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提升的历史经验

宋 斌， 黄伟力

(1.中共上海市委党校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233； 2.上海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240)

政治能力是政党在确立政治方向、制定政治纲领、开展政治动员、实现政治目标等政治理论和实践活动中所表现出的一种综合素质。政治能力是政党生存、发展和壮大的核心要素，一个政党只有通过自身政治能力的不断提升，才能凝聚和增强政治力量，化解政治危机，规避政治风险，最终实现政治目标。纵观世界政党特别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发展史，没有哪一个政党的发展壮大不是经由自身政治能力的提升而实现的，也没有哪一个缺乏政治能力的政党能够逃脱走向衰败的历史命运。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提高政治能力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2017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的讲话中强调：“党的高级干部要注重提高政治能力……使自己的政治能力与担任的领导职责相匹配。”注《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以解决突出问题为突破口和主抓手推动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落到实处》，《实践》(思想理论版)2017年第3期。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全党同志特别是高级干部要加强党性锻炼，不断提高政治觉悟和政治能力。”注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求是》2017年第21期。2019年1月，中共中央印发的《关于加强党的政治建设的意见》指出：“加强党的政治建设，关键是要提高各级各类组织和党员干部的政治能力。”注《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政治建设的意见》，《人民日报》2019年2月28日，第1版。在此背景下，学术界围绕党的政治能力问题展开了更加深入的研究。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的张霞、刘学军认为，提高政治能力是全面从严治党、不断提高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的必然要求，新时代提高政治能力需要立足于政治能力的构成要素，从组织进路和人员进路两个方面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从组织的政治功能和干部的政治本领双向发力注张霞、刘学军：《加强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建设必须提高政治能力》，《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9年第9期。。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的张波、戴焰军认为，新时代领导干部政治能力的内涵可以划分为三层结构，一是思想品质层面，包括政治理想、政治品格等；二是价值态度层面，包括政治立场、政治担当等；三是知识技能层面，包括政治鉴别力、政治领导力、政治风险处置力等[注]张波、戴焰军：《新时代领导干部政治能力的内涵结构与实践路径》，《理论导刊》2020年第4期。。新华社国家高端智库学术委员会的陆小华认为，不断提高政治能力，是为实现党在新的时代条件下的历史使命而提出的紧要课题，是全党同志特别是领导干部必须完成好的政治任务。真正做到不断提高政治能力，就必须准确理解和领悟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战略判断、战略部署，准确把握习近平同志所强调的战略定力[注]陆小华：《增强战略领悟能力是不断提高政治能力的关键》，《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9年第1期。。中国社科院的金民卿认为，领导干部的政治能力绝不是天生的，它的形成既离不开党组织的长期培养，也离不开个人的不断学习和政治实践锻炼[注]金民卿：《深刻把握政治能力、政治觉悟、党性锻炼的内在逻辑》，《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8年第7期。。上海市委党校的程竹汝认为，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建设既要彰显国家机关的政治属性，突出国家机关人民性与党性相统一的属性，进一步增强将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转化为国家意志和国家机关履职活动的能力，将党的集中统一领导融入国家机关履职全过程，也必须投射到群团组织和国有企事业单位的政治作用之中，融入它们的社会职能，充分发挥它们的政治作用[注]程竹汝：《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及其着力点》，《思想理论教育》2019年第7期。。总体上看，学者们从新时代党的政治能力的内涵、结构、要素、提升路径等方面展开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学术成果。然而，当前学术界关于党的政治能力的研究主要是围绕新时代现实展开，从历史维度研究党的政治能力，并为新时代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提供历史经验的成果相对欠缺，亟需开拓和深化。

