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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人的三重属性对马克思、恩格斯“两个和解”思想的多维审视

2020-01-16刘明定

河南社会科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恩格斯本质马克思

刘明定

(河南牧业经济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近年,随着全球生态危机的日益凸显和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和谐社会建设、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日益推进,马克思、恩格斯“两个和解”思想,即“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所呈现的时代价值日渐被人们所关注。但学术界更多的是把“两个和解”思想概括为生态哲学思想,多以生态文明建设为视角来论证“两个和解”思想,把“两个和解”思想的内涵解读为人与环境的和解以及人与社会的和解。人是个体、类、群体三重属性的统一,也是个体利益、类利益和群体利益三重利益的统一。人的三重属性是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中生成的,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它有自身特有的发展规律。

从人的三重属性视角来考察“两个和解”思想发现,“两个和解”的根本是人的问题,“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就是一个从类本位到群体本位到个体本位再到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从人的片面发展到人的全面发展的过程”[1],就是类与自然的和解和类与个体、类与群体、个体与个体、群体与群体、个体与自身的和解过程,就是人的三重利益统一的过程。“两个和解”思想不仅是生态哲学思想的体现,更是以人为本思想的体现,为我们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理论依据。

一、“两个和解”思想的价值意蕴

“两个和解”思想是马克思、恩格斯青年时期的闪光思想,最早的阐述可见于恩格斯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和马克思的《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844年2月在《德法年鉴》上,恩格斯发表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一篇经济学著作——《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在这本被马克思称为“批判经济学范畴的天才大纲”中,恩格斯直面资本主义社会造成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尖锐矛盾,提出了“两个和解”,即“我们这个世纪所面临的大变革,即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2]。马克思深受恩格斯《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影响,也开始从经济事实出发研究资产阶级经济学。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3]120

“两个和解”思想的提出有深刻的社会历史背景,既基于当时欧洲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矛盾,也合理地吸收了前人的自然观、人学思想和改革社会的方案,比如黑格尔的自然哲学思想、费尔巴哈的人学思想、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社会和谐思想等。发轫于18世纪60年代英国的工业革命引发了生产方式的革命性变革,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与此相伴而生,资产阶级对财富的片面追求造成了自然生态的严重破坏,土地贫瘠、森林荒芜、气候恶化,人与自然产生了严重的矛盾。唯利是图是资本的本性,造成了财富的创造主体工人阶级的贫困,工人与资本家之间产生了矛盾。资本主义的发展产生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矛盾,矛盾的根源在于资本的逐利性、资本主义的私有制、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工业革命不仅造就了一个与大工业相联系的资产阶级,也造就了一个与大工业相联系的无产阶级,并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阶级基础。工业革命发展巨大生产力的同时,也产生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此矛盾资本主义不能克服,资产阶级走向灭亡、无产阶级走向胜利成为必然,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为“两个和解”提供了基本的逻辑前提。

“两个和解”思想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实现“两个转变”的过程中,在对资本主义现代性批判的过程中提出和逐步形成的,内涵丰富。在马克思、恩格斯理论视域中,和解是一种和谐的状态,是自然发展、社会发展和人发展的价值追求,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存在的辩证关系的积极展现,是事物之间对抗矛盾的消失、存在状态的优化。“两个和解”即“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人类本身的和解”。“人类本身的和解”又包括人与人的和解、人与社会的和解两个层面的和解。“人类与自然的和解”是“人类本身的和解”的物质基础,“人类本身的和解”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解”的社会前提。“两个和解”有明确的价值指向,自然发展的价值追求是实现自然界的真正复活。马克思强调:“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4]187社会发展的价值追求是实现共产主义。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复归,是自觉实现并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实现的复归。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4]185-186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自然异化和各种异化消失,实现了自然界的真正复归,阶级对抗消失实现和解,婚姻家庭实现和解,人重新占有自己的类本质,人与自己的类本质实现和解,等等。人发展的价值追求是实现个人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是“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5],在共产主义社会,“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己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6]817。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两个和解”之后,在革命实践过程中,实现了表述话语的转换,“两个和解”思想是共产主义理想的另一种表述。马克思、恩格斯把“人类同自然的和解”表述为实现“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把“人类本身的和解”表述为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和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实现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使得“两个和解”思想有了明确的价值指向。“两个和解”像一根红线贯穿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发展历程,有更明确的内涵和价值指归,与共产主义思想具有内在的契合性。

