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普陀山佛医心禅《一得集》论治喉科诸症探析*
2020-01-10
普陀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浙江 舟山 316107
清代佛医心禅,定海普陀山(今浙江舟山普陀山)人,少年出家,醉心于岐黄之术,光绪年间在普陀山修行,后于杭州、宁波等地云游。心禅擅长结交地方名士,乐于深入劳苦大众,边学佛、边行医,医术受到当地患者认可[1],光绪十五年(1889年)将多年行医心得整理成书,起名《一得集》,寓意自谦,请俞樾等知名学者作序刊行。《一得集》于清末刊行[2]后,民国时期被编入《珍本医书集成》[3]再次出版,近四十年来亦被多次整理重印。全书分为上、中、下三卷,上卷讨论医理,中、下卷记述医案。其中关于论治喉科诸症,可谓提纲挈领,深入浅出,见解独到,疗效显著。心禅认为古人将喉症分为“七十二名目”过于繁琐,只需分为“喉蛾”“喉痹”“喉风”三大纲及其它零星杂症即可。现将《一得集》论治喉症部分梳理,对其探讨赏析。
1 喉症论述
1.1 喉蛾:症状及发病特点:患者初起见恶寒发热,喉部患处形圆、红肿,脉数或紧,四五日后可见成脓,患处或红或紫,脉洪大而数。如溃破日久不愈称为烂喉蛾,有虚、实二种,虚者其色白腐,脉虚数;实者其色紫,脉沉紧。治法及用药:患者喉蛾未溃时,可刺少商、少冲、中冲等穴位,令其出血,用药宜解毒消肿。内服汤药可用金银花、赤芍、丹皮、黄连、黄芩之类;吹药可用稀涎散、开关散之类,或用桐油探吐,令痰液出、关窍通,则有助于消肿,使患者能进饮食。患者喉蛾脓成后,治疗时须刺破患处,泄出脓毒恶血,治以解毒清火。内服药可用金银花、连翘、丹皮、山栀子、黄连之类;外用吹药应予排脓化毒之药,可用黄连、黄芩、朴硝、冰片、硼砂,稍加轻粉、牛黄,即冰硼散随症加味。患者喉蛾如溃久不愈,虚证者当采用人参养荣汤、生脉散之类;实证者宜应采用鲜菊叶、紫花地丁草之类;火毒盛者,可用黄芩、牛黄、丹皮等凉药,火毒极盛者酌加犀角、大黄。
1.2 喉痹:症状及发病特点:喉痹为患者君相二火相并所发,患处形如小棋子,初起无发热恶寒等表症,十余日后可见成脓。心禅受《内经》“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4]等论述启示,认为“一阴者,手少阴君火之脉气也;一阳者,手少阳三焦之脉气也。二脉共络于喉,气盛则内结而肿胀,胀甚则气闭”[3],由此角度阐释了喉痹的病因病机。治法及用药:喉痹治疗上以散结泻火为主。初起可刺少商等穴位,令其出血,治疗上与喉蛾大同小异。内服药中宜加入桔梗、僵蚕、玉枢丹等清热散结药;外用吹药可用吕雪、品雪、锡类散等药物。
1.3 喉风:症状及发病特点:患者喉风初起患处漫肿不高,或见外连颈部肿胀,绝大多数伴有发热恶寒,脉浮数,同时可有痰涎壅塞,部分患者可见患处溃烂色紫。如患者喉部虚烂日久,可见患处色白,脉虚。治法及用药:初起内服药宜选普济消毒饮、张氏六味汤随症加减;外用吹药宜疏风、化痰、顺气,用药可予皂角、薄荷、僵蚕、人中白、黄芩之类。若患者喉部溃烂色紫,用药应加珍珠、西牛黄、琥珀之类药物,以生肌败毒。如患者体虚,患处溃烂日久,内服方药宜用温补;外用吹药禁忌黄芩、黄连、西牛黄、冰片等寒凉药,宜选用琥珀、珍珠、滴乳石、人中白、朱砂之类,以生肌和血。
1.4 其它零星杂症:弄舌喉风、哑喉风,属毒盛于内,治疗上应重用解毒类药物。缠喉风属风毒上盛,治疗上以辛凉轻散为主。锁喉风,属绝症,症状见面色青、瞠目,症状较轻者可尝试桂附八味加玉枢丹磨汁冲服,以开其上而温其下,但是往往预后很差。时疫白喉,辨证上应从足三阴经入手。
2 喉症吹药论
心禅认为治疗喉科诸症外治法之中以吹药法最为重要,有些医生对外治法用药研究不够深入,平常只配制一些通治百病的成药备用,遇到重症时往往由于药不对症而疗效不理想。心禅建议将喉科常用药材各自研磨成极细粉末,应用时现用现配、随症制剂,保证药症对应。
