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海康广济寺创建衍化考*
2020-01-11杨战朋
杨战朋
一、创建于南朝梁还是五代梁?
广济寺是雷州半岛海康县早期出现的佛教寺院之一。关于其产生的年代,明清方志记载就出现不同,先记载为“五代梁”,后又记载为“梁”,让人莫知所从。为了清晰的梳理诸种方志记载广济寺的情况,可通过下表一目了然:
表一 方志关于“广济寺”的记载及断代
续 表
续 表
从上表可以看出,第一次明确提出广济寺建于“五代梁”的是《大明一统志》,此后的万历《广东通志》、康熙《广东通志》、嘉庆《雷州府志》、嘉庆《海康县志》、道光《广东通志》都延续了五代梁的记载。最早记载广济寺建立于“梁”的是嘉靖《广东通志初稿》卷三十六《仙逝》,此后万历《雷州府志》、康熙《雷州府志》、康熙《海康县志》、乾隆《大清一统志》、嘉庆《大清一统志》皆延续这种记载。历史上的梁,有“南朝梁”和“五代梁”之分,此“梁”是指哪一个并没有明指。所以古代方志关于广济寺的建立年代就出现了“梁”和“五代梁”的不同记载。
当代学者张弓推论广济寺位于雷州半岛中腰的海康县,认为它当是6世纪末年我国最南端的佛教寺院了。②张弓:《汉唐佛寺文化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第65页。查考作者参考文献,乃清康熙郑俊修、宋邵启纂《海康县志》卷中《祠庙》。然而,该县志只说广济寺建于梁,并没有指出该梁是南朝梁还是五代梁。张弓直接将此梁定位为6世纪末。张弓的判断得到其他学人进一步的呼应。陈立新明确指出:“由于资料缺乏,佛教传入雷州地区始于何时已难以考究,但佛教寺院在雷州的出现,最早见于南朝梁开山的广济寺。广济寺在雷祖庙东面,由僧了容创建于雷州地区。”③陈立新:《湛江海上丝绸之路史》,香港:南方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7页。他首次提出广济寺出现于南朝梁而非五代梁。后来司徒尚纪在其《雷州文化概论》中继承这一观点。①司徒尚纪:《雷州文化概论》,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88页。然而,2005年修订的《海康县志》认为广教寺建立于五代梁②雷州市地方志编撰委员会编:《海康县志》,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033页。,牧野编纂的《雷州历史文化大观》也持同样的观点。③牧野主编:《雷州历史文化大观》,广州:花城出版社,2006年,第296页。先后两次修订的《湛江市志》对广济寺只字未提。
综上所述,针对广济寺的建立时间出现了至少两种不同的观点:五代梁建立说和南朝梁建立说。遗憾的是这两种观点都出于推测,没有论据。如果不能确定广济寺建立的时间,随之而来的发展衍化问题就无从谈起。所以,广济寺的创建时代,成为本文关注的焦点。
二、始建于五代梁之依据
明清方志有关“梁”的记载,不知何据?是五代梁的简化和默认呢,还是认为此梁是南朝梁?今天已经无法窥知古人心思。所以说,有关“梁”的记载模糊不清,为后代人的猜想和臆断留下了口实。此说得到后代学者的沿袭和改变,直接认为此梁是南朝梁。而广济寺的“五代梁”建立说,在明清方志和今人的论述中,脉络清晰,思路连贯。
“南朝梁”与“五代梁”,统治范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唐前,一个在唐后,时空差别极大。两个朝代的佛教发展情况差别也较大,南朝梁代佛教兴盛,寺院林立,对后代影响巨大;五代梁则因为统治时间极其短暂,在佛教方面影响有限。南朝梁代,与雷州半岛相邻的交州赢楼一度成为佛教的中心,五代梁时的佛教则被限制甚至禁止。在这些事实面前,我们似乎更有理由坚信广济寺建立于南朝梁。这似乎是一部分学者坚持“南朝梁”建立说的重要依据。其次,对于张弓先生而言,将广济寺的建立时间确认为南朝梁,是因失察造成的。对于地方学者而言,将广济寺的建立时间提前到南朝梁有抬高雷州半岛佛教地位之嫌。他们在潜在的知识背景和意识下认为,建立于南朝梁的广济寺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产物。遗憾的是,因为缺乏文献依据和逻辑推理,其结论难以让人信服。
