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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前后日本对北洋海军评价的变化
——基于情报调查和舆论报道的视角

2020-01-17

军事历史 2019年6期
关键词:北洋海军日本

★ 王 鹤

在甲午战争相关问题的研究中,围绕着北洋海军官兵平时的管理水平和战时的作战素养的评价和判断一直是一个热点问题,其争论一直不断。在一些中方当时的史料中,涉及对北洋海军官兵评价更多是甲午战后政敌对被北洋海军失败的攻讦和部分国内舆论的自我否定,而涉及战前和平时的管理、训练等方面的档案史料则见诸不多。而日方、西方的一些报道也多呈负面。所以,容易形成一种北洋海军失败系自身管理和训练敷衍等原因所致的既定印象,特别是很多日本战后编纂的战史和新闻舆论等资料中,对北洋海军的“器”的过分渲染和北洋海军官兵的“技”的能力低下的反差热衷宣传,更加强化了这种印象。本文试图从甲午前日本军方对北洋海军的情报和调查资料入手,梳理战前日方对北洋海军战备、训练、管理方面的一手掌握情况并得出分析,并对甲午战时和战后日本军方对北洋海军评价的转变及原因进行探讨,以期为更正研史中囿于宣传史料可能得出的偏见提供资鉴。

一、甲午战前的日清海军实力变动和日本对清海军情报调查

中日两国发展近代海军同时起步于19世纪50年代末60 现代初。1874年两国因台湾牡丹社事件发生直接冲突并形成两国此后二十年间在以朝鲜半岛——台湾为地理弧线的东亚海域进行对抗的基本格局。自19世纪70年代开始直到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两国都把对方当作重要假想敌进行海军扩充和军备竞赛。其间,根据两国海军不同阶段的军备扩张进度和实力对比,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1874—1883年,日本海军依靠早期的装甲舰取得优势;

第二阶段:1884—1890年,中国购买英德装甲舰和巡洋舰开始反超日本并占据优势;

第三阶段:1891—1894年,北洋海军军备更新停滞,日本海军逐渐全面反超。

以上三个阶段的划分依据主要是两国海军舰船的排水量总量及舰船性能数据。这里面的中国海军基本以北洋海军为主要参照,其余的南洋舰队、船政舰队因规模、武备和训练水平过于弱小不具备战斗力而忽略不计。第一阶段实力对比参考依据主要是日本自1878年从英国订购“扶桑”“比叡”“金刚”三艘装甲舰(“扶桑”为船腰炮房铁甲舰,“比叡”和“金刚”为船旁列炮装甲舰),在这一阶段,两国舰队构成多以小吨位炮舰和铁胁木壳轻巡洋舰为主,北洋海军直至1883年才入役第一艘穹甲巡洋舰“济远”,在实力对比特别是装甲舰的数量和吨位上北洋海军远逊于日本。在人员训练和编队规模方面,这一时期双方都缺乏足够具备训练水平的船员。而日本方面系统性的对华情报调查还未成气候。这一时期,受1874年台湾牡丹社事件冲突的影响,日本派遣11 名军官赴台湾长期收集当地地理、部落、清军部署等方面的情报,而后为关注中国海军的发展,日本在兵部省下设置了参谋局来负责军事情报收集。并以派遣驻清使馆武官为契机和掩护,收集所在地和周边的地理、人文和军备情报。此后更是发展为派遣专门的海军军官和雇佣的英国技师去中国收集舰船、港口、船厂等情报。总体而言,此时日本的军事情报制度和海军情报调查尚处于草创阶段,其业务水平和收效也很低,以当时的代表人物曾根俊虎中尉为例,其长期在中国活动,然而在向国内所提交的情报报告中,对当时中国舰船的吨位、名称、马力、煤炭消耗等最基本信息也缺漏甚多,被评为工作态度消极,情报工作浅尝辄止。①参见[日]关诚:《日清开战前夜的日本情报——明治前期的军事情报活动和外交政策》,大阪:智慧女神书房,第50 ~51 页。日本方面也认为这一时期中日海军实力都较为孱弱。