2.1 喉症初期:此期若见喉部肿痛、牙关不开、痰涎上壅,宜选用玉枢丹,茶汁磨以漱口;或用牙皂打开牙关;或用鹅翎蘸取桐油滴入喉中,涌去其痰,使患者关窍打通则能下咽饮食。若见牙关紧急难以打开者,可用牙皂研末吹入鼻内;或用藜芦末吹入鼻孔,也能起到吐痰开关的作用;或用生半夏擦拭两侧颊车穴。遇到喉症伴牙关紧闭的患者,以上方法均可尝试。
2.2 喉症中期:此时脓已成,患处肿胀,医生可用针具点破患处,去除脓毒、恶血;如患者畏惧刀针,可用人指甲在瓦片上焙枯为末,加冰片少许吹入患处,亦能穿破脓肿处,名为“代刀散”。如患处肿痛,痰涎壅盛,可用玉枢丹、土牛膝根、万年青根捣汁,加醋二三滴,滴入口中。用药方面可选硼砂、朴硝、胆矾、牛胆汁、硝矾等,均可消肿化毒去腐;若患处红肿火盛,则予黄连、黄芩、青鱼胆、青黛、西瓜霜等清火解毒;若患者风火上壅,宜选薄荷、僵蚕、冰片、青黛等凉散之品;若患者火毒炽盛,宜选西牛黄、雄精、人中白等解毒良药。
2.3 喉症末期:此期若患处溃烂、新肉不生,宜选用珍珠、西黄、朱砂、琥珀之类药物以生肌。需要注意,局部破溃腐肉必须去除,若腐肉不去即用生肌药,可能导致毒邪内伏。
3 医案举隅
现举一例心禅喉蛾治验的医案,如书中载:“正红旗满洲人,年三十许,患喉蛾肿痛未破,三日汤水不能下咽,脉洪大而数。先刺两曲池、少商穴出血,喉间即觉宽松。吹以开关散、稀涎散,吐出胶痰碗许,食能下咽矣。方用皂角、牛蒡、僵蚕、贝母、白芷、薄荷、甘草、桔梗、马勃、元参、青黛、山栀、条芩,投匕而瘳。”该患者患喉蛾,喉部肿痛不破,吞咽困难,从脉象洪大而数可见体内热象较盛。曲池为手阳明大肠经之合穴,具有清热解表、疏经通络功效;少商为手太阴肺经井穴,五行属木,性疏通、条达、开泄,善清肺泻火,具有清肺利咽、开窍醒神功效。心禅取以上二穴针刺出血,宣泄郁热,则喉间宽松。开关散存在较多同名方,多用于牙关紧急、口噤不开;稀涎散则多用来涌吐顽痰。心禅取以上二药外用吹喉,以涌吐粘痰,打开喉关,恢复吞咽,再予清热养阴之剂,取得良好效果。
4 讨论
4.1 心禅对喉症进行了比较全面的论述:心禅在《一得集》中将喉症分为“喉蛾”“喉痹”“喉风”三大纲及其它零星杂症,基本上涵盖喉科诸症,从症状及发病特点、治法及用药等方面出发进行论述,立意高远,语言凝练,具有高度概括性。遗憾的是,心禅当时未能对此进一步深入阐述,扩充篇幅,详列方药,单独成书,否则将诞生一部独具特色的中医喉科病专著。心禅作为中国佛医代表人物之一[5],其论著具有特殊历史文化意义。
4.2 心禅对喉症的认识和辨证治疗具有一定创新性:在喉症的认识方面,心禅能认真观察症状,细心诊察舌象、脉象,对喉科诸症症状和发病特点能够准确描述,对喉症的分类和命名具有一定特色,对发热、汗出同正邪盛衰关系的认识比较深刻。在喉症的辨证方面,心禅认为喉症多与手三阴经、手三阳经有关,与足三阴经、足三阳经关系不大,用药多从手经出发,倡导分经用药,具有一定特色。在喉症的治疗上,心禅能够根据喉症初起、中期、末期的不同特点,抓住患处脓未成、脓已成、脓已溃等情况下的主证,有侧重性的分期给药,至今仍具有较强的临床指导意义;治法上能够做到内服汤药、针刺放血、喉部吹药三管齐下,方法丰富多样;对喉科吹药的制备方面能够提出独到见解,在实践中具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4.3 心禅治疗喉症效果良好、预后准确:心禅对喉症的论述条理清晰、言简意赅,这是建立在扎实的基础知识及丰富的实践经验之上。从原书中记载的喉症五则医案来看,四愈一亡,治愈率高。其中诊察死亡病例时,心禅根据其症状、舌象、脉象,早已断定患者不治,在尽力施救略有好转而亲属大喜时,仍冷静分析其病情实属危重,预后准确。第四则医案中,心禅接诊患者后能够纠正前期其他医生的用药失度,同时从“天人合一”的角度对患者的症状变化进行合理阐释,充分反映了心禅医术高明,预后准确。
4.4 心禅医德高尚,出世入世尽显佛医风范:心禅身居佛门,心性精纯、德行高尚、不贪名利,诊察病家不辞上门劳苦,医治患者无论贫富尊卑,断定绝症仍愿竭力救治,面对质疑可以耐心解释,接诊病人勇于指出前医之过,治疗妓女黄疮、烂喉能够躬身吹药,一言一行充分践行了“大医精诚”“慈悲为怀”的宗旨,出世、入世彰显一代佛医隐者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