85%。由此可得,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格外偏好杜甫的五言古诗和七言古诗,而对其七言律诗和五言排律则相对关注较少。

俞玚论杜最短十字左右,如评《收京三首·其二》“羽翼怀商老,文思忆帝尧”道: “‘商老’指邺侯;‘帝尧’谓上皇。”[15]613再如评《偶题》“缘情慰漂荡”道:“缘情句转入寓蜀之由。”[15]1057最长除论《秋兴八首》过百字外,其余均在七十字内。如评《兵车行》道:“声调自古乐府来,笔法古峭,质而有文,从行人口中说出,是风人遗格。前段以大概防边者言,后段以今日之行者言,居者之租税何来,行者之身命不保,俱兼两层意。”[11]445再如评《渼陂行》道:“以‘好奇’字起,通篇见奇幻之境。可喜可愕,转眼递变,人世阅历亦如此矣!结语警甚。〇一边昏黑,一边月出。此境写出,便觉恍惚畏人。”[11]457质言之,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长短不拘,错落有致。

整体而言,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触及三个方面:一是内容上对重大历史故实的补充。如评《塞芦子》道:“此诗意在防思明、秀岩两寇。‘芦子’,朔方门户而五城空虚,贼兵出没如鬼,可虑也!大意只如此。”[11]202二是结构上对巧妙布局艺术的解剖。如评《送重表侄王砅评事使南海》道:“此诗分两大段。前半序重表侄之亲情,而追述当时盛事;后半乃就评事之身言之,以见今昔合离之感。”[11]432三是语言上对传神遣词造字的鉴赏。如评《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道:“起笔耸拔,中间‘得非’‘无乃’等字,意象缥缈,故以‘风雨’‘鬼神’接之。”[11]470要之,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妙论频发、异彩纷呈。

三、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内容与特色

俞玚对杜甫作品见解独到,备受时人及后辈推崇。刘濬在其《杜诗集评》中就吸纳了一些。虽然量少,但是质精。综观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大体从杜诗的表现技巧、表达内容两方面予以阐发,下面分别展开讨论。

(一)注重起承转合

杜甫特别讲究章法。其大部分诗作首尾照应、开阖自如。长篇可段落匀称,连章能次第分明。不仅端谨严密,而且神明变化。俞玚反复沉潜杜诗,对其起承转合尤为瞩目。如评《无家别》道:

首言无家之由,次言无家之实,终言别去之故,而以“无家别”三字总收,章法甚紧。[11]241

他所论极是。这首五言古诗写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三月,系“三别”组诗中最后一篇。作品叙事详略得当,写景重点突出,抒情感人至深。具体来讲,全诗可分为三层:前引题,中描题,后明题。无论哪部分内容,都与题目相照应。不仅语言朴实,而且结构明晰。杜甫深湛的锤词炼句功底和高超的雕章谋篇能力由此可窥一斑。

再如评《骢马行》道:

此首是写新驹,句句见笔法。后用良骥二句点出本旨。[11]468

俞玚的观点不无道理。七言古诗《骢马行》作于唐玄宗天宝十四载(755年)。这是一首咏宝马的作品。全诗分三段来写,每八句转韵,各句表现手法不囿一格。首段赞马质相不凡,次段言才力之殊异,末段乃借马以颂李。作者通过开篇入题,篇末点题,使得前后呼应、浑然一体。

俞玚评点杜甫作品侧重它的起承转合,彰显了清代早期杜诗研究的重要特征:受八股文影响,学者们论杜讲究章法。

(二)强调现实性和真性情

杜甫作品无论是叹世伤时的政治诗,还是悲天悯人的咏怀诗,抑或是礼尚往来的赠答诗,都写得荡气回肠,读后回味无穷。杜诗之所以富有吸引力、感染力,与作者切身体验和客观记录密不可分。俞玚论杜特别强调其现实性和真性情。如评《喜达行在所三首》道:

三首极写“喜”字。然第一首是“喜”脱贼中来;第二首是“喜”见人主,第三首是“喜”见中兴之象也。”[15]609

其说法切中肯綮。唐肃宗至德二载(757年)四月,杜甫冒死从金光门逃出被叛军占领的长安,历尽艰难险阻抵达凤翔。五月十六日,被肃宗授为左拾遗。该组五言律诗正是在此后不久写成的。全篇“章法井然不乱”[16],诗人“肺腑流露,不假雕饰。”[17]俞玚对三首作品主旨的剖析层次分明,阅者览毕对各自内容的重点了如指掌。

再如评《春夜喜雨》道:

绝不露一“喜”字,而无一字不是“喜雨”,无一笔不是“春夜喜雨”。结语写尽题中四字之神。[15]665

此首五言律诗是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年)春,杜甫寓居成都草堂所作。全诗用拟人化手法,形象、细致地描摹出这场应时而降春雨的特点,抒发了作者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作品高妙之处首先在于“通篇不见一个‘喜’字,而在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缝隙中,又无不流露着浓浓的喜气。”[18]其次,后二联不仅体物细腻,而且对仗工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尾句自然悟得,堪称点睛绝笔。概言之,俞玚把握得相当到位。

俞玚评点杜诗着重发掘它的现实性和真性情,反映出他从主旨出发的诗歌批评倾向。其理解多数是符合作品实际的。

俞玚对杜甫作品的论述个性突出、观点鲜明。通过细致阅读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同时结合以上研讨,可归纳出两点特色:

其一,条理清晰、逻辑顺畅。如评《大云寺赞公房四首》道:“首章以题统言之;次章写暮景;三章写夜宿;末章写晨起。次第历历可见,古人分章之意绝胜。”[11]450谈者叙述井然有序,观者过目掩卷难忘。

其二,既包括诗意的阐释,如评《高都护骢马行》道:“通篇写一老骥。曰‘久无敌’,曰‘未受’‘犹思’,曰‘何由却出’,都见照应。”[11]447又涵盖诗法的解析,如评《丽人行》道:“前半微指椒房,后半直说丞相,笔法何等森严?不先直说而曰‘多丽人’,曰‘就中’,甚妙!亦是风人之笔。然就中二句甚警,前后描写欲活。”[11]450

综上可得,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不仅内容丰富,而且特色显著。

四、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价值及意义

清代是杜诗研究的集大成时期,清初形成了杜诗学史上自宋代“千家注杜”之后的第二个高潮。这一阶段,江苏地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出现了蔚为壮观的治杜局面。俞玚无疑是群星璀璨的杜诗界最闪耀的一颗。刘濬在编纂《杜诗集评》时对他的观点有所吸收,说明后人对其论杜不落窠臼是充分认可的。从杜诗学发展的角度来看,笔者认为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价值至少有二:

一是文献价值。一方面,据《(同治)苏州府志》记载:“(俞玚)又有评点杜诗、《文选》,未刊。”[19]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缺憾;另一方面,上文提到《杜诗律》收集的俞玚论杜意见不是很全,而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能有效地解决此问题。

二是理论价值。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打开了一扇窗口,对于具体探索俞玚的审美追求与诗学宗尚大有裨益。

由于俞玚的评杜意见“诸多重要诗论或杜诗研究论著中均有所引用”[8]71,在某些方面的看法甚至有“前人所未发”[20]之功,因此,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的意义在于:为清代杜集文献库提供珍贵资料,对于健全古代诗学理论体系不无助益。

综上所述,俞玚是清代早期诗学名家。他擅长评点,曾发表过许多关于杜诗的见解。这些言论除收录在自己的习杜专著外,还可见于他人的诗学撰作,刘濬《杜诗集评》就是其中之一。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源于管庭芬过录本沈德潜《杜诗偶评》,虽然数量不大,但是涉及甚广。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主要立足于杜诗的表现技法(注重起承转合)与表达内容(强调现实性和真性情),可谓有序不紊、一目了然,既重视内部(诗意)的述说,又兼顾外部(诗法)的剖释。刘濬《杜诗集评》所录俞玚评语具有丰富的文献价值和巨大的理论价值,对于充盈清代杜诗宝库,助力传统诗歌钻探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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