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的“光明行动”
2020-01-14黄胜
黄胜
一
双桥村有一对相依为命的爷孙，爷爷老徐年近七十，孙子冬冬刚上初二。
这天傍晚，老徐站在村头的桥边，等着冬冬放学。但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冬冬回来。
这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啊！等老徐回到家，却看到冬冬已经在家里了，他不由气道：“你这小子，我眼神不好，没看见你，你看见我怎么也不叫我？害我白等半天。”
冬冬却振振有词：“爷爷，我没戴眼镜，虽然看到桥头有人，可没看清是您啊。”
老徐看看小小年纪、鼻梁上却架着厚厚眼镜片的孙子，不由叹气：“唉———咱爷孙俩，就是一对瞎子啊。”
冬冬满不在乎，说：“我是近视眼，戴上眼镜就行，瞎不了。爷爷，倒是您的眼睛，得赶快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还能治好呢。”
晚饭后，冬冬像往常一样趴在小桌上学习，一直到深夜。老徐催了他两次，他才揉着眼睛上床休息。
老徐躺在床上，心里担心着冬冬，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冬冬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一晃眼就是八年。现在，老徐身体虽还硬朗，视力却越来越差，尤其是左眼，几近失明。
没想到，现在冬冬的视力竟然也严重到不戴眼镜就看不清人的程度了。
其实，除了视力，冬冬没有什么让老徐担心的。他很懂事，从来不跟人攀比吃的、穿的，要比也只比学习成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冬冬知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让爷爷将来过上好日子，唯一的途径就是考上好大学。
所以，他读书很刻苦，恨不能每分每秒都用在学习上，别的孩子放学后都在玩，他却埋头读书。
结果，冬冬学习成绩倒是优秀了，眼睛却累成了近视，早早就戴上了眼镜。
以前，老徐也觉着没什么，戴眼镜说明孩子有学问，一看像个大博士似的。
但现在老徐因为自己快瞎了，恐惧将来两眼一抹黑的日子，想法就变了：要是冬冬的眼累瞎了，读书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转天是周六，老徐一早就搭车进城，一是卖菜，二是顺便去医院看眼睛。
冬冬怎么都没想到，爷爷进了这一趟城，回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老徐是在天黑后才回到家的，进门的时候，冬冬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
冬冬看到爷爷回来，关心地问道：“爷爷，医生怎么说？你的眼睛能治好吧？”
老徐摇摇头，说：“医生说了，我这是器官老化，治不好了。冬冬，我要是瞎了，以后可就全靠你了。你可别像我一样，也变成瞎子。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太用功学习了。”
冬冬奇怪道：“为什么？用功不好吗？”
老徐说：“好是好，不过……要注意休息一下眼睛，冬冬，你今天是不是一直在学习？”
“是啊。晚饭还没吃呢。”
他本是想让爷爷赶快做饭，不料，老徐却对他说：“冬冬，我今天太累了。你去做饭吧！”
冬冬一愣，以前他每次主动要求干家务，都会被爷爷撵去学习，今天爷爷这是怎么了？竟然会主动安排自己去干活儿，他说：“爷爷，我不会做饭呀。”
老徐道：“不会那就学着做。冬冬，爷爷老了，眼睛也快瞎了，多可怜啊，以后，你不能只知道学习，也要帮爷爷做事。”
冬冬只好放下书本，起身去生火做饭。
接下来，还有更奇怪的：晚饭后，跟往常一样，冬冬挑灯夜读，老徐早早就上床休息。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冬冬正学得起劲呢，老徐突然大呼小叫：“冬冬，你过来！陪爷爷聊一会儿。”
冬冬头都不抬地说：“爷爷，您快点睡吧，别影响我学习呀。”
老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怜，“冬冬，爷爷老了，睡不着，你过来陪爷爷一会儿吧，十分钟就行。”
冬冬感觉爷爷今天太反常了，心中不由害怕，忙跑去爷爷房里，担心地问道：“爷爷，您今天……去医院没查别的什么病吧？”
老徐说：“没有，我就是觉着有点闷。唉，爷爷是老了啊，以后，你晚上别只顾学习，中间过来陪爷爷说说话解解闷，好不好？”
冬冬懂事地点头答应。爷爷倒也说话算数，十分钟后，就让冬冬回房间学习了。
奇怪的事还没完。
转天上午，老徐搭车去了镇上，买回来一套学习专用的桌椅，还有一盏挺高级的台灯，安置在冬冬房間内。
冬冬自然非常高兴，立马将书本摆在新桌子上，坐下就要学习。
老徐却说：“冬冬，你都学了半上午了，走，跟爷爷下地干活去。”
冬冬又以为自己听错了，“爷爷，我？下地？”
“对啊，爷爷老了，眼神也不好，地里有些活儿也干不动了。以后周末，你不能只顾学习，每学一小时，就要帮爷爷干半小时的活儿。”