延安时期(1935—1948)既是中国共产党面临极为严峻的国内外形势的时期，又是党在各个方面取得辉煌成就的时期。一方面，中国共产党是在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情况下，被迫经历两万五千里艰苦卓越的长征战略转移到陕北的，到达陕北后又面临东北军和西北军继续“围剿”、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加剧、国民党顽固派掀起一次次反共高潮和武装进攻等严重威胁。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又得到了快速恢复和发展。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从幼年的党发展为成熟的党，中国革命力量从小到大，人民武装力量由弱到强，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局部执政到全国执政，一步步走向成功，走向辉煌”[注]梁星亮：《论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成熟与发展》，《延安精神与中国共产党90年》，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15页。。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在严峻环境中取得辉煌成就，与这一时期党重视和加强自身政治能力建设密不可分。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党的建设实际紧密结合，灵活把握机遇，沉着应对挑战，采取切实举措着力提升党的政治能力，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提供了重要政治保障。认真梳理和考察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的历程，总结其历史经验，对于新时代进一步提升党的政治能力、加强党的政治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革命党视角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

尽管所有的政党都需要提升政治能力，但由于政治地位和政治目标不同，不同类型或处于不同阶段的政党所需要的主要政治能力也不一样。对于一个致力于夺取国家政权的革命党而言，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建立新的国家政权是其最直接最紧迫的政治任务。为了实现这一任务，革命党需要具备的政治能力主要包括：提供和传播革命信仰的能力、培养和壮大革命力量的能力以及制定和执行正确革命纲领的能力。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延安时期党主要是作为一个革命党活跃在中国的政治舞台。它对内的直接政治目标是推翻国民党一党专制的独裁统治，建立“无产阶级领导下的一切反帝反封建的人们联合专政的民主共和国”[注]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75页。，即新民主主义共和国；对外的直接政治目标是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消灭日本帝国主义扶植的汪伪政权和伪满政权，争取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在延安时期，作为革命党的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产生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毛泽东思想。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和研究工作。1939年5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关于宣传教育工作的指示》中规定：“各中央局、中央分局、区党委、省委，应用各种方法建立自己的印刷所(区党委与省委力求设立铅字机)以出版地方报纸，翻印中央党报及书籍小册子”，并明确要求各地“坚持公开宣传马列主义，出版翻印各种关于马列主义刊物与书籍”[注]《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宣传教育工作的指示》，《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6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305-307页。。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不仅出版了诸如《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社会主义与战争》、《法兰西内战》、《资本论》、《列宁主义问题》等在内的大量马克思主义单行本论著，还发行了十卷本的“马克思恩格斯丛书”、十六卷本的《列宁选集》以及五卷本的《斯大林选集》等系统性马克思主义著作。1938年10月，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强调：“普遍地深入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的任务，对于我们，是一个亟待解决并须着重地致力才能解决的大问题。我希望从我们这次中央全会之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看谁真正地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的更多一点，更好一点。”[注]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533页。延安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不仅结合中国社会现实和革命实践，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而且以独创性的理论贡献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创造性地形成了“中国的共产主义”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毛泽东在这一时期发表的《实践论》(1937年7月)、《矛盾论》(1937年8月)等著作阐明了党的正确思想路线和工作方法的哲学基础，《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5年12月)、《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问题》(1938年11月)等著作阐明了党的统一战线思想，《抗日时期的经济问题和财政问题》(1942年12月)、《必须学会做经济工作》(1945年1月)等著作阐明了党的经济政策，《改造我们的学习》(1941年5月)、《整顿党的作风》(1942年2月)等著作阐明了党的建设思想，等等。可以看到，毛泽东思想的主要部分在延安时期均已形成并逐渐成熟。据统计，《毛泽东选集》四卷收录的158篇文章中，有112篇是在延安时期写的，占收录文章总数的70%以上[注]祝彦、韩莎：《毛泽东思想在延安时期成熟的历史分析》，《毛泽东思想研究》2008年第4期。。正是在延安时期，毛泽东思想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成熟的理论体系，并在1945年延安召开的党的七大上被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毛泽东思想的成熟和确立，不仅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能力有了质的提升，而且也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在活学活用的基础上，掌握了继承、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能力，为马克思主义信仰永葆生机和活力奠定了坚实基础。