二、从人的三重属性视角对“两个和解”思想的多维审视

“人是类性、群体性、个体性的统一,人的三重属性来源于人的三种客观存在形式,即类的存在形式、群体的存在形式、个体的存在形式。……人的三种存在形式的展开构成了人的具体的活动形式的生成,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来看,它表现出了一个从类本位到群体本位到个体本位再到以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为中心这样一个历史发展规律。”[1]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人的个体性、群体性、类性这三种属性是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生成的。人的三重属性也内在地揭示了人具有相应的个体利益、群体利益和类利益,人的三重属性的统一也就是人的三重利益的统一。人的三重属性及其发展规律为我们重新解读“两个和解”思想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与“人类本身的和解”,以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视角对这两大历史使命和相互关系予以辩证的揭示,即“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4]516。“两个和解”思想包含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三方面的和解。这几个层面的和解,以人的三重属性理论为视角,就是类与自然之间的和解、个体性之间的和解、群体性之间的和解、类性之间的和解、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和解、个体与自身的和解。

(一)人类同自然的和解——类性与自然的和解

这种和解是人作为类整体同自然的和解,表现为相同类利益的和解。人作为类整体,都是大自然的宠儿。在自然面前,作为类整体有休戚与共的相同类利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才能实现永续发展。马克思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4]161恩格斯也指出:“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之中的。”[6]998人相对自然是类整体,是自然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自然为人类生存、发展提供了物质前提,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自然。

人作为类以及类存在物,对自然而言是能动性和受动性的统一。人脱离了自然成为类整体、自然的主人而具有能动性,能够从类的需求出发,利用、改造自然为类整体服务;但人不能离开自然而存在,人在自然中盲目索取,就会使自然反作用于类整体,使类整体具有受动性[7]。对这种受动性,恩格斯有清醒认识:“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6]998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不相同的。在早期阶段,人类完全受自然支配。资本主义私有制引发了生态危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被打破。1868年,马克思曾指出:“耕作如果自发地进行,而不是有意识地加以控制……接踵而来的就是土地荒芜。”[8]恩格斯崇尚人类要充分尊重自然发展规律的理念而摒弃人与自然对立,他认为动物只能按“所属种的尺度”来建造,而人懂得按“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生产,人有能力统治自然,就在于能够认识和利用自然规律,并以此为基础探析了处理人类与自然矛盾的“自然界本身的尺度”和“人的内在需要的尺度”。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与自然之间的这种和解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3]122。这种和解,实现了“人的内在尺度”与“自然外在尺度”的统一,是人的自然与自在自然的统一。作为实践主体的类整体,要摒弃“人类中心主义”,尊重自然规律,类整体才能更好地生存和发展。

(二)人类同本身的和解——个体之间、群体之间、类性之间、个体与群体之间和个体以及自身的和解

人是社会关系中的人,从不同视角来看,是社会存在、个体存在和类存在的统一。不同的个体有不同的个体性、个体利益,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群体性、群体利益,作为类人具有相同的类性、类利益。人类本身的和解就是个体、群体和类相互之间的和解,表现出个体性、群体性和类性的和解,个体利益、群体利益和类利益的和解。

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在人的本质、人的地位、人的价值、人的起源和发展等方面都有不少论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之中生活,历史的发源地不是在“天上的云雾中”,而是在“尘世的粗糙的物质生产中”。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为了能够生活,必须把生产物质生活本身作为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人的实践活动是在自然、社会、人自身这三个领域中体现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人与人的和解就是人与人在自然、社会和人自身三个层面能够和谐共生、和实生物,人的三重利益走向了统一。马克思、恩格斯从人的个体性、类性、群体性三个层面阐述了人与人的和解。

第一,个体性之间和解——人与人之间的和解。人是社会的人,在实践活动中,人作为个体,扮演着不同的社会角色,都会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个体作为类、群体的一员,其行为要受类、群体道德秩序的规制和影响,作为群体的“异类”要受到群体的道德认知和法规的制约。正因为如此,修身养性、遵纪守法、和平共处,人的羞恶之心、恻隐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等就成为类、群体的共同价值追求,也成为个体社会化的实践要求。个体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和解,就是缓解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对抗,友好相处。这本是人之为人,作为类、群体、个体应有的本质,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个体之间的关系和婚姻家庭关系出现了异化。马克思、恩格斯从个体之间的关系和婚姻家庭关系出发来认识个体之间的和解。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把人与人的关系和家庭关系变成纯粹的关乎利害的金钱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以个体性为视角阐释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异化关系所替代,赤裸裸的金钱和利益关系成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就是唯利是图。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恩格斯通过对婚姻关系的系统考察,认为剥削阶级婚姻的基础不是爱情,而是金钱、利益、地位,男女之间的婚姻关系是异化的。他指出,男女在婚姻关系中实现和解的途径是消灭私有制,扬弃私有财产,达到经济上的独立自主,只把爱慕作为唯一动机,才能达到婚姻中的和解。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赤裸裸的金钱和利益关系被“用爱来交换爱”和“信任来交换信任”所代替,人与人之间的个体性才能实现真正的和解,从而进入和谐发展状态。