要考察广济寺建立时代,需要回到文本,考察相关细节。上面方志中提到几类关键词,第一类是“在府城西南八里”、“去城十里”、“在海康县西八里”、“在郡西十里”、“在县西十里”、“在县西八里”等,此府城指的是雷州府,县指海康县,海康是雷州旧名,所以这两个地名指的是同一个地方。有的记载为八里,有的记载为十里,到底哪个更准确?考虑到明清时期,雷州城址已经固定,并无大的变化,那么这里的距离计算结果之差别应该是参照点不一、计算方式不一造成的,甚或是一种模糊所指。然而,广济寺的大体方位在西南方位是确定的。第二类关键词是“在雷庙之东”、“与雷庙并峙”、“英山雷庙之东”。雷州雷庙甚多,与该文相关者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榜山雷祖古庙,一个是白院雷祖祠,两庙都是为纪念雷祖陈文玉而建。前者于贞观十六年(642)由原来的石牛庙改名形成。后者则在五代时因政治原因,城址变迁,庙随城迁,重建重修。雷庙的迁建,在宋吴千仞的《英山雷庙记》(又名《灵山雷庙记》)中这样记载:
至乾化二年八月十六夜,飓风大作,庙堂忽失二大梁,访寻莫知所在。有地名英榜山,原立石神,去州五里许,时有军士入山采木,忽见二大梁在石神之西。因申州尚书,率官吏诣其所验之,乃庙堂所失之梁也。焉知神托风雨,迁移若有择地而居。州谓其灵异,构材连石,神造庙宇。①《雷州府志》卷十八《艺文志》,第二叶下。
在上文中,雷庙的迁建被解读为灵异事件,是神的意愿。实际上,五代梁时发生了以孟喜为首领的黎族人民反抗官府的大起义,迫使城址从榜山村迁到白院村,雷祖祠也随之迁到白院村。②张应斌:《雷州雷神之谜——广东古越人文化寻踪》,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50—51页。方志中提到广济寺在“英山雷庙之东”,此英山雷庙中的英山,也叫英榜山,在雷州城西南。据万历《雷州府志》:“英山雷庙,在郡城西南八里英榜山。”③《雷州府志》卷十一《秩祀志》,第三叶下。所以这里的“雷庙”当指白院雷祖祠。所以说,广济寺建立于五代梁。
三、广济寺与广济禅寺之辨
五代时出现了广济禅寺,它与广济寺都在雷庙之旁,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1.五代广济禅寺的出现
五代雷祖祠建立后,因为神灵凶神恶煞,急需一温和的神灵作为补充和调节,于是在雷祖祠旁建立了广济禅寺。据吴千仞《英山雷庙记》描述:
自是神灵益显,官吏祈祷,应如影响,犯神必死,求者必应。庙宇有活鸡活羊,盖祈祷之所舍也。为狸虎所捕,至旦而狸虎皆死于庙前。州之顽蠢者,假修庙之名,入各乡村乞钱粮,未入手,就共所在,皆自绞其手,号呼痛楚,直抵神庙。其家闻之,匍匐随至问之。即曰:“我假大王之名,勾钱于人。今为大王使者,束缚鞭拷,速为救我。不然,当死其家。”急以大牲致祭,命僧道诵经谢过,始得释。庙人夜宿庙中,天将明,庙门忽开,有车盖侍卫直上抵正殿。庙人惊惶谓刺史,到庙奔走迎迓。忽尔,不见其灵显。如此左右田家,俱各畏惧,少有所逆,遂至亡命。乃议就庙之东北置立佛殿,祭祀杂以经文,为献冀神,威化为慈。由是威猛差减,后佛殿勅额为“广济禅寺”。至伪汉大有庚子岁正月十五夜,庙门井中,忽音乐振作,入抵庙正殿。……重修庙堂,增置两庙两门,三门始封为灵震王,而石神封庙内土地。其重修时,拟迁石神于西,而正殿居东,使人舁其石,推而不动。①《雷州府志》卷十八《艺文志》,第二叶下—第三叶下。