第二阶段则是以北洋海军两艘一等铁甲舰“定远”“镇远”为中心的北洋舰队整备完成为标志,在装甲舰吨位和数量上力压日本常备舰队。这一时期两国的海军扩张和建设进度明显加快,进入了快速发展时期。随着两艘主力铁甲舰入役,北洋舰队的基本规模和雏形确立,随后,标志着舰队条例的《北洋海军章程》被颁布,各项海军制度也都日臻完善。日本海军也在这一时期完善了训练、征兵、军令军政、兵工厂及海军教育各项措施,还有航海日志,舰队管理条例也随之颁布和不断修正。双方均以欧美海军的标准为目标进行整备。随着1882年壬午兵变和1884年甲申事变爆发,中日围绕朝鲜的摩擦加剧,在这一时期,日本暂时将长期列为第一假想敌的俄国放在次要位置,转而将清国作为第一假想敌。特别是进入19世纪80年中期,无论是海军工厂的造舰技术还是舰队的军舰性能及总排水量,中方都占有优势。①参见刘致:《甲午海战中日国产军舰对比浅析》,载于《船史研究》2018年刊,武汉:武汉理工大学出版社,第85 ~98 页。在这种情况下,日本除了加速海军军备扩张外,有针对性地就北洋海军舰队性能和训练水平进行情报调查就成了一项重要工作,特别是舰队内部管理情况和士兵训练水准的掌握成了情报工作的关键部分。所以这一阶段很多担负情报收集的日本军官也不断来华开展情报业务,以后来编纂《清国海军实况一斑》的安原今次为例,在1878年于海军兵学寮第五期毕业后,他就开始从事情报工作,在1886—1887年和1888—1889年分别在福州、烟台(芝罘)打探军情,1890年4月受日本海军高层之命编纂清国海军实况情报手册,并呈送有地品之允参谋部长,随后决定出版并配发海军各重要部门。②参见樋口雄彦编:《成为海军情报人员的旧幕臣:海军少将安原金次自传》,芙蓉书房,2011年,第147 页。

而在1891年后,随着日本“三景舰”的服役以及“吉野”“千代田”“秋津洲”等新锐防护巡洋舰的加入,日本在火力、航速方面得到大大加强。这一时期日本的海军军费,海军人员总数都远远超过北洋海军,舰队总吨位也达到了北洋海军一倍半以上。③参见[日]海军省编:《海军军备沿革》,海军大臣官房,1922年;《北洋海军章程》影印版。所以第三阶段的标准即是参考于此。同时直到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日本对清国的军事情报搜集也从未间断,并且在甲午战争爆发前的几年进入了一个高峰期。

前文提到的《北洋海军实况一斑》的情报手册即是成于这一时期之初,此书是日本海军参谋部(日本海军军令机关即海军军令部的前身)在1890年7月编纂出版的北洋海军情报手册,全书分为舰船、人员、职制、军纪训练、教育、习惯、支给、信号、服装、旗章十个部分,还附有彩色插图介绍北洋海军的服装、旗帜等信息。现存日本福岛县立图书馆佐藤文库藏本中(另有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本),我们可以从该情报手册的扉页发现盖有“秘戍——第七六号”和“金刚舰长”的印章。④参见吉辰:《信夫山下叩金匾:福岛县立图书馆访书记》,载于中国甲午战争宝博物馆网页,2014年。由此推测,此书应该是发放到当时日本海军各舰舰长人手一份,作为对假想敌北洋海军的情报了解。除了可以看出日本当时情报业务的专业详实之外,也可以证明这份资料的主要作用是如实掌握中方北洋海军的实际战斗力和内部情报,所以不存在为宣传需要而夸张事实或刻意导向性宣传的现象。

通过这份材料我们可以发现不同于一些史料或研究中所表述的日本军方认为北洋水师漏洞百出、不堪一击等结论,相反在实际记录中日本海军认为北洋海军的战斗力不应轻视。“(北洋海军)舰内各项操练十分迅速活泼,更无喧噪杂扰等现象,其操枪训练姿势十分规范良好,动作也很敏捷”⑤[日]海军参谋部编:《清国北洋海軍实況一斑》,1891年,第42 页。,“每艘军舰管理都井井有条”⑥[日]海军参谋部编:《清国北洋海軍实況一斑》,1891年,第42 页。。

1889年北洋海军在旅顺举行阅舰式,其间进行了和水雷艇编队的联合演习,手册中显示日方观察了这次演习并做出了较高的评价:“该舰队出港动作十分迅速,舰队运动时编队保持良好,这绝对是不可轻视的进步。”⑦[日]海军参谋部编:《清国北洋海軍实況一斑》,1891年,第43 页。而对北洋海军航海方面的技术,日方认为其远洋航行方面的训练记录很少,历史上这一阶段北洋海军只是借1881年、1887年两次赴欧洲接收新造军舰契机进行了远洋航海活动,但是日本同样强调北洋常年在本国漫长的海岸线频繁航行训练,并未听闻有什么海上失误,长途的近海训练十分扎实。另外舰上西方雇员很少,所以重要部门基本都是中国人担任轮机、水雷、炮术的主管(以前由外国雇员负责的轮机也逐渐由中国人担任主管,外国技术人员只负责监督督导),航海方面也是中国人自己来操作,所以在1889年7月同南洋舰队合练出旅顺港的时候,日方才对其评价较高。而在总结北洋海军练习舰的部分,依然也给予了肯定性评价,以“威远”舰为例,舰内整顿十分良好,训练极为规律、严肃,舰上学员也沉着,技艺和学术都很不错。为此还特意比对了南洋和北洋两支舰队,与北洋坚持聘请洋人教习训练技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南洋舰队早已完全荒废了训练及对外国教习的聘用。①参见[日]海军参谋部编:《清国北洋海軍实況一斑》,1891年,第47 页。