第二,类性的和解——人同类本质的和解。就是人作为类存在物,占有自己的类本质,能够体现出一个作为人而成为人的本质,回归人类的本性。人作为类,具有不同于动物的特性和本质,这种类特性使人类成为自然和社会的主人,能够合理地调节人类与自然之间物质、能量、信息的物质转换。

马克思认为“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本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的类特性就是自由的意识活动,“自由自觉的活动”——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主要特征。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本质,真正实现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就是类性的和解。对人的类性的发展探索,马克思经历了“偏离的原子”到“人性的复归”,再到《共产党宣言》中“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过程。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类本质被异化为目的。类的和解就是要“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3]123。类本质的和解就是要实现类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在实践活动中,达到手段与目的的统一,实现人的类本质的复归。个人自由全面发展既是人类社会发展所追寻的最高目标,也是人类个体发展所追求的最高阶段。184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信条草案》中回答共产主义者的目的时强调,自由全面的发展是社会成员的体力和智力都得到自由发展,表现在社会实践活动中,每个人都依自己的兴趣自由地扮演各种社会角色,能够从事自由的活动。

以具体、现实的全面解放和发展的人为核心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的重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两个和解”思想的类价值、个体价值、群体价值目标。人的发展、类的发展是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发展的,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第一次提出人发展的“三形态”理论,认为人类的生成和发展依次经历“人的依赖”形态、“物的依赖”形态和“自由个性”形态三个阶段。在“人的依赖”形态阶段,生产力发展水平低,只有依靠血缘共同体或地缘共同体等自然性联结起来的群体才能生存,更多的是以“类本位”为特征存在。在“物的依赖”形态阶段,人有了一定的独立性,既以物为中介而独立,又成为物的奴隶,发展是片面的,更多的是以“群体本位”为特征而存在。马克思以“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一致性”为视角,把人发展的“自由个性”的第三个阶段视为共产主义社会形态。在这个阶段,个人占有自己的本质,更多以“类本位、个体本位、群体本位”人的三种属性和谐发展的统一为特征而存在,人的三重利益消解在共同体中,实现了三重利益的统一。在这个阶段,人的类利益、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得到完美的统一。在人与社会发展的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3]120。在这个阶段,人之间的对抗性矛盾,在人的社会实践中得到根本性的解决,人的类特性、群体性、个体性得到实现,类本质得以复归。

第三,群体性的和解——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和解。人在复杂的社会实践活动中,总是以群体的面貌出现,依赖群体与人、自然、社会进行着物质变换。在自然面前,人是类整体;在阶级社会里,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不同的类群体;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又是不同的群体。正因为类群体具有多样性,每个群体又有自己不同的利益、道德认知与评价标准,因此,类群体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但作为相同的类,总会有一些彼此相同的类特性,这种类特性使不同的类群体能够实现和解,即实现彼此之间的和谐、共同发展。正是类群体性具有这些特点,使得作为不同群体归属的国家之间有战争与和平,同一国家内部之间的不同群体有纷争和友好。和谐世界与和谐社会建设要求我们从类群体的特性出发,最大限度地追求和平和减少纠纷。

在阶级社会中,马克思对类整体特性的分析,是建立在不同群体间社会关系上的。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人的本质,把社会关系作为人区别于人、群体区别于群体的显著标志。生产关系是一切关系的基础。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关系的角度论证了实现群体和解的途径,指出社会形态的发展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历史过程。在共产主义社会这样的联合体里类群体得到解放,“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9]422,人的群体性和解了,实现共产主义是“两个和解”的群体价值目标。如何实现共产主义?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是通过无产阶级革命的形式进行的,具体到哪个国家实现这种转变,要充分考量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而“两个必然”是与“两个绝不会”紧密相连的,体现了实现类群体和解的条件性。