“犯神必死,求者必应”是对雷神凶煞与温善两面的具体描述。雷神之凶神恶煞的一面,已经使得当地民众非常恐惧,“少有所逆,遂至亡命”,修建一所佛寺便呼之欲出。从上文中“由是威猛差减”足可看出,广济禅寺确实起到了震慑神灵的作用。针对这段史料,学界多关注雷祖及雷祖文化,如牧野先生从文化学的角度分析雷祖。①牧野:《雷祖文化刍论》,《岭南文史》,2007年第4期。何天杰先生分析雷祖陈文玉的真假。②何天杰:《论雷祖的诞生及其文化价值》,《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刘岚则从民俗角度分析雷祖文化。③刘岚:《雷祖文化特性研究》,《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学版)》,2010年第2期。张应斌先生从文本、民俗、历史背景等角度对《英山雷庙记》进行了综合考察。④张应斌:《雷州雷神之谜——广东古越人文化寻踪》,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年,自序第1—2页。然而这些学术文献并没有从广济禅寺的产生、雷祖祠与广济禅寺之关系的角度进行学术探讨。近年来学者贺喜在其书《亦神亦祖——粤西南信仰构建的社会史》中,分析了雷神惩凶罚恶异常苛酷及建造广济禅寺的必要。⑤贺喜:《亦神亦祖——粤西南信仰构建的社会史》,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第112页。他后来持相同的观点。⑥贺喜:《雷民雷神》,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第8页。这些研究对我们很有启发,但缺乏进一步的论述。
在吴千仞《英山雷庙记》中,言及“后佛殿勅额为广济禅寺”,此事发生在“(南汉刘龑)伪汉大有(940)庚子岁”之前,这个时期相当于五代朱全忠建立的梁代。按照前文的研究,五代梁创造“广教寺”(广济寺前身),明洪武间僧隆寿改今名“广济寺”,诸种方志并没有提到“广济禅寺”,说明从广教寺向广济寺演变过程中没有经历“广济禅寺”这个阶段,那么怎样理解“广济禅寺”的出现呢?其与广济寺又是什么关系呢?
上文已经引用过“后佛殿勅额为‘广济禅寺’”,按“后”应为“其后”,它的确切时间应该在“(后梁太祖)乾化二年(912)”至“(南汉刘龑)伪汉大有庚子年(940)”之间。而且“佛殿勅额”之中的“勅额”,应该是哪位皇帝赐予“广济禅寺”之名。雷州半岛在这期间,为南汉(917—971)统治,并且南汉政权崇信佛法。比如新藏寺即广州大佛寺,就是南汉政权建立的,这不仅说明南汉政权崇信佛法,还说明在岭南地区及雷州半岛,佛教寺院应该能得到南汉政权的保护。因此可以推论这里的“勅额”,当为南汉政权的几位皇帝之一。史载南汉政权共有刘龑、刘玢、刘晟、刘鋹四位皇帝,而刘龑在位时间最长。《旧五代史·僭伪政权第二》记载:“唐同光三年冬,白龙见于南海,改伪干亨元年为白龙元年,陟又改名龑,以符龙之瑞也。白龙四年春,又改大有元年。是岁,陟僭行耤田之礼。……晋天福七年夏四月,陟以疾卒,凡僭号二十六年,年五十四。伪谥为天皇大帝,庙号高祖,陵曰康陵。子玢嗣。”①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卷一百三十五《僭伪政权第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808页。刘龑在位时间从917年至942年,从而可以客观断定“勅额”的应为南汉太祖刘龑。但是刘龑“勅额”的“广济禅寺”,并非指本文探讨的广济寺。这是因为“佛殿勅额为‘广济禅寺’”的“佛殿”,并非指整个广济寺。又按照康熙《海康县志》记载,“广济寺,在雷庙之东,……去城十里,与雷庙并峙”(前文已引),也就是说广济寺在雷庙的东面,而这里的广济禅寺在雷庙东北,所以广济寺与广济禅寺不在同一个方位。
2.雷庙、广济禅寺与广济寺之关联
