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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莉以通为顺治疗冠心病特色拾萃

2020-01-11张怡清温伟隋艳波李勃男赤艺李雨

环球中医药 2020年8期
关键词:刘莉胸痹瘀血

张怡清 温伟 隋艳波 李勃男 赤艺 李雨

刘莉教授为国家二级教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从事心血管病多年临床经验,对于中医治疗冠心病有着独到认识,为中医治疗本病提供了宝贵的临床指导思路。

冠心病是冠脉血管的粥样硬化斑块使管腔狭窄,以致心肌细胞缺血缺氧,甚至坏死的综合征[1]。临床以心前区闷痛或压榨痛为主,可放射至肩背及内臂、小指等,患者还可以有齿痛等症状。尤其在情绪激动或气候寒冷等原因的影响下极易发病。必要时可舌下含服硝酸甘油,以扩张冠脉而缓解症状。基础治疗以硝酸酯类、β受体阻滞剂、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血管紧张素Ⅱ受体拮抗剂为主[2-3],辅以二级预防药物:抗血小板聚集及调脂类药物[4]。

冠心病为中医“胸痹”病。心胸痹阻,心脉不通,不通则痛。在对其病机的阐释上各家也各抒己见。郑爱华认为肝是冠心病的关键,不论是其病机,还是治疗,都从肝阐释[5]。曹宇等[6]认为冠心病患者“虚”常与“瘀”互存。刘莉教授提出:或虚或瘀,均与患者自身情况相关。故论其病机,皆应从患者,从其生活方式,从其体质状态。将冠心病的病机总结为瘀阻血脉,血脉闭塞不通。久则实以致虚,虚实夹杂。其本质为心脉不通。其中情志是其重要的致病因素。

1 对“不通”的认识

1.1 虚实必有其责

中医讲体健之人多是气血平和,脉道通利,阴阳平调。若脉道不通,其气血不畅,病发诸病。刘莉教授认为冠心病是由于心胸闭阻不通。不通者虚实相干,实者多为痰阻水道,瘀阻血行,使心中气血不通。并认为瘀血贯穿胸痹病变,痰浊内阻是始动环节,气血亏虚是其最终所归,此为瘀久必虚,实乃为虚实转化病变之所在。痰瘀互阻于心胸,清阳不升,痰浊阻滞,责应追——肺、脾、肾三脏。通调水道是肺的生理功能之一,肺通过其宣发与肃降之功能将水液运往下焦的膀胱与肾,以形成尿液排出体外。若肺的生理功能受到影响,则水液输布失常,水液积聚,日久成痰,阻滞心胸。“脾为生痰之源”,痰之生成,与脾密不可分,运化失司,则久积化痰。合乎《内经》:“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并肾主水,肾气开阖以调节体内水液。此三脏,有一受损,皆可聚痰。痰生则百病生。而血瘀形成,盖因血行不畅,其因又可究心、肝之责。心主血,心的生理功能不只是生血还有行血。行血主要是指心气对脉道中血液的推动作用,血液的流动减慢而成“瘀”。瘀则痹阻心阳。肝藏血,肝气易因情志等郁滞,肝气滞则血滞于肝,血行不畅而瘀。并且痰与瘀血互为病理产物,痰阻气行,导致气滞瘀血,淤阻脉道,血行不畅,血不行则为水,最终形成痰。并且二者相互结聚,形成动脉瘕块,此种病理产物极难祛除。实证日久,损耗中气,因而致虚。由于痰浊及瘀血的阻滞,气机受扰,清阳不能升,浊阴不得降,因而脾胃受损,气血生化乏源,以致气血亏虚,心失所养。

1.2 情志是其诱因

刘莉教授认为五志过极是百病之因,情绪最易影响体内气机。《素问·举痛论篇》中:“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是这一观点最完美的诠释。怒从肝,肝气上逆;喜从心,心气不敛;悲从肺,肺气郁闭;惊从肾,肾不纳气;思伤脾,脾气不升。五志过极致使体内脏腑不和,气机不畅,发为气郁,郁则生瘀(痰浊与血瘀),导致心脉不通,最终形成胸痹。其中本病最为心、肝、脾相关。肝气大怒则气机厥逆,扰动心中之神明,煽动心火,耗伤心阴,使阴不能制阳,发病之人常心中疼痛剧烈,大汗暴脱,甚至一厥而亡。或久者抑郁,肝木不升,心火不旺,心中气血运气不足,发病常胸痛不甚,然而气短为甚。朱丹溪将此归结为“相火妄动”,道心不合。然情志变化,最易扰动心神,并胸痹病位在心,心为火脏,是人体动力根本,若是心火不足,则不能暖脾土,寒湿之邪困阻脾胃,此时最易生痰化湿。总之,情志变化多会导致人体脏腑失和,脉道不通。