无独有偶,除1889年观察北洋海军演习外,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前夕的5月9—14日,北洋海军进行了第二次海上大阅兵兼联合操练,日本炮舰“赤城”号和另一艘英国军舰恰好在附近并全程观摩了北洋海军的演习。回国后,“赤城”舰长将所观察到的情况上报,详细内容后来收入军队内部编纂的刊物《日清交战录》中,并在后来节选了部分内容进行登报。该报告首先认为北洋海军的炮术命中成绩良好,指出北洋水兵的射击操作熟练、训练精炼,同时也指出清国火炮的装填速度十分缓慢,但“赤城”报告认为这是清国方面的武器装备已经出现老旧现象,并不是人员操作出现了问题。②参见[日]和田笃太郎出版:《日清交战录》第17 号,春阳堂,1894年,第23 页。同时“赤城”报告还提到,北洋海军的反水雷艇作战演练也很出色。③参见[日]和田笃太郎出版:《日清交战录》第17 号,春阳堂,1894年,第24 页。

当然,北洋海军在管理和军纪军容方面的确存在问题,这份报告将军容军纪部分单独列为一章进行介绍。首先是肯定性地表述北洋海军军官以及士兵都很少离舰上岸,街头酗酒等行为也很少,不过当时在中国普遍存在的吸鸦片和赌博等陋习仍然难以在这支军队中彻底杜绝,在肯定了北洋海军兵制取得很大进步并一改过去清国兵船水师中普遍存在的弊端的同时,也提到在这支部队在管理中存在漏洞。最大的问题是中国特有的人情关系问题,北洋海军对练勇(类似成为职业水兵之前的实习水兵,通过考核后可成为正式编制的水兵)有着较为严格的要求,除了年龄和身体素质外,还要求拥有一定文化水平(比如识字)。但是在招募新兵的时候,仍然有不少未达标的水兵通过亲友、同乡等关系进入部队,导致部队中编制被占、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此外调查报告和之前的《清国北洋海军实况一斑》也反映,中国海军的军服仍然未脱离旧式兵勇的号服,距离西方和日本那样的近代化军服制度相差甚远。通过对比一些当时的中方记载材料可以发现,日本的这些调查内容可以得到印证,结论较为客观,其评价也基本中肯。报告中提到的北洋海军练勇缺额、以低龄学员充任练勇的现象在当时的确是突出问题,而且舰队内确实无法彻底杜绝士兵赌博和吸食鸦片的现象。

当时中日海军实力处于竞争状态且实力交替转换,所以从备战和对对手针对性强化的角度来看,这些细节方面的情报对日本海军指挥层和军官层的战术判断显得很有价值,夸大和贬低对手的行为对己方并没有益处,反而会干扰对敌判断和对己备战。所以直到1894年9月17日甲午战争黄海海战日本打败北洋海军之前,日本官方和社会舆论对对手的宣传一直较为谨慎,采取的口径多以“威胁”“强大”为主,诸如“壬午兵变”④壬午兵变:1882年7月23日朝鲜发生的一次武装暴动。朝鲜王朝京军武卫营和壮御营士兵因为欠饷问题和对由日本人训练新式军队的反感,于汉城发动兵变,焚毁日本公使馆,暴动士兵一度攻入王宫并推翻闵妃集团统治,此次兵变引发中国和日本同时出兵干涉并被镇压。后的1882年11月18日日本《自由新闻》发表评论,认为清国为抗衡日本俄国而扩充海军,其舰队规模已经超过日本一倍以上。⑤参见[日]《自由新闻》1882年11月18日。长崎事件爆发的一年后,《东京日日新闻》也曾撰文承认北洋海军实力亚洲第一,但与此同时该文也有“若论将士之勇猛,操作之熟练,我国海军无疑处于优势地位”①[日]《海军扩张》,《东京日日新闻》1887年3月17日。这样鼓气式的宣传。

1891年北洋海军第二次访问日本入港之际,也在同日本高层交流和各地访问期间借机考察和观察日本海军实力,并在归国后以此为情报向朝廷上奏,提出日本海军此时尚与自己旗鼓相当,然而我方经费断绝、停止扩充,日方则紧锣密鼓加速军备扩充,如此下去则不出数年两国实力必然发生根本性逆转,忧心忡忡的请求加大经费投入扩充海军。②[日]水交社《水交社记事》,秀英会,1895年,第50 页。可惜的是这些报告并未受到当局重视。除此之外,当时清政府对日本军事方面的情报搜集工作则几乎为零。只在甲午战争爆发后由驻日使馆开始仓促收集一些过时情报和信息发回国内。比起海军的专业化,两国的情报业务和意识的差距才是真的高下立判。

