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对话和电影
2020-01-13陈竹
陈竹
从上周开始,我们正式开始上视频课程。据老师说,虽然视频课程免去了要出门去学校的路程和时间,但课程的准备以及技术的适应其实是极其繁琐的过程。
这是许多人第一次使用网络视频课程。尽管它们很有价值,但习惯了面对面上课的我们多少会感到这种方式混乱和不自然。视频课程不像现实生活中的对话,也不像电影或电视,尽管它本质上是在屏幕上观看人。
电影与视频对话有什么不同呢?当我们在进行视频时,眼前的画面可能与现实世界非常相似。我们可能花80%的时间去看对方的脸,就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我们盯着眼睛、嘴和鼻子。但有一个关键的区别,当一张脸回望我们时,那意味着我们必须选择如何回应——因为他们能看到我们。你看着屏幕上的人,他们也在看着你。所以我们会做出面部表情,或者回话,或者转移视线。而电影让另一个人看不到你,这给了我们自由:我们可以隨性观看、思考和参与电影的内容。
此外,除了能看到与你交谈的人,你也能传播自己。不仅是你的脸,还有你周围的一切。从本质上说,你是在创作自己的场景,不管是随意凌乱的卧室,还是精心安排的书房。这反而跟拍电影相似,你除了要导演和制作设计,还要负责灯光、发型、化妆等工作。所以,某种意义上人人都可以是导演。
视频对话可以说是一部没有被打断的电影,通常是静态的,而在电影院我们通常看到的与其截然不同,因为现代电影从不静止不动。最早的电影是1895年由卢米埃尔兄弟用固定摄像机单镜头拍摄的。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就把笨重的相机放在了一艘船上或一辆火车上,从而创造出了追踪镜头。技术创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特写镜头、推拉镜头、变焦镜头。摄影机变得更小、更平滑、更灵活。每一个新把戏都给了电影人新的选择。而现在,虚拟摄影技术的应用让一切皆有可能。
也有一些电影导演反其道而行之,强调不移动镜头,不编辑动作,摄像机长时间的静态拍摄,让事情“发生”在镜头前。比如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罗伯托·罗塞里尼(Roberto Rossellini)和维托里奥·德西卡(Vittorio de Sica)等战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人。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曾提出了“无导演”摄影的想法,最著名的是2002年的《十段生命的律动》。他只是在一辆汽车的仪表盘上安装了两个摄像头,一个对准司机,另一个对准她在德黑兰的不同乘客。
对观众来说,漫长、静止、绘画般的方式带来了一种不同的观看方式。我们被鼓励以自己的方式观看影像。
如果说视频课程还可以让我想起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小津安二郎(Yasujiro Ozu)。他为战后家庭生活提供了克制的画面,比如《东京故事》《晚春》等作品。小津几乎没有移动过相机,并把它放得很低,被称为“榻榻米镜头”,与坐在日本传统家庭榻榻米垫子上的人的眼睛高度相对应,小津在室外镜头中也使用了类似的低角度。
电影历史学家唐纳德·里奇(Donald Ritchie)曾写道:“这是一种观看、倾听甚至学习的态度。”有些人将这一地位与俳句诗人、茶道大师甚至是牧师相提并论。这个位置使世界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使观众不受干扰,就像一个画面记录器,他可以记下这些印象。
如果我们要长时间地接受视频课程,是不是可以把它做成一种艺术形式,并向专家学习一些技巧。哪怕在新冠病毒的冲击结束之后,视频的交流也未必会被抛弃,相反,它很可能会更加被广泛使用。那我们能不能把这种新的社会仪式作为先锋电影的实验来重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