2 通顺治则

2.1 以通为顺,施以补益

刘莉教授认为冠心病多是先有痰,痰生瘀,瘀久则虚,故祛痰化瘀兼补益为治疗所归。痰与瘀血阻滞心脉,脉道不通则气血运行不畅,故祛痰消瘀为顺,治当消导并用,以通气机升降之“道”。同时保证水液运行无阻,再予活血行散。久病则虚,气血不足,加重血瘀。予以补益,气血充足,则血道“通”,通则顺。

早期祛痰:胸痹好发素体肥胖,嗜食肥甘之味,内生“痰浊”过多者,临床多胸闷为主,疼痛不甚,伴肢体困重,乏力,这是病变早期。治疗当祛痰,祛痰者为通,无痰则气畅,心胸清阳则达,瓜蒌、半夏、薤白必用。仲景言“胸痹不得卧,瓜蒌薤白半夏汤主之”。盖因瓜蒌、半夏、薤白此三药,为理气化痰要药,祛心胸清旷之痰浊。其中瓜蒌-薤白为药对,前者入肺中,后者散结,两者相配伍去胸痹之上焦痰浊必用,同时半夏辛温燥湿之品,畅胸中之气。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瓜蒌可调节血糖及血脂,保护血管内皮。薤白有抗血小板聚集、抗氧化之功效[7]。

刘莉老师认为治痰也当分证论治。痰生于湿,湿为痰的早期,二者当从舌脉鉴别,湿盛者当舌多津液,并不厚腻,脉多滑数,痰多者舌腻,脉多沉弦[8]。去湿当用通利,茯苓,泽泻,车前子之类,使水道通常,气机通顺。祛痰当从“病痰饮者当用温药和之”,然而久病之人,痰久化热,内生痰热,此时患者多表现为胸中发热,隐隐作痛,舌多黄腻。所以祛痰需分清寒热。胸痹寒痰必用白术,半夏类。痰热者多予瓜蒌、竹茹。并且根据“痰饮”停留位置,予药加减。如肺中有痰,宗气不足,必引发心气亏虚,此时桔梗可用。痰弥心包,则予石菖蒲。

中期化瘀:刘莉教授认为此病中期多因痰致瘀,或是痰瘀互结,这种病理杂物的形成与动脉硬化斑块有很大的相关性,临床多是胸痛剧烈,舌紫暗,脉沉涩。根据瘀血程度,轻者胸中刺痛,时作时发,治以活血化瘀,化瘀者为通,无瘀则血行,丹参、川芎、当归不可少。此三味是活血之要药,丹参善活心中之瘀血,以根入药,有通络,宁心功效。川芎为“血中之气药”,气行则血畅。当归补血活血,补而不滞。三味药配伍可散心中瘀血。重者胸痛频发,自觉心中压榨感,当破血逐瘀,常用三棱、莪术、姜黄等破血行气,药力峻猛者。久病之人病理产物易结聚,形成痰瘀互结的动脉斑块,多用全蝎、蜈蚣等虫类药物,有辛散开泻,搜风通络化痰之功效。李杲认为全蝎有着“穿筋透骨”之效,用以治疗此类顽疾。但药物有毒,用量需谨慎。

根据叶天士提出“久病入络”之说,可以探知络脉发病可导致胸痹。《内经》认为络脉有着“行血气,营阴阳”之功效。络脉为人体细小血脉,病邪最易侵犯,络脉发病,则人体气血不畅,最容易形成动脉硬化。杜海波等[9]认为冠心病的微血管病变即是人体络脉病变。刘莉教授认为此证患者,尤其好发围绝经或是闭经的女性患者,或是吸烟者,患者时常胸痛,瘀血症状较重,此时若是用峻猛活血药物,反而损伤人体正气,当以活血之时配合补气血之药物,以促进行血药能作用人体络脉,并可以予适当的引经药,如丝瓜络、路路通、桑枝等药物。此类药物多属藤类,具有延伸经脉之功,并有活血之效,临床可以取得很好效果。