根据前文诸方志记载,广教寺改为广济寺,中间没有言及广济禅寺的过渡期。这很可能是因为“广济禅寺”仅限于“佛殿”之类的佛教建筑物,影响力相对较小。但是,另一方面,“广济禅寺”之得名,很显然受到南方禅宗文化的影响。禅宗经过唐五代之发展,分为南宗和北宗②杨曾文:《唐五代禅宗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127页。,在民间的影响力与日俱增。禅宗作为中国本土化的佛教派系,采用“广济禅寺”之名,用以震慑雷庙神灵,或许还有本土形成的佛教在法术方面依然胜于地方神灵的宗教寓意。葛兆光先生认为:“由于禅思想在当时绝不是悬浮于历史时空之上的超越哲学,所以如果不把禅思想放置在当时社会生活和思想环境中,是无法理解禅思想在中国思想史中的意义的。”③葛兆光:《中国禅宗史——从六世纪到十世纪》,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448页。这说明佛教本土化以后,禅宗作为重要的思想与中国古代社会生活发生密切联系,从而在思想信仰方面深刻影响民众。
宋人《英山雷庙记》对广济寺的存现情况只字未提,那是因为广济寺在宋代影响很小吗?当然不是。方志中“寇莱公及名士游此者咸有题咏,……有田数顷,以供香火”的记载说明其影响力和规模情况。方志中“与雷庙并峙”的记载说明广济寺与雷庙之间有一定距离,且是当时两个重要的地理坐标。在这样的情况下,宋代《英山雷庙记》并未提到广济寺,当是在情理之中。
雷庙、广济禅寺、广济寺三者的关系,在上文已约略谈到。具体来讲,从地理位置来看,广济寺在雷祖古庙之东,广济禅寺在雷祖古庙之东北。从建造的背景来看,广济禅寺的建立,是为了震慑雷神的凶煞;而广济寺的建造,并无这方面的考量。从衍化的角度讲,广济寺是由广教寺发展而来,广济禅寺是从一佛殿发展而来。此其异。另一方面,从大的方面来讲,广济寺和广济禅寺毕竟都属于佛教寺院,在教化众生方面都具有较为相同或相近的背景,也都承担着共同的历史使命。不仅如此,由于禅宗发展的大背景及两者距离之近,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相互影响的情况,这一点从其称谓就可看出,“广济寺”与“广济禅寺”仅一字之差。此其同。正因为它们都在雷庙之旁,且名称相近,易被混淆。对其异同,须细心辨析。关于它们三者的关系,可从下图清晰看出:
图1 雷庙、广教寺(广济寺前身)与广济禅寺的位置关系①本图参考了贺喜所绘“白院雷祖祠、麻扶雷祖行宫、英山雷祖降诞处、榜山雷祖古庙位置图”,见贺喜:《雷民雷神》,第59页。
四、广济寺在宋明的衍化湮灭
据前引万历《雷州府志》卷二十二《外志》记载:“寇莱公及名士游此者咸有题咏。”其《广教寺》诗曰:“十里寻幽景,寒泉几派分。僧同云夜坐,雁向草堂闻。”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寇准在广济寺生活过的痕迹,这也说明广济寺在宋代文人中有一定的影响。宋代时期,是流寓文人进入雷州半岛的高峰期,许多流寓文人或途经或直接被流放到雷州半岛,此时期的广济寺自然成为众多流寓文人驻足游览之地。宋代时期雷州半岛的佛教因为流寓文人的参与和构建,使得半岛佛教深深地打上了流寓的特色。宋代士林佛缘深厚,寇准就是其中一位。其与佛教的因缘,由来有自,这在他文中将另做讨论。然而,就目前笔者所见,其他名士在广济寺的题咏和相关记载,已很难考证。但这至少从一个侧面说明宋代的广济寺曾经是一处名剎,对于当地的佛教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
广教寺消亡于明代魏校诏毁淫祠。岭南佛教至明朝,有两件事影响较大:一是魏校毁佛;二是憨山兴佛。魏校(1483—1543),字子材,苏州府昆山县人,因居苏州葑门之庄渠而自号“庄渠”。《明史》、《广东通志》、《粤大记》等均有其传。其大毁淫祠寺观、兴建社学书院,多见诸史籍文献。《新修广州府志》卷七《习尚》记载:“俗素尚鬼,三家之里必有淫祠庵观。……嘉靖初,提学副使魏校始尽毁,而痛惩之,今乃渐革。”①汪永瑞纂修:《新修广州府志》,《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第39册,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第46页。