第四,个体与群体的和解——人同社会的和解。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人同社会的和解,就是个体与群体的和解。不同的人会面对不同的社会和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个体与群体的发展和需求不完全具有同步性。个体的诉求超出或滞后于社会群体的要求,这是人作为个体与社会群体之间出现的“症候”。个体与群体的和解就是个体与群体具有利益归属的一致性、发展方向的同步性、实现目标手段的合法性,没有根本性的对抗性矛盾。正因为个体与群体有差异性和一致性,化解社会矛盾和冲突要寻求一致性,减少差异性。

马克思、恩格斯把人与社会关系的和解,即个体与群体的和解,放在生产关系解放的层面来认识。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们只要进行生产活动,就会表现为自然和社会这两重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为一定的生产力,人与社会的关系表现为生产关系。人是社会中与社会关系中的人,人的社会关系,即个体和群体要全面得到发展,必然要受到社会关系规制,而个体要受到群体规制。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人的类本质,人的发展状况由社会关系所决定。马克思以对人类社会关系历史发展的分析为基础,认为人的发展要经过以下阶段:第一阶段,人对人的依赖为主体的阶段。这个阶段,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人仅仅依靠血缘和地缘结成的简单的社会关系生存,马克思认为“留恋那种原始的丰富,是可笑的”。第二阶段,人对物的依赖为主体的阶段。这时人的社会关系主要表现为生产资料私有制关系,人没有独立性,发展是片面的,个体受到群体的规制。第三阶段,自由个性阶段。人的社会关系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关系为主要表现形式,个体自由全面发展,社会成为“自由人的联合体”[7]。人与社会、个体与群体的矛盾在这个社会里实现和解,这个社会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人们能够在自由、平等、和谐的社会环境中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主义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是社会的基本原则。在这个社会的“自由人联合体”里,个体和群体都得到自由全面发展,人的三重利益都消解在“自由人联合体”的统一中。不仅如此,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与社会的和解、个体与群体的和解,还表现在国家的消亡当中。国家不再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统治人类,社会财富非常充裕,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社会将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下“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第五,个体同本身的和解——人与自身的和解。社会和谐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心灵的和解。思想是行动的先导,人同本身的和解就是个体与自己的和解,就是精神上、心灵上、认知上、需求上的和解等。就是个体通过自己的认知,在实践中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时,能形成一种符合群体、类发展需求的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在这种心理和思想作用下,个体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做好本分事,做一个快乐的人。人在社会实践当中,很多行为方式和自己的认知有关。个体一生很多时候,面对更多的是认识自己、战胜自我。“认识你自己”也是古希腊人关注的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国学大师梁漱溟认为,人类面临要解决的顺序错不得的三大问题,即人和物之间、人和人之间、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三大问题。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人同本身和解具有重要意义。社会关系的复杂性,个体愿望的多样性和实现的艰难性,社会能够满足个体各种需求的有限性等都加大了个体生存的压力,心理问题、抑郁症的问题、精神病的问题等都佐证了个体与自己和解的必要性。

马克思、恩格斯对个体与本身和解的关注是从心理学上揭示人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从社会关系决定类、群体的心理内容,心理内容是社会关系的反映,心理需求的动机是需要和利益三个层面论证了人同本身的和解,即个体同自己的和解。

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3]127马克思把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生成的存在看作人的本质力量的产物,是人能够感知的心理学。“如果心理学还没有打开这本书即历史的这个恰恰最容易感知的、最容易理解的部分,那么这种心理学就不能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3]127

马克思认为,人们的心理内容是由人们的社会关系决定的。人是社会关系中的人,社会关系决定人的发展程度。人的心理活动内容反映人的社会关系,马克思从人们在经济社会关系中的地位、生活环境等维度考察了人的心理活动的内容。“工人比起资产阶级来,说的是另一种习惯语,有另一套思想和观念,另一套习俗和道德原则,另一种宗教和政治。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就好像他们是属于不同的种族一样。”[10]人们在经济社会中的地位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心理需求。马克思把人的需要和利益视为人类心理活动的动力,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从心理与生产关系的角度分析了人的心理活动。人们奋斗的目的都事关利益,现实的需要和利益是人们行为的动力之一。