综上所述,日本在战前对北洋海军的情报搜集十分频繁,并且做了深入详实的调查,从其情报内容来看,对北洋海军的评价十分谨慎,可以从这一阶段的评价得出结论:北洋海军虽然仍然存在一些受旧体制大环境所决定的陋习和问题,但从基本的军事训练和管理角度来看并不为日本海军所轻视,而且也从某种侧面上印证这一阶段北洋海军在后勤上面临不少困境。因此,在这一时期日方媒体对北洋海军的舆论报道口径基本趋向于“强大对手”的定位。虽然在这一时期,以福泽谕吉的脱亚论为代表,日本在思想界上已经提出“文明(日本)与野蛮(清国)论”等学说并开始在社会意识中流露出“蔑华”倾向,但是受中国军事力量(特别是海军方面)的客观存在影响,无论是军队内部结论还是新闻舆论宣传仍然持有不自信感。③王美平《甲午战争前后日本对华观的变迁——以报刊舆论为中心》(《历史研究》2012年第1 期)一文也持同样观点,认为日本在甲午战争前夕在文化上采取“蔑华”态度,但是在器物方面又采取畏惧的态度。

二、甲午战争时期的战争宣传和黄海海战的中日舰队实力对比分析

步入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效仿西方,在遇到重大国内外战争的场合都会派遣随军摄影师和记者奔赴前线参与报道和取材,早在1874年中日台湾冲突和后来的西南战争中,日本就遵循此道。

甲午战争爆发后,日本根据惯例派遣随军记者、摄影师等奔赴朝鲜,此次派出的媒体规模可谓空前,据统计,战争期间日本共有66 家报社累计派出114 名记者、4 名摄影师以及11 名随军画师。④[日]美土路昌一:《明治大正史第一卷言论篇》,朝日新闻社,1930年,第193 页。其中海军方面记者是跟随军舰行动,诸如以独家报道身份随军的《国民新闻》记者国木田哲夫就是搭乘军舰“千代田”奔赴前线,并在战争期间将所见所闻以书信形式向就职同一报社的弟弟发送从军记录并以此形式刊载报道,在当时引起了日本舆论的关注。当然在黄海海战取得决定性胜局之前,日本新闻媒体对中国海军方面的报道仍持较为谨慎的态度。

以《朝日新闻》为例,在1894年7月25日丰岛海战之前,该报纸以中国海军为题材连篇报道,主要关注了北洋海军的后勤补给、在朝鲜的活动动向、人员构成和管理、中国其他地方舰队的活动等内容。其中6月17日的报道题为《清国北洋舰队的势力和组织》⑤[日]《朝日新闻》1894年6月17日,国立国会图书馆。,全文1600 余字,以报纸罕见的长篇幅来介绍北洋舰队中的编制和管理细则,其内容与之前提到的《清国海军实况一斑》的介绍高度吻合,从行文来看此篇文章取材自《清国海军实况一斑》或该手册源头材料的可能性很高。近乎同一时间,《时事新报》也对北洋、南洋、广东三支舰队的舰船组成和各舰外调执勤的情况进行了详细介绍⑥[日]《时事新报》1894年6月14日,转引自《新闻集成明治编年史》第9 卷《日清战争期》,东京,国立国会图书馆近代数字图书馆,第84 页。。可见这些报道的信息来源得到了日本政府(甚至军方)的支持,其内容发布也获得了后者的审核和许可,而在内容上仍基本以情报为根据进行较客观的报道和评述。

而早在战争爆发前的1885年,为弹压当时日益高涨的自由民权运动,日本政府便开始更改新闻条例以加强对新闻舆论的统制。日本外务卿、陆军卿、海军卿在涉及军事、外交等方面新闻报道方面拥有对媒体单位的叫停命令权。在严格管控新闻媒体的同时,日本还大打民族主义牌,试图通过让国民陷入对华战争的狂热来平抑此前汹涌的民权运动。因此,当日军在战场上接连获胜之时,各种捷报便汇聚到国内借助新闻媒体大肆宣传。特别是当战况有利于日本,诸如陆军攻克平壤、海军在黄海击败北洋海军等胜利的时候,政府就会将战争情报积极地向国内公开。①参见[日]大谷正:《日清战争——近代日本最初的对外战争实像》中央公论新社会,东京,第161 页。比如《官报》就曾在1894年9月17日以号外的形式单独对平壤捷报予以报道。②参见[日]大藏省印刷局编《官报》1894年9月17日,国立国会图书馆。同时,以1894年10月出版的《日清交战实记》③参见[日]西森武城编《日清交战实记》,1894年10月,弘文馆。和《平壤黄海日清海陆战激战记》④参见[日]北桃隐士编《平壤黄海日清海陆战激战记》,1894年10月,积善馆。等短册为例,一些带有官方色彩或为政府背书性质的出版物也同时跟进,大肆宣扬胜利。这些报纸、出版物在涉及海军胜利的时候,大多以日本海军“以弱胜强”即凭借优秀的人员素质击溃了拥有优势装备的北洋海军为口径来大肆宣传。