郭棐纂《粤大记》曰:“(魏校)乃大毁寺观淫祠,或改公署及书院,余尽建社学。……自洪武中归并丛林为豪氓所匿者,悉毁无遗。僧、尼亦多还俗。”②郭棐纂:《粤大记》,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第144页。屈大均著《广东新语》云:“吾粤督学使者,在嘉靖时有魏公校者,……大毁寺观淫祠,以为书院社学,使诸童生三时分肄歌诗习礼演乐,禁止火葬,令僧尼还俗,巫觋勿祠鬼,男子皆编为渡夫。”③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九《事语·贤督学》,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86页。
魏校所毁之“淫祠”指未入编朝廷祭祀典籍的寺院,实质是国家加强对政权的控制和垄断。《礼记·曲礼》曰:“非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在古代“祀”与“祠”互通,因此有学者做了这样的界定:“中国古代,淫祠通常是民间不合国家祀礼的宗教信仰的总括性指称。”④赵克生、于海涌:《明代淫祠之禁》,《社会科学辑刊》,2003年第3期。“所谓淫祠,就是指与朝廷所编纂的祭祀典籍(祀典)里所记载的祠庙,即与通称的正祠不同,未被祀典登录的祠庙。”⑤井上彻:《魏校的捣毁淫祠令研究——广东民间信仰与儒教》,《史林》,2003年第2期。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屡有禁、毁“淫祠”的规制和举措。魏校诏毁淫祠,对岭南佛教产生了很多不良影响。对此,学者林有能先生从五个方面进行了考证。⑥林有能:《魏校岭南毁佛述略》,《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如毁掉了不少佛教道场,把佛教寺院改为社学和学院;强令僧尼还俗或集中管理;没收寺院田产,或充归社学、书院学田,或拍卖;把佛经列为禁书,禁止流通;砸碎六祖惠能大师的钵盂等等。这些措施直接冲击了粤西佛教,不仅雷州半岛最大佛教道场天宁寺难逃厄运,其他道场如六祖堂、广济寺等也在毁坏之列。史载“广济寺乃系私创,宜毁以灭迹,其寺田改为学田”①魏校撰:《庄渠遗书》卷九“谕教读”,《四库全书》第126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874页。,这次毁佛事件对于广济寺造成毁灭性破坏,从此该寺再没有获得重修机会。
五、余论
广济寺的建立问题,看似是一个小问题,实则关系者大。其建立时代问题,关涉雷州半岛作为重要的贸易港口,佛教何时传入当地的问题。部分学者将之建立时间臆断为南朝梁,缺乏令人信服的证据,有迎合时下流行观点之嫌。通过综合考察,我们认为广济寺建立于五代梁,纠正了时说。
广济寺从建立之日起,就担负起扶危济困、教化众生的佛教使命感和责任感。其名称沿革从广教寺到广济寺,说明当时创寺高僧的建寺宗旨,也说明佛教传播中国化的基本轨迹。在五代时期,出现了五代南汉政权敕封的“广济禅寺”。该寺虽然在地理位置上与广教寺(广济寺前身)同在雷庙之旁,却是另外一个佛教寺院。因为两者之间诸多的异同点,易生误解。广济禅寺建立的重要作用是震慑当地神灵,这说明佛教对当地信仰力量影响的加强。雷庙、广济寺、广济禅寺之间存在着较为复杂的关系,本文做了认真仔细的辨析,这有利于我们清晰认识广济寺在五代时期的流变问题。
宋代的广济寺,其影响不仅表现在民间信仰方面,还表现在其对当时名士的影响上。“寇莱公及名士游此者,咸有题咏”说明广济寺在当时文士当中的广泛影响力。虽然广济寺毁于明代魏校诏毁淫祠运动,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其作为历史的存在,却是雷州佛教乃至中国南方佛教发展的生动写照,这方面的价值有待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