冬冬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难道爷爷不喜欢自己了？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爷爷可是从来不肯让自己做一点活儿的。
二
一周后，冬冬终于找到了答案。
又到了周末，冬冬本来计划留在家里学习，老徐却硬拉上他一起进城，来到医院眼科，找到一位和蔼可亲的女医生，请她给冬冬验光，要重新配一副眼镜。
冬冬不舍得花钱，说自己的眼镜挺合适的。老徐却说那也要重新验光，眼镜不合适的话会加重眼睛的负担的。冬冬大是奇怪：爷爷还懂这些？
果然，重新验光后，医生不但发现冬冬的眼镜度数不合适，还发现了他的右眼有散光问题。
等重新配了眼镜后，冬冬欣喜地发现，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清晰多了。
接下来，老徐又请医生给冬冬介绍了爱眼护眼的知识，以及用眼过程中要注意的问题，比如：看电视时要保持适当距离，少玩手机；读书写字时，眼和书面要保持三十公分的距离；读书写字不能超过一小时，要适当休息，闭目养神或者远眺；每天做做眼保健操，改善眼部血液循环和调节状态；要坚持体育锻炼，多做户外活动等等。冬冬听到“读书写字不超过一小时就要适当休息”这一条时，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爷爷上周的那些反常行为，是为了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阵啊。
回家的路上，他问爷爷：“爷爷，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让我爱眼护眼的？”
老徐叹着气说：“爷爷是怕了呀。”
他告诉冬冬，上周他去医院看眼睛，进门后，正碰到刚才那位女医生在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病，小男孩又哭又叫：“妈妈———我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玩手机、不玩游戏了……不看动画片了……”
男孩的妈妈站在旁边不住地抹眼泪。
听了一会儿，老徐明白了，原来这孩子迷上玩手机游戏，天天盯着手机屏幕，晚上有时候还躲在被窝里偷偷玩，结果就把眼睛累坏了，近视了不说，这次竟然因为用眼过度造成了视网膜脱落，甚至有失明的可能。
老徐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孙子，可把他吓坏了，原来用眼过度这么危险啊。
等小男孩和妈妈离开后，他坐下第一句话就问：“医生，看书时间要是太长，眼睛会不会也有危险？”
医生说当然有，眼睛非常娇贵，疲劳过度很容易出问题的。
在看完自己的眼睛后，老徐特意向医生请教了少年儿童爱眼护眼的一些知识。然后，他就为保护孙子的眼睛，制订了一个计划，并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光明行动。
因为怕痴迷学习的冬冬不配合自己，就有了后来的那些反常行为。
冬冬听完，这才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他向爷爷保证，自己一定配合，实施好“光明行动”。
三
一转眼，一学期就结束了，“光明行动”初见成效，冬冬的近视没有加重。
放假后，老徐领着冬冬去医院找女医生复查了一遍视力，医生说冬冬的近视还减轻了一些，这令爷孙俩喜出望外，连声向医生道谢。
女医生说不客气，随口又问道：“大爷，你的白内障怎么样了？可要尽快动手术啊。”
老徐偷瞄了冬冬一眼，赶紧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但冬冬已经听到了。
其实，老徐上次来医院看眼睛，被诊断为白内障，两只眼睛都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来恢复视力。
老徐一听能治，吊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但再一问，一只眼睛的治疗费用大约要花五千到一万，心就又提起来了：自己倒是攒了点钱，可那是准备供冬冬读大学的，自己要是拿来治眼睛，冬冬将来可就没钱上学了。
女医生见他犹豫，猜到他不舍得钱，就建议他先做接近失明的左眼，因为右眼还有一定视力，可以缓一缓再做。
这却提醒了老徐：反正还有一只眼睛可用，冬冬上学的钱绝对不能动！
于是，他回去后就跟冬冬撒謊说自己的眼没法治了。不料，今天却被女医生说漏了嘴。
冬冬这才知道爷爷患的是白内障，他拉着爷爷的手，哭着问道：“为什么？您为什么不做手术啊？”
老徐心疼地抱住他：“没事，爷爷又不是全瞎，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用啊，不急着做。”
冬冬跺着脚哭道：“不行！今天您必须留下来做手术！不然，我就不上学了！”
女医生看着这爷孙俩，眼圈也红了，她说：“大爷，孩子，你们都别着急。咱们省的红十字基金会有个‘送光明公益援助项目，免费为困难家庭的白内障患者做手术。放心吧，我已经把您的情况上报了，他们正在核实您的家庭情况，如果属实，应该很快就会把您列入援助名单，您就能免费治疗眼睛了。”
“真的？太好了！”爷孙俩一听，都高兴极了。
老徐本想说句感谢的话，激动之下却说不出来，只是，从他浑浊的双眼里，流下了两行感激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