与媒体的报道遭受管制和导向不同,在战争期间,日本海军内部的战斗总结还是在极为严谨的态度下进行,特别是战斗结束后,日方会根据战斗情况详细总结和统计战果、战损,各舰舰长会将战时的战斗详报提交海军高层,此即《明治二十七八年联合舰队出征报告》,该报告可以算是第一手的战斗详报,后来海军军令部编纂的《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中也基本是以此详报为基础编纂,可信度很高。以这些报告为主要参考,辅以其他材料,我们可以获得很多第一手的信息,以丰岛海战和黄海海战为例,具体数据统计如下:

表2 丰岛、黄海海战参展的中日舰艇的性能、服役年龄的比较

以上数据出自:日本海军参谋部编纂的《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

表3、表4黄海海战中联合舰队、北洋海军的炮弹消耗一览表。

表3 联合舰队炮弹消耗统计

续表

表4 北洋海军弹药消耗统计

表5 黄海海战中日双方命中及损失统计

从以上数据图表分析可知,黄海海战中,中方的火力、舰船排水量、弹药基数都远远低于对方,即使以单位时间的火力投放量来计算,北洋海军也远远低于对方。①单位时间弹药发射量(Period of 10mins.Average of Shots Weight)方面,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的对比为4885Ib:11706Ib(即每十分钟发声的炮弹装药量磅数)出自(美)H.W.Wilson[Battleships in Action],Naval Inst Pr;第323 页,1980年。而平均舰龄也是中方更年久,性能更落后,旧军舰比例大自然导致舰队整体航速方面缓慢。实际上以日本方面如此大的优势,要做到在战场上将北洋海军全部消灭也是完全有把握的,然而日方指挥官伊东祐亨始终对己方的战斗信心不足,加上临阵指挥出现混乱导致北洋海军多数主力舰只在严重受损的情况下安然撤退。①参见陈悦:《中日甲午黄海大决战》,北京:台海出版社,2019年,282 ~283 页。另一方面,北洋海军在这种悬殊对比下能够苦苦支撑五个小时而不溃败,主力舰“定远”“镇远”甚至在最后一刻仍在多艘日舰包围下顽强抵抗,若无过人的顽强意志和心理素质以及一定的作战技能素养实在难以做到。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印证战前日本军方对北洋海军情报调查所下的结论。所以单就海军层面的比较而言,日方的表现并非如后来宣传的那样无懈可击,中方也非战后媒体所宣传的那样不堪一击。

本文无意为北洋海军进行翻案,也无意回避这支军队客观存在的诸多体制和管理上的弊病。但是,仅以黄海海战中北洋海军作战表现而言,其失败的原因乃是主客观因素共同决定,诚然从中日两国近代海军发展的科学性和持续性来看,日本的确优秀甚多,但是从战争过程和两军实际后勤支持程度来看,日本的胜利更多是硬件条件的优势(仅以海军论)而非由人的主观能动性所决定(以弱胜强),事实上黄海海战反而是一场标准的依靠装备、后勤优势取得胜利的典型战例(以强胜弱),这与一些日方的宣传有所冲突。

三、战后胜利的军方宣传及媒体舆论导向

正是因为在甲午战争爆发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日本从军方到国民都受到北洋海军的军事压力,特别是面对两艘“定远”级铁甲舰带来的军备压力和心理压力(比如“长崎事件”)。所以日本方面在心理上一度把当时的清国当成劲敌来看待,但是在甲午战争中,随着海陆战场异常顺利的战局推进,日方一方面陷入胜利的狂热,一方面又形成强烈心理反差,把之前对清(北洋海军)的恐惧化为蔑视,并将这种情绪融入胜利宣传中。前文所知,仅就黄海海战为例,实际上当时中国方面的武备和后勤情况已经远远弱于日本,不同于当时近代化建设完全业余的清陆军,北洋海军方面的惨败确有很多客观因素制约,并非完全是人员的问题。但是日本则并没有对这一问题进行深刻的分析和战后复盘,而是沉浸于胜利的喜悦并在急不可耐的战后军事宣传和舆论宣传上进行狂热的炒作。由于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首次在这样规模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并攫取大量利益,加之国内民族主义作用的刺激,大有一雪前耻的快感。而日本海军在收获了自信心的同时,也一改开战前的谨慎,开始出现自满和骄傲的情绪。战后很多将领在报告中或者宣传中,为了突出自己的“勇武”“善战”,就强调自己以弱胜强,往往不惜添油加醋作出夸大性的表述。