后期补益,扶正匡养:胸痹后期,患者多虚多瘀,多以胸部隐痛不适,喘促,夜间难以平卧,面色苍白,严重者并发喘证,出现气血不足。治疗用活血药之时,必用补益之品,且以补气血为主。而气血同源,补气必补血。若独用补气药,反增胀满,应配合补血药。《本草新编》有言“盖气虚之人……补气必须补血之兼施也”,指出气虽生血,但补气太过,使血不得生发而应,则转为害。此时刘莉教授多以熟地、党参、白术、黄芪是主药。其中党参、白术味甘,有健脾益气之效,脾胃后天生化之本,造血之源。黄芪益气固表,兼以生血。熟地为补血药,故可以起到气血双补之效。气血充足,则心脉通顺,心肌得以荣养。刘莉教授指出西医对于长期冠脉狭窄,患者心肌缺血较重者,仍然是防治动脉硬化,治疗上无“补血”一说,中医此处治疗有着显著效果。但是补益切勿太过,太过则易生瘀,故当以缓补,适当予食补。并用药参变,机妙尽在其中,补益药物应用时机很关键,并不仅是限制于疾病后期之人,气血不足者。疾病初期,患者痰湿显现,盖其因可与中焦脾胃运化能力不足最为相关,此时化痰湿之时,酌情予健脾药物,其中张仲景就有用人参汤治疗胸痹。中期瘀血形成,治疗除活血之时,适当给补气药物,更加能鼓动人体之气运行顺畅,而瘀血更易消除。

本病终末期患者往往并发喘证,原因多是心脉痹阻,导致心无所养,宗气不足。并且久病伤肾,肾无所主,气不归元。当固本培元为要,但刘莉教授并非一味补肾,反而少用些通络药,盖因患者此时脏腑衰竭,诸脉不通,单以补益恐难以入脏,予通络之药,使药物到达相应脏腑,助药物补益功效。

2.2 舒情为通,身心合一

《素问·上古天真论篇》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数术,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注重养生的古人早已参透其中根本:调情志,避风寒,节饮食。调情志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心情舒畅则气机通达,瘀不生则无病痛。刘莉教授注重患者心理交流,时常告诫患者,切勿过怒,同时不因患有疾病而抑郁,心中不舒。

冠心病患者,情志发病,多与肝郁相关。此类患者,胸痛不甚,善太息,多两胁胀满,寐差,并多于情绪激动后发病,中药治疗上多以疏肝养心。常用柴胡疏肝散方。此方摘自《医学统旨》,旨在疏肝理气。然而方中亦有川芎活血之药,故此方可治疗肝郁气滞兼瘀者。其中柴胡、香附为疏肝要药,刘莉教授认为肝疏则气畅,血脉通顺,气血流利。并在此基础上予养心安神之药,如酸枣仁、柏子仁、茯神等。酸枣仁为酸甘,补肝血,养心阴。柏子仁入心经。配合茯神以助患者安神。《千金方》中有“能息心,自瞑目”。意在养心神,达到气血平和,从而从根本治疗冠心病患者的心疾。

2.3 治病为通,治随病变

刘莉教授认为常人必气道通,水道行,脉道利。冠心病患者多是由于诸多病理产物:气郁、瘀血、痰浊、虚导致心脉不通,故“以通为顺”应该贯穿治疗过程。但是由于患者的个体差异,外界环境不同,导致患者病情有不同的转归。治疗上在“通”的基础上,根据患者临床辨证,施以相应的治疗。其中个体差异是临床症状多变的直接原因。故治疗应当从个体出发,寻其特点,点对点治疗,即以人为本。临床根据冠心病患者的症状特点,各自分型而治。同是冠心病患者,根据其所表现的症状特点,选用不同的方剂组合治疗。如冬日发病的患者,起病急骤,四肢不温。此为寒凝心脉,治以温阳散寒,辅以行气导滞,再根据患者其他伴随症状增减药味,以对症治疗。此都是通畅为主,打通阴阳之间阻隔使阴阳平和。再如发病以刺痛为主,舌质紫暗有瘀斑者,为瘀血阻滞之证,治以活血祛瘀之法,同样以消积顺气为辅,时兼以益气补血。

