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人生

林羊

寂静人生

导演：乌贝托·帕索里尼

编剧：乌贝托·帕索里尼

主演：埃迪·马森 / 琼安·弗洛加特

类型：剧情

上映日期：2013-09-033

片长：88分钟

有时候会想，我们都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世界，然后有亲人，有朋友，有甜蜜的邂逅，也有纷扰和争端，正是人与人的各种交集，使我们不再孤单地生活着。我们与他人的互动连接成了人生里的种种际遇。电影《寂静人生》就是在描绘这种人与人的际遇。

电影的画面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处处透露着清冷的基调。主人公约翰身着西装打着领带，重复每一天的生活，上班整理档案，下班后吃牛肉罐头、一片面包，喝一杯咖啡，作为简单的晚餐，始终独来独往。约翰的工作是为意外去世的人联系家人，整理遗物，如果没有家人就为他们在教堂举办丧礼，在牧师为亡者举办告别式的时候送这些孤单的灵魂最后一程。

约翰就这样重复着每一日的工作，独自生活，上班、下班，为那些死去的人寻找最后一点人生的连接，就这样工作了二十二年。然而有一天，约翰的老板找他谈话，老板说，他的工作非常细致，但是进度非常缓慢，由于公司的经费压力，所以得将他辞退。老板觉得人都已经死了，没必要如此破费，骨灰这种东西在他的眼里不值得尊重。这些孤独的灵魂就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没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约翰处理着手上最后一件案子，决心去找到自己经手的最后一位亡者的亲友，让他不是孤孤单单地离开。约翰穿着防护服进入逝者的房间整理遗物，从他的书信、抽屉里的相册等各种细节寻找他曾经留下的痕迹。即便是一个人生活着，也不会与他人毫无连接。

约翰从这里出发，走上了一条寻亲之路，他走访了逝者原来工作过的地方、逝者曾经待过的监狱，拜访了逝者的前女友、曾经一起游走街头的乞丐、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以及逝者的女儿。逝者的人生就像一幅拼图一样，通过这些碎片逐渐完整起来。

约翰找到了与逝者相关联的人，请求他们参加逝者的葬礼，送他最后一程，可所有人都拒绝了他。直到最后，逝者的女儿打电话给约翰，决定参加父亲的葬礼。她和约翰聊得投机，仿佛预示着下一段故事的开始。约翰也高兴地去商店买了两个杯子迎接这段故事的展开，却遭遇了意外。

直到最后一刻，我们看到约翰脸上带着笑容缓缓闭上了眼，他在人生最后一刻是充满欣喜的。

约翰工作时没有什么表情，很难猜测出他的情绪，比如他是否喜欢这份工作。但我想，持续二十二年，通过收集逝者的物品寻找他们留下的印记，并在最后送别他们，送上自己所写的悼词，其中的内容可能是这样的：“珍妮·福特出生于1945年，这正是和平之光降临大地之时。在那动荡的时代，福特先生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可爱的女儿是幸运的。她长大后享受着晴天海滩的温暖、一条简单却高雅的项链、最爱的弗拉明戈舞，以及她对于苏西的爱。”

即便是无人参与的葬礼，约翰仍为每一位逝者撰写独属于他的悼词，通过自己的观察与收集，将他人的人生碎片缝补起来。约翰家里有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后会发现里面存放着每一位逝者的照片——被仔细地装裱好，静静地躺在其中。我相信，约翰是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的，在那些稍显孤独的时光中，将他人的这些回忆小心珍藏，这是专属于约翰的秘密与乐趣。

电影中还有一部分很有趣，就是约翰寻找最后一位逝者的经过。在众人的回忆中，逝者的形象渐渐丰富起来：他蔑视规则却又心存善良；他凶狠到能将企图调戏自己对象的男人送进急救病房，但同时也能忍受肉体的痛苦而号召狱友慈善募捐 ；他醉醺醺地蹚过伦敦的各大广场小巷，却又曾经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战士。每一个相处的人都给出自己所看到的部分，但是拼凑起的整体却又如此矛盾。约翰在塑造逝者生前的形象时也在一步步重构自己的精神世界，重新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多面。

影片最后，如同开场的冷峻镜头切换到一场无人参与的葬礼，只有牧师对着棺材念着悼词，那是约翰的葬礼，他一生都在送别他人，自己离开时却是独自一人。而当约翰下葬时，同时举行的还有最后那名逝者的告别式，那些约翰去拜访过的人最后来参加了葬礼。一如这部电影的名字一般——“Still life”，生活在这沉默中继续，那些人与人的连接也是在此刻继续的。

这整部影片十分安静，配合全片那冷峻缓慢的镜头游移，当约翰回到家中，几乎没有声音，但是我们却从背景中隐隐约约地听到断断续续的电视声，由远及近又远去的警笛声，以及邻居的吵架聲……从窗户看到对面的房子一个个方格的窗户，而在这每一扇窗户的背后都有着不同人的生活。这就是约翰所看到、感知到的世界，沉默却蕴含力量。电影中的约翰按部就班地生活，每天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地工作生活，虽然孤独，却认真地活着。《寂静人生》提供给我们这么一个剧本，在其中以死衬托沉默，并由之展现对生而为人的理解。从本质上看，这部电影并没有注重于向我们输送任何成形的价值观。与此相反，它传递的更多是一种“电影外”的体验，即我们在电影片尾的字幕缓缓播放时内心获取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