客观的说,包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在内的众多日方海军将领在回忆录或一些演讲中,对丁汝昌和北洋官兵的评价中也不缺肯定性评价,但是在海军高层编纂的战史和媒体报道中却经常看到夸胜讳败、添油加醋的文章和描述。比如甲午战争期间很有影响力的系列报道《日清战争实记》中“西京丸与桦山中将”一文中就有如下描述:

“特别是胆大如斗的桦山中将②即桦山资纪:甲午战争时期任海军军令部长,为海军军令机关最高长官,曾乘坐“西京丸”号代用巡洋舰参与黄海海战,战斗中表现狼狈并率先脱离战场撤出战斗。暗哑叱咤,出色地指挥此运输船“西京丸”,驰骋于世界屈指可数的大铁甲舰之间,使敌军披靡之状。它使我们进一步懂得了海战之胜负在于使用舰船的人,而不在于船”③参见戚其章:《中日战争续篇》(8)西京丸与桦山中将,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84 页。、“在这次海战中,指挥这条船的桦山中将,以其勇敢,使之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清国舰队中的“定远”、“镇远”、“来远”、“致远”等等,是久为世界所知的大铁甲舰,但是,它由懦弱的清国人使用,却被重量仅及其一半的我木制军舰所击沉或烧毁,贻笑于天下。果真是战争之胜负在于人,而不在于物。”①戚其章:《中日战争续篇》(8)西京丸与桦山中将,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83 页。

类似的宣传比比皆是,但是却存在很大的夸张之辞:“西京丸”在海战中被中方多次命中,最后在没有撤退命令的情况下擅自逃离战场,战斗期间还差点同己方“浪速”舰发生相撞。②参见[日]日本海军军令部:《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上卷,东京:东京水交社藏版,1905年,第191 ~192 页。而本不是舰队指挥官的桦山更是在战斗中越俎代庖发布命令让第一游击队回撤救援“赤城”“比睿”。对伊东佑亨的既定命令做出干扰,这样的表现跟“暗哑叱咤”的评价完全不符。而将“来远”和“致远”说成是“久为世界所知的大铁甲舰”也是违背基本海军常识。这两艘军舰的排水量均轻于“西京丸”,而且分类上也不属于铁甲舰,一艘是德国伏尔铿船厂建造的2900 吨装甲巡洋舰,一艘是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的2300 吨宆甲巡洋舰,既非铁甲,更非大型军舰。即使是“定远”“镇远”也称不上“世界屈指可数”的大舰,当时欧洲海军强国的主力舰均为10000—15000 吨的前无畏舰,“定远”级这种老式铁甲舰在这种舰船面前只能充任辅助任务。以桦山资纪的业务能力,当不至于不知道如此基础的海军常识,唯一的理由只能归结于为了宣传故意偷换概念。至于说中国军舰为“我木制军舰所击沉”更是毫无根据。中方损失的5 艘军舰中,“广甲”触礁搁浅,“致远”“超勇”“经远”被第一游击队击沉,“扬威”被第一游击队重伤后由“济远”相撞导致海水大量灌入舱内而沉,而日本舰队中只有“西京丸”一艘是木壳船,而该舰也不在第一游击队序列内,在海战中并未击沉任何中国军舰,而且反被中方舰只重创。然而就是这样天差地别的报道,却经常见诸于日本的宣传中。而作为胜利一方的日本,利用这种身份对北洋海军进行贬低宣传,造成了严重的舆论误导。