冠心病的发病与季节有着相关性,不同季节,发病情况也有不同。因四时主气不同,人体感受外邪有变化,体内阴阳平衡容易打破,此时阴阳转化不顺,则“不通”。春季始生发,肝为主脏,肝主疏泄,春季常易因肝生发太过而致肝阳上亢,扰动心神。此时应注重肝的养护,治以平肝养心。夏季热盛,心为主脏,心为君主之官,心火与相火的相互制约与扶持极易在热盛之时被破坏,相火妄动则心神被扰。故夏季应当清心安神,使志无怒,常用百合、莲心之类。长夏雨水渐多,湿渐重,湿易困脾,脾困则痰生,痰阻心胸。常用茯,薏苡仁之类。秋季燥邪猖獗,肺为娇脏,故极易伤肺。所以秋季应注重润肺清燥。冬季寒冷,寒邪凝滞经脉,常用温阳散寒通经。总结冠心病四季皆可发病,但是根据流行病学,本病易发生于秋冬之季节[10],应用温补药之类,使阴阳通顺。总之虽辨证不同,然当治以通顺为要。

3 验案举隅

患者,男,68岁,于2019年8月就诊。主诉:间断性胸闷痛8年,加重2天。既往高血压病史,有吸烟,饮酒史。现病史:8年前患者因情绪激动后出现阵发性胸痛,疼痛剧烈,压榨感,大汗淋漓。西医诊断:急性下壁心肌梗死,行冠状动脉支架术后症状缓解出院。2天前因劳累后上述症状再次发作,胸痛持续时间达30分左右,口服硝酸甘油有缓解后就诊,现表现为胸痛,活动后喘促短气。面色苍白,形体略瘦,纳差,寐不佳,二便利,舌暗紫苔薄,脉沉细。行心电图检查:窦性心动过缓,V4~V6ST段压低,下壁导联病理性q波。中医诊断:胸痹,气血亏虚;治以补益气血,通痹止痛。处方:黄芪25 g、白术15 g、当归15 g、灵芝15 g、丹参20 g、川芎15 g、延胡索15 g、赤芍15 g、茯神20 g、焦三仙各15 g,7剂,水煎服,日1剂。

二诊:患者胸闷痛缓解,活动后喘促症状明显减轻,食欲改善,睡眠不佳,舌淡红苔薄,脉沉。继以上方中加入减去延胡索、加入合欢花15 g、首乌藤30 g,续服7剂,水煎服,日1剂。

三诊:患者胸痹症状明显减轻,睡眠改善,其余无异常。故以此方为打底加减,嘱患者坚持用药,时常复诊辨治。

按 因患者年老,气血乏源,心失荣养,平素生气易怒,肝气上亢,扰动心神,气机不畅,血脉瘀滞,故发为胸痹之病。病变日久,心气不足,出现喘促、短气。损伤中焦脾胃,则气血生化无源,出现面色苍,形体瘦。结合患者舌脉特点故诊断此病为胸痹,气血亏虚证。方中以黄芪,当归,为君药,起到气血双补功效,黄芪甘温补气要药,又行滞通痹之效,当归甘温有辛味,有行散之效,二者补而行散通痹。丹参、川芎、延胡索,赤芍为臣药。此以血府逐瘀汤打底,有活血之效,胸痹病变必是瘀血为本,化瘀是治疗的根本大法。其余为佐使药味,目的是建立中焦脾胃运化之职,以助气血生化。白术助黄芪健脾益气。“胃不和则卧不安”,焦三仙消食和胃。灵芝补气安神,助茯神安心神,神有所居,则病有所安。诸位用药合用起补养气血,消瘀通痹。二诊之时,患者因气血缓和,故而胸痛减轻,去延胡索,防止活血太过伤正,与首乌藤、合欢花养神安眠。告诫患者患病日久,正气亏虚,需长期坚持治疗,并随着患者变化而予以辨证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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