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感、自尊与新生代农民工未来职业规划:辍学经历的影响
2020-01-15兰文杰全小山李崇敬
宛 蓉,兰文杰,何 飞,全小山,李崇敬
(1.贵州师范学院 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贵州 贵阳 550018;2.贵州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3.贵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 贵阳 550001;4.安顺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贵州 安顺 561000;5.贵州师范大学 物理与电子科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0 引言
在城镇化进程中,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务工是当代中国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1]。外出务工的整体氛围对农村学龄期青少年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读书无用论”和追求短期经济利益的观点的影响下,部分农村地区学龄期青少年选择辍学外出打工,成为新生代农民工(1980年以后出生,从农村外出务工的流动人口[2])中的一员[2-5]。虽有研究对农村青少年辍学的原因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探讨[2-7],但探讨辍学经历长期影响的研究却较为缺乏[2,7-8]。
未来职业规划是个体设立职业发展目标、制定计划并实施计划的过程,包含职业探索和职业投入2个维度[9]。青少年期的未来职业规划显著影响个体的长期发展,能够有效预测个体的职业发展和社会经济地位[10],与个体心理健康关系密切[11]。有研究表明,家庭经济状况和受教育程度是影响未来职业规划的重要因素,家庭经济地位低下的个体偏爱当前、及时的满足,对未来的思考较少、职业规划水平较低[12],教育资源缺乏和教育水平低下也会限制个体的未来规划水平[13-14]。农村学龄期青少年选择辍学务工也是缺乏长远发展规划的表现之一[3]。
希望感是一种积极的心理品质,能够帮助个体在逆境中有效克服困难,希望感高的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更高、心理健康水平更高[15]。由于希望感是个体相信未来会发生好的结果的信念,而未来职业规划又是对个体未来职业发展的思考,因此,二者关系紧密。有研究表明,希望感的形成受其所属环境的影响,所处家庭环境较差的个体的希望感相对较低[16-17],尤其是新生代农民工[2-7]。
自尊是个体对自我的整体性评价,是决定个体行为的重要内部因素,与个体的心理发展关系密切[18-20]。高自尊的个体寻求挑战,追求能力发展和个人潜能的最大化开发,而低自尊的个体经常自暴自弃,回避进行选择和决策[21]。为此,高自尊的个体会积极地进行职业规划,探索和投入会更多些,而低自尊的个体由于自我价值感低,可能会回避对未来职业发展的思考和选择,职业规划的探索和投入也会相对较低些,会更多地采用被动选择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职业[22]。有研究表明,辍学青少年由于学业成绩较差和经常感知到来自他人(主要是父母、教师和同伴)的负面评价,自尊较低,从而对学业失去兴趣,以期通过务工方式获得经济收益进而提高自我价值感[3-5],但是,辍学务工后他们的自尊是否真的得到改善尚需进一步证实。
综上,本研究假设新生代农民工希望感、自尊和未来职业规划相互之间关系密切;辍学经历对新生代农民工希望感、自尊和未来职业规划有负面影响。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某省3所高校107名志愿参加调查的应用心理专业学生作为调查员,利用寒假在5省市(以某省为主)69个区县的农村地区通过方便取样的方法进行调查。在正式调查前由本研究的研究者讨论、编写调查指导手册,对所有调查员进行个人调查的培训。在调查前首先征得调查对象的同意,填写问卷前调查员讲清楚指导语(强调问卷是匿名填写的),请调查对象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填写问卷,当场检查回收问卷,最终共调查638名新生代农民工,自我报告有辍学务工经历的新生代农民工254人(辍学组)、没有辍学经历的新生代农民工357人(非辍学组),是否辍学信息缺失27人。年龄范围为18~35岁(2组年龄无差异,26.36±4.88 vs 26.72±4.96,t=-0.89,P=0.37);务工年限1~19年(辍学组务工年限高于非辍学组,7.67±4.57 vs 6.29±3.81,t=3.71,P<0.001);辍学组学历低于非辍学组(2.92±0.57 vs 3.25±0.63,t=-6.56,P<0.001)。
1.2 研究工具
1.2.1 自编一般情况调查表
包括性别、年龄、学历、婚姻状况、自我报告的工资情况、是否辍学外出务工等基本信息。
1.2.2 成人特质希望感量表(Adult Dispositional Hope Scale, ADHS)[23]
量表包含12个自评条目,被试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4点评定(1=完全不同意,4=完全同意)。量表包含2个维度(路径思维,条目1、4、6、8;动力思维,条目2、9、10、12;其余4个条目为干扰项、不计入总分),量表分数越高代表被试的希望感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67。
1.2.3 自尊量表(Self-Esteem Scale,SES)