战后一些西方人士也写过评价黄海海战和甲午战争的文章,曾撰写《海权论》的著名海军学者马汉写文章评析黄海海战。不过除少数亲历战争或近距离观战的人士外,多数评论是建立在比较粗疏宽泛的信息掌握下进行的,对当时参战双方的技术细节和后勤情况,甚至很多战斗情况都了解的很模糊。再加上战后又多受日方舆论影响,所以一些西方人在分析海战胜负原因和双方军人战斗力的时候会作出先入为主的判断。即使是马汉在分析文章中也提到:“请读者勿将以上评论之责归诸于我。关于上述日清两舰队排列方法之鄙见,其实仅仅根据一部分报告,何况又事前未见,事后未察。”③参见戚其章:《中日战争续篇》(7)评鸭绿江外的海战,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321 页。更有甚者,一些人为了跟风,竟然将自己杜撰出来的东西写进书中来对北洋海军进行污蔑。比如在英国人吉伯特·威尔士和亨利·诺曼所合著的《龙旗下的臣民》一书中,作者就在自己撰写的部分中提到很多涉及北洋水师的腐败事例,甚至提到了中国水兵典当大炮来换取钱财,以及在小口径机关炮中偷藏狗肉等见闻。④参见[英]吉伯特·威尔士、亨利·诺曼著,邓海平、刘一君译:《龙旗下的臣民——近代中国社会与礼俗》,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0年,第298 页。然而作者在其所罗列的这些事例中,给不出准确时间和详细的人名和发生地点,都是一些模糊的描述,而且作者声称自己登上过北洋的军舰,与不少军官、洋员进行了交流,却犯下海军主帅丁汝昌是通过科举考试获得海军提督一职这种常识错误⑤参见[英]吉伯特·威尔士、亨利·诺曼著,邓海平、刘一君译:《龙旗下的臣民——近代中国社会与礼俗》,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0年,第299 ~300 页。,足见这些记载的可信度。这反应出当时一些西方人对中国的偏见,并在这种偏见下在自己的著作中加入大量的失实报道。而这种报道一者源于西方人看待当时中国的既有印象,二来也是一定程度受到战胜国日方宣传口径的影响。这些价值不高的史料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后来学者对北洋海军真实情况的判断,也无形中助长了当时日本舆论所宣传的论调。

这样的既定印象一旦形成,就让日本从军队到国民陷入固定思维中,甚至经常做出先下结论再找论据的情况出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盛传已久的所谓北洋海军将士主炮晾衣的传闻,该风闻也是出自海军将领战后宣传的“软文”并逐渐演化。北洋海军1891年访日期间,关于其舰内内务方面的记载,曾有东乡平八郎上舰参观发现“定远”主炮晾衣一说,随后指出北洋海军的军容情况十分糟糕并断言这样的军队并不足惧。“定远”驻扎吴港之际,该镇守府参谋长东乡平八郎在该舰引以为豪的主炮上发现水兵晾晒换洗的衣服”①[日]小笠原长生《圣将东乡全传》第3 卷,国书刊行会、318 ~319 页、1897年。并且还提到水兵吸食鸦片,聚众赌博的现象②参见[日]小笠原长生《圣将东乡全传》第3 卷,国书刊行会、318 ~319 页、1897年。,不仅如此,当时日本还有报纸更为夸张的描述道:“北洋海军士兵的军服“非西洋样式,而是采用传统样式,长袖和宽大的半长靴,十分不便于战斗和活动,这样的靴子极容易引起疲惫,跑了一里路就没力气作战也没力气逃跑而成为敌人的俘虏”③[日]“日本支那海軍の比較”《每日新闻》1891年7月16日。,关于报纸所记,可以看作是舆论为了鼓舞人心而作的导向宣传,但东乡平八郎的所谓观察结论,似乎看起来更有分量。

从根据这一次出访内容而撰写的北洋海军《东巡日记》记载来看,当时访问过程有全盘记载,日本高层、议员、海军将领军官的接待活动中,没有提及东乡这个人。而且日记也记载,北洋海军在1886年长崎事件之后,为了吸取教训,这一次访问期间甚至严格到禁止士兵上岸,更对违反纪律行为作出严加约束,同时为表示对日友好,还举办了西洋酒会。其间虽然有两名士兵私自上岸而被严厉处罚,但也只是在非接待场合下的行为,即便是平时北洋海军在管理中存在内务不整的问题,也不可能在接待日方来宾的时候故意不加修饰暴露其短,所以这一条记载可靠性显然很低。而作为旁证,当时日本参加接待活动的有一位社会名宿尾崎三良④参见[日]尾崎三良:日本当时法学名宿,历任太政院左院,法制局,参事院,第一次松方内阁的法制局长官,贵族院的议员。,他在1891年7月16日参加了宴会,并在日记中记载,北洋海军舰内布满整洁气派的装饰,并举行盛大酒会,舰内极为整洁、颇有欧美风范。⑤参见[日]尾崎三良著、伊藤隆編、尾崎春盛編集《尾崎三良日記》中卷,中央公论社,1991年,第505 页。而关于北洋海军舰内卫生状况极差的记载也确实存在,见于日本海军军官田所广海⑥田所广海:日本四国地区高知县武士家庭出身,1890年以日本海军兵学校第17 期毕业生身份毕业,后于海军大学校第3 期毕业。以海军少尉候补生身份成为“金刚”舰船员。1890年起先后在“金刚”“浪速”“龙骧”“高千穗”等多艘军舰服役,1894年赴欧参与“吉野”舰的回航并于当年参加甲午战争,曾押送北洋海军俘虏舰“平远”回日本。1914年官至台湾总督府海军参谋长及佐世保镇守府参谋长,1918年成为浆管会议员,1921年退役。所记录的个人勤务日志中,在1895年威海卫陷落后,田所广海作为日本海军接收俘虏舰“平远”的人员之一,负责押运该舰返回日本,其间他在观察了“平远”内部情况后,写道“(舱内)还残留着数日之前的剩饭,舰内的血迹也可见,还有被服等不卫生物品充斥”并且戏谑调侃了一番北洋海军舰队内务之差。⑦参见[日]田所广海著,上海鲁迅纪念馆整理,瞿斌等译:《田所广海勤务日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6年,第205 页。但是,从日本自己在战前的情报调查来看,这应该并不是北洋海军的常态,而是之前威海卫保卫战特殊背景下的反映。在紧张和惨烈的反包围战中,守军孤立无援、弹尽粮绝,在面对不断增加的伤亡和败战的绝望情绪下,有如此内务不整的现象也不足为奇。实际上以二战为例,日本海军在类似情况下同样也不乏后勤管理和内务混乱的事例。