个体与本身的和解、个体与群体的和解从心理上来讲,不仅要受到社会关系和需求的影响,还受到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制约。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作用下,个体或群体认同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形成稳定的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表现为对社会道德、法律、规则的遵守和维护等。普列汉诺夫发展了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理论,提出了社会结构“五项因素公式”。“生产力的状况;被生产力所制约的经济关系;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生长起来的社会政治制度;一部分由经济直接所决定的,一部分由生长在经济上的全部社会政治制度所决定的社会中的人的心理;反映这些心理特征的各种思想体系。”[11]“五项因素公式”强调了上层建筑对个体或群体心理和思想的影响。一个社会所倡导的主流意识形态会潜移默化地内化为个体或群体的个人自觉或社会自觉,这种自觉形成个体或群体的社会心理或思想意识,使个体或群体展现出一种向上、向善的精神风貌,形成一种凝聚力,成为社会发展的动力之一,这也成为社会和谐的重要因素之一。

三、“两个和解”思想是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的终极统一

人的三重属性统一理论是一种认识人的研究方法。我们固然可以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对类整体进行剖析,但这种方法对个体和类的分析就显得欠缺。国共两党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合作,就不是单纯用阶级分析所能解释的,如果用群体利益解释似乎更能令人信服。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中华民族作为一个类群体,有生死存亡的共同利益。同样道理,1912年的巴塞尔宣言号召各国社会民主工党反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把国际战争变为国内战争,使其本国政府在战争中失败。但战争爆发后,各国党除了俄国的布尔什维克都自食其言,转而支持本国政府,致使第二国际破产。如果用人的三重属性理论分析就不那么令人费解了。“人是类属性、群体属性与个体属性的现实统一,人的三重属性决定人具有三重利益诉求。”[12]有类利益、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三者之间既有差异也有统一,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来看,人的三重属性的发展规律是从类本位到群体本位,到个体本位再到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同理,人的三重利益属性也表现出一个从类利益到群体利益、到个体利益再到以人的三重利益和谐发展为中心这样一个发展规律。在人的三重属性理论中,人的发展最高境界是三重属性的统一、三重利益的统一,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规律与“两个和解”的价值指归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两个和解”的根本问题还是人的问题。“两个和解”关系密切,人与人、人与社会的矛盾不能消解,人与自然的矛盾最终也难以解决。“两个和解”的实质可以归结为如何尊重客观规律与发挥主体能动性的问题,处理好尊重客观规律与主体能动性的关系,保持二者之间的适度张力,才能够实现“两个和解”。主体违背客观规律、能动性过分扩张会导致无法实现活动目的,彰显“工具理性”而失落“价值理性”最终会使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两个和解”主要内容在社会现实中是丰富而又具体的,无论是类与自然的和解,还是类与个体、个体与个体、类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个体与自身的和解,都是以人为中心的和解,和解的过程就是人的三重属性、三重利益统一的过程。人是人的最高本质是马克思、恩格斯人发展理论的最高命题。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9]16。经济社会发展必须以人为中心是实现人的本质的必然要求,是实现“两个和解”的必然要求,也是人的三重属性和谐发展规律的必然要求。

马克思、恩格斯把人与自然和人同社会的两大矛盾最终归结为“人类同自然的和解”即类的和解,归结为“人类本身的和解”即个体的和解,将实现和解的社会形态称为共产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个体结成了“自由人的联合体”。从人的三重属性来透视“两个和解”思想,我们会认识到,正是因为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有类、群体、个体存在,有类利益、群体利益、个体利益存在,才产生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也就是个体与个体、群体与群体、类与群体、个体与群体、个体自身之间的矛盾。人发展状态的理想境界是人的三重属性和人的三重利益得到和谐统一。“两个和解”就是人的三种属性发展的终极统一,在这种统一中,个体利益、群体利益、类利益实现了应有的一致性,对抗意义上的矛盾消解了,人与自然、人与自身实现了和解,人类步入高级社会发展阶段。共产主义社会形态使类整体利益、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在生产发展、社会财富极大丰富的基础上实现了和谐统一,自由人的联合体使人的三重属性得到和谐发展,得到完全统一,人也由片面发展实现了全面发展。这与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个人得到“自由全面发展”的思想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对“两个和解”的新认识有助于深化十八大以来党的理论创新的认知。经济社会发展以人为本是社会发展的实然之义,发展是为了人的发展,是“两个和解”的应然要求。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生态文明建设体现了我们党对类整体实现“两个和解”的使命担当,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则是我们党对马克思主义最高命题的坚守与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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