采用Rosenberg编制的自尊量表(Self-esteem scale,SES)[24],该量表是一个单维量表,包含10个自评条目,被试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4点评定(1=完全不同意,4=完全同意),量表总分越高代表被试的自尊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73。
1.2.4 未来职业规划问卷(Future Career Orientation Questionnaire,FCOQ)
采用Nurmi等编制,张玲玲等修订的未来取向问卷(Future Orientation Questionnaire)中文版的职业规划分问卷[14,25],量表含7个题目,采用5点积分(1=完全不同意,5=完全同意),包括探索和投入2个维度,量表分数越高代表未来职业规划的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3.
1.3 数据处理
采用SPSS 20.0统计软件对所有数据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方差分析,多层线性回归。设定检验水准为a=0.05。
2 结果与分析
2.1 不同人口学特征新生代农民工各量表得分基本情况及差异分析
表1 新生代农民工各变量得分的人口学差异分析(M±SD)Tab.1 Demographic difference analysis of variable scores of new 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由表1可知: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希望感、自尊、未来职业规划得分和工资均低于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不同性别新生代农民工希望感、自尊、未来职业规划得分和工资差异不具统计学意义;不同婚姻状况新生代农民工希望感、自尊、未来职业规划得分和工资差异不具统计学意义;学历为小学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希望感得分低于学历为初中、高中新生代农民工。
2.2 新生代农民工人口学变量、希望感、自尊和未来职业规划的相关分析
表2 新生代农民工人口学变量、希望感、自尊和未来职业规划的相关分析Tab.2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demographic variables, hope, self-esteem and future career planning of the new gene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注:*P<0.05,**P<0.01,***P<0.001,下同。
2.3 人口学变量、希望感和自尊对新生代农民未来职业规划的预测及辍学务工经历的调节作用分析
以职业规划为结果变量,以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口学特征(对性别、婚姻状况和是否辍学务工进行虚拟编码)、希望感和自尊为预测变量,采用多层线性回归的方法,逐一考察人口学特征、希望感、自尊以及交互项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规划的预测作用。同时,为了探讨上述各变量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规划的预测作用在是否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群体间有所差异,将是否辍学务工(虚拟编码)作为调节变量加入回归方程。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根据 Aiken和West的建议,对所有的预测变量进行了中心化处理[26]。各变量进入回归方程的顺序如下:第一步,人口学变量: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是否辍学务工、自我报告月工资和学历;第二步,希望感和自尊;第三步,两项交互项(辍学×学历;辍学×希望感;辍学×自尊)。
表3 人口学变量、希望感和自尊对新生代农民工未来职业规划的预测作用Tab.3 Demographic variables, sense of hope and self-esteem predict the future career planning of new gene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注:对性别进行虚拟编码,0为女,1为男;对婚姻状况进行虚拟编码,0为未婚,1为已婚;对是否辍学务工进行虚拟编码,0为未辍学务工,1为辍学务工。
由表3可知:人口学变量中学历的主效应显著,学历越高未来职业规划的水平越高;希望感和自尊的主效应显著,希望感和自尊水平越高未来职业规划的水平也越高。同时,辍学经历与学历的交互作用、辍学与希望感的交互作用显著。进一步采用简单斜率分析法(simple slope analysis)进行分析,结果表明:学历能够显著预测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职业规划(simple slope=0.18,t=2.71,P=0.005),不能显著预测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职业规划(simple slope=0.04,t=0.35,P=0.71);希望感能够显著预测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职业规划(simple slope=0.19,t=3.04,P=0.009),不能显著预测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职业规划(simple slope=0.14,t=1.88,P=0.06)。