至于北洋海军内部内务管理水准方面的这种指责,一方面的确从之前情报的记载(诸如吸食鸦片和赌博)中可见端倪,一方面也来自于日本当时对中国的既有印象。明治维新之后,日本自诩文明开化,而将中国、朝鲜视为野蛮之邦,在各种日本来华游记和后来的战史中都提到中国、朝鲜城市和人民的卫生程度之差,自然而然这种既定印象也顺理成章的在战后延伸到了北洋舰队里。类似这种事后诸葛亮的批判不仅在军队中,也见诸于当时日本社会的各行各业。往往什么事都往文明与野蛮之战的命题作文里套用。诸如一位名叫千曲次郎的人在记述介绍自己朋友收藏的一份北洋海军“定远”舰的航海日志文章中提到这份日志仍用毛笔书写记录,就说道:“日本海军恐怕早都已经使用钢笔,并且航海日志应该是用横版记录方式,但是清国海军还在用毛笔和汉字书写习惯来记载航海日志,可见两国的航海技术,海军进步的差距可以一目了然”①[日]千曲次郎“李鸿章检阅海军日记与‘定远’军舰航海日志”,载于满蒙文化协会编《满蒙》(复刻版),东京:不二出版,1937年10月。。如果说钢笔和毛笔的区别可以管中窥豹来评定两国对近代化的接纳度还算有一定道理的话,那么看出来用笔和航海技术的必然联系就十分勉强了。因为从今天航海专业的常识来看,铅笔才是记录航海日志指定用笔,选择钢笔或毛笔都不是专业的做法。

不难看出,北洋海军自身的确存在很多问题,这是这支海军乃至当时中国整个社会近代化不彻底的表现。但是,针对这些不足和弊病,甲午战前的日本军方情报就有所涉猎,那时并没有如战后那般扩大化甚至标签化。究其原因,日本在战前细致备战,谨慎结论。而在胜利后却又以一种十分盲目的心态来发泄情绪。对中国的分析开始脱离实际,把结论命题作文化。这种事后诸葛亮式的所谓剖析也是日本一直到昭和时期都难以摆脱的问题。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即便存在很多问题,但在基本的舰船管理和人员训练上,北洋海军仍然是当时中国近代化、专业化水平相当高的团体之一,并非如部分材料中所示的那样夸张。

结语

日本军方在甲午战前和战后对北洋海军评价呈现两极化趋势,要因之一是战前出于战备准备需要客观掌握对手情况的目的,而战后则是出于胜利宣传的需要。所以一直到开战为止,日方对清国海军的实力评价都十分谨慎,甚至到了把北洋海军的整体硬实力一度高估的程度,这主要缘于日本从军方、政府到民间对北洋海军的“定远”级铁甲舰的恐惧心理,以及长崎事件中外交失利的延续反应。而战争爆发后,随着日本海陆战事的异常顺利,日本方面军队内部和国内媒体对胜利的宣传也开始高扬化,在这种背景下,日军内部对清国海军在内的蔑视情绪开始蔓延,以致这种情绪在战后的宣传中以极为夸张的形式宣泄出来。从历史进程来看,这种带有民族主义情绪宣泄的盲目性也在其后来的一系列侵略事件中有所展露,同时从一些新关注的一手史料中我们也可以发现北洋海军在平时管理和士兵训练方面的真实状况和样貌。基于甲午战争前后日本对北洋海军所谓评价的变化,我们应当引为关注与借鉴的是,舆论导向之语词是不能与军队内部系统的检讨总结等而视之的,这有助于我们客观评价这支中国海军在近代化过程中的探索得失和经验教训,更正研究史中存在的一些结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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