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2020-01-13郁喆隽
在电影《楚门的世界》里,楚门是一部热门肥皂剧的主人公,他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是虚假的,他的亲人和朋友全都是演员,但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最终楚门不惜一切代价走出了这个虚拟的世界。
有没有一瞬间,你对自己存在的世界也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也可能是“楚门”?你发现生活的每一天都在重复,见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好像所有的轨迹都是被安排好的,好像这也是个“虚假的世界”?那么如果你真的被困在其中,你会怎么办,选择“走出去”还是“留下来”?
先来了解一个思想实验:
有一个邪恶的科学家,成功地说服一个志愿者捐献了自己的大脑。他把这个大脑放入了一个培养皿里,这样大脑就获得了存活下去的营养。然后科学家把大脑连接到了一台超级电脑上。这台电脑可以直接传送各种电信号给大脑皮层,使其认为自己还在继续以往主人的生活,例如上班、购物、陪伴家人等等。科学家甚至可以让这台电脑模拟出很多令人愉悦的场景,例如到世界各地旅游,尝遍天下美食……
郁喆隽: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副教授,集专业深度与大众普及于一身的“哲学小王子”。
有没有可能,你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被放在培养皿里的大脑呢?
童丽缘:有可能,我在失眠的时候就常常思考人生,怀疑一切,怀疑自己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生角色,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为什么自己的家庭是这样的,为什么每天做的事情又是那样的。
梁丽源:有时候在上课,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出现过,但是下一秒,又感觉很陌生。
谢奂兼:不觉得,因为我的生活很无趣。
杨惜词:有可能,我认为虚拟与现实之间是没有边界的。如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经典问题,我觉得目前人类是无法完全辨别究竟是我们创造了虚拟的世界,还是我们就活在虚幻现实里。人类的脑洞为何会联想到平行世界、转世轮回?历史和神话的距离究竟有多远?都是值得去探究的问题。
郁教授:认为自己活在一个虚拟世界里是一个合理的猜想,但是很难证实或者证伪这一点。“无趣”并不是一个有效的反驳,因为既然那个科学家可以让你感到快乐,也可以选择让你感到无趣,总之决定权在他而不在你。
你有没有办法来证实或者证伪这种可能呢?
杨芊烨:有时候,我总会觉得正在发生的事情在记忆中好像发生过。你的大脑对这个场景拥有熟悉感,那这是否可以假设是因为设定了程序,让你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了一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缪佳慧:我感受到爱的时候,便能证伪它。去画室学画很贵,我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一般,但是父母仍然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如果我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不可能会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对我吧。
俞叶檑:做梦。丹麦的科学家提出过一个假想,就是当你在做梦的时候,为了保护思想不受高维生物的侵害,你的大脑不会抑制思维的活跃性。于是思维就会达到伪四维的空间——介于平行宇宙和四维世界的一处交点。在这个地方,你的认知才是最可能接近真实的。
郁教授:很多人把“似曾相识”(dejavu)作为一个证据,不过其前提是那个系统有缺陷,才会让你感受到似曾相识。也有人把人生和梦境进行类比,但是最为要命的是,一个人如果不从梦中醒來,就不会意识到之前自己处在梦境中。所以这会陷入一个循环,此时此刻我自己是否在梦境中。
如果你是这样一个赤裸裸的大脑,你会沉醉其中还是想要逃离呢?
吴涵:我觉得待在里面,让自己成为一个NPC(指游戏中的非玩家角色)会更快乐。既然大家都是“自欺欺人”,那便随波逐流,反正我在里面能感受到所有真实的体验,挺好的。
童丽缘:万一我冲破这个虚假的环境,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呢?万一冲出去的那个世界还不如这个世界呢?我扮演一个角色也好,一个演员也好,如果有人指引我的人生,那至少我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谁知道风险背后是什么呢。
方宁:我会选择逃离,虽说我是个被控制的大脑,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也有很多负面情绪会产生,并不是说被人控制了,就没有那种情绪。既然被控制了仍然过得不开心,那还不如逃出去,拥有自己的想法。
黄河:我会选择一如往常地生活。如果真的制造了和我日常生活一样的情境,那真实与虚假有何区别?
郁教授:沉浸其中也并非一个NPC。虽然外部环境不是你选择的,但你依然会有自己的所思所想,不是按照代码来完成一切的。逃离的最大风险是,无法预知逃出去之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如果技术成熟,你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永生不死吗?
黄河:会的,因为我有拖延症,可能死亡也会拖一拖吧。
潘奕君:不会,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被安排好的人生,但是永远体验这一种也太没意思了。不过如果我的父母、朋友选择了永生,那我可能也会选择永生,因为我舍不得他们,我愿意继续被控制地活着。
杨芊烨:你只是一个大脑,每天都是被人规划好的,你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利,成了别人的实验品。有的记忆对我来说无论快乐与否都是不愿与他人分享的,而永生不死的代价便是时时刻刻会有人窥探你的生活,就连做出的选择也是“人为”的。你生活在一个人造的世界里,就像马戏团里的一只猴子。
徐梦远:臧克家写的《有的人》里面说:“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于我而言,更想要的是后面这种精神永存的“长生不死”。
郁教授:“数码永生”是很多科幻片里提出的一种未来路径。最近的连续剧《上载新生》用轻喜剧的方式重提了这个问题。技术上的问题姑且不论,这种永生依然取决于一个真实物理世界里的服务器,那么这台服务器会被关闭吗?
(整理:冯 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