3 讨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辍学务工农民工的职业规划水平低于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这一结果与其他青少年群体中的研究结果相似[9-14],已有研究表明家庭经济状况和受教育程度是影响未来职业规划的重要因素,家庭经济地位低下的个体偏爱当前、及时的满足,对未来的思考较少,教育资源缺乏和教育水平低下也会降低个体的未来规划水平[9-14]。而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之所以辍学,家庭经济状况较差是一个重要原因[2-5],辍学还直接导致其受教育程度较低,进一步导致其职业规划水平较低[12]。由于职业规划水平能够有效预测个体的职业发展和未来的社会经济地位[10],职业规划水平高的个体心理健康程度也更高[11],因此,较低的职业规划水平可能会对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发展,心理健康等方面的长期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本研究结果表明辍学经历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希望感低于非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表明个体的希望感确实受到其所在环境的影响[15-17]。在辍学务工后,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因为自身的学历较低、掌握的技术有限,只能从事劳动强度较高、技术水平较低而报酬较低的工作[8],虽然尝试换工作,但是因为自身条件仍然只能从事低端的工作,不理想的工作现实情况导致其希望感降低。本研究表明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自尊低于非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部分新生代农民工之所以选择辍学务工,自身学业成绩较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3-4],而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成绩较差的学生无疑会受到来自父母、教师和同伴的负面评价,导致其自尊降低[6,20]。同时,在辍学务工以后,由于其文化程度较低,只能从事低收入的体力劳动,社会比较中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是处于不利地位的,这对其自尊的发展也是不利的[20]。本研究还考察了辍学经历对新生代农民工收入的影响,结果表明有辍学经历的新生代农民的自我报告的月收入低于没有辍学经历的新生代农民工自我报告的月收入,这一结果已有研究结果相同[8]。表明辍学务工提前进入劳动力市场并没有如辍学务工青少年想象的高经济收入,短短几年后其收入就低于了没有辍学务工的农民工,而且因为学历低的原因,这种差距可能会持续并加大[8]。
本研究结果表明学历、希望感和自尊均显著正向预测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规划水平,同时进一步的调节效应分析表明学历和希望感均不能显著预测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规划水平,这一结果部分解释了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规划水平较差的原因。首先,自尊对辍学和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规划均有重要影响,这和已有研究结果类似[21],表明自尊是影响个体职业规划的重要因素,自尊较高的个体更为积极的思考自己的未来并进行计划和实施。但是,本研究的结果表明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自尊显著地低于非辍学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表明自尊较低是导致辍学务工农民工职业规划水平较低的原因之一,辍学务工农民工因为自尊较低其因而对自己未来职业发展的思考和规划更少。其次,调节效应分析表明学历和希望感显著正向预测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规划水平,表明学历越高、希望感越高的农民工的职业规划水平越高,和研究假设一致[15-17]。但是,学历和希望感显著却不能预测非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规划水平,可能的原因是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学历和希望感出现“地板效应”,即他们的学历和希望感都很低,学历和希望感对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规划的预测作用消失,不像非辍学务工农民工或者其他青少年群体一样对未来充满希望而积极思考未来的未来的职业发展。
综合来看,辍学务工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学历、希望感、自尊以及未来职业规划均产了不利的影响,辍学务工新生代农民工的收入也不理想。
4 结语
首先,本研究调查的对象主要以贵州省新生代农民工为主且采用方便抽样,研究对象的代表性略显不足,进一步的研究可选取更有代表性的样本;其次,对于是否辍学务工以调查对象的自我报告为主,进一步的研究可选择更为权威的教育数据来源;再次,本研究是一个横断研究,只能说明相关的关系,无法确定因果关系,下一步的研究可采用纵向研究确定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最后,本研究的变量均采用自我评估的方式,进一步的研究可使用第三方评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