第二，造就了一支强大的无产阶级革命骨干力量。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的领导力量，没有强大的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就难以取得成功。1937年中国共产党党员人数只有4万左右，显然不能满足革命斗争的需要。因此，1938年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强调“大量的十百倍的发展党员，成为党目前迫切与严重的任务”[注]《中共中央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5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86页。。通过纠正党员发展过程中的“关门主义”错误、开展广泛的统一战线工作等举措，中国共产党党员人数快速增长，1945年达到了120多万[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1921—1949)》下册，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第670页。，为抗日战争和中国革命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在大量发展党员的同时，干部教育和培训工作也不断加强。193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六届中央全会上作的政治报告中指出：“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因此，有计划地培养大批的新干部，就是我们的战斗任务。”[注]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526页。在这种战略思维指导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展了系统而全面的干部教育培训工作。一方面，中共中央专门设立了领导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的部门，毛泽东等党政领导人亲自担任干部学校的校长，参加制定学校的教育方针、教学方案，并承担学校课程讲授，丰富了教学内容，营造出了良好的校风和学风；另一方面，延安时期的干部教育和培训方式非常灵活，既有几十天的短期培训班，也有半年以上的长期学习班，既有党的干部培训班、行政干部培训班，也有群众干部培训班、军事干部培训班等，既有在敌后根据地办学的，也有在战争前线办学的，在教学方式上采取启发式教学、研究式教学和实验式教学相结合的模式，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干部教育和培训工作成效显著，“形成动态而非静态、固化而不僵化的干部养成路径”[注]黄道炫：《抗战时期中共干部的养成》，《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4期。，培养了近百万的各级各类领导干部。此外，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军事力量也快速增长。1935年中国共产党刚到陕北时，拥有的总兵力不到2万人。到了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由于善于削弱敌人、壮大自己，迅速发展到约132万人[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267页。，且拥有200多万民兵和近1亿解放区人口。延安时期发展起来的数百万党员、部队、民兵以及近亿的解放区人民，是中国共产党克敌制胜的主要依靠力量。

第三，制定实施了具有广泛号召力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纲领是主义和思想的具体化，革命的胜利不仅要有先进的主义和思想，而且要有切实有效的行动纲领。中国共产党在成立伊始，就把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把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义无反顾地肩负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但是，马克思主义所能提供的只是科学的思想和方法，并没有也不可能给出中国革命道路的具体纲领和政策。因此，如何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根据中国革命实际，制定实施具有广泛号召力的革命纲领，就成为中国革命能够成功的重要条件之一。

早在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就撰写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井冈山的斗争》、《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重要文章，从革命对象、依靠力量、斗争方式、政权建设、党的建设等方面，深入地思考和探讨了中国革命的具体道路和纲领问题。在延安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中国革命实际出发，进一步提出中国革命要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步走的战略方针，制定实施了具有广泛号召力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阐述了这一纲领的基本内容，即在政治方面建立“无产阶级领导下的一切反帝反封建的人们联合专政的民主共和国”，在经济方面没收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但“不禁止‘不能操纵国民生计’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在文化方面发展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也就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注]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672、678、708页。。在1945年的《论联合政府》和1947年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中，毛泽东又对新民主主义的国家性质、政权组织原则等问题作了补充、完善和发展，推动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走向成熟。延安时期形成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最大限度地团结和凝聚了革命力量，为中国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前进指明了正确的道路。

可以看到，作为革命党的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不仅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国情的紧密结合，产生了更具现实针对性的毛泽东思想，而且造就了一支强大的无产阶级革命骨干力量，提出了具有广泛号召力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展现出了作为马克思主义革命党卓越的政治能力，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

二、局部执政党视角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

与革命党不同，执政党已经掌握了国家政权，因此，它的核心政治目标不再是夺取政权，而是运用自身的执政地位实现其政治理想和追求，为此必须保持执政地位、注重政治建设。从这个政治目标出发，执政党需要具备的政治能力主要包括：巩固和捍卫政治信仰的能力、维持政治稳定和政治秩序的能力以及持续改善民生的能力。

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不仅是一个革命党，而且是一个局部执政党。所谓局部执政，“就是共产党在局部地区和局部范围内掌握政权，它是通过建立革命根据地和建立民主政权来实现的”[注]梁星亮、陈莉莉：《试论延安时期毛泽东的局部执政观》，《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5期。。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范围，既包括土地革命时期创建并保留下来的陕甘宁边区，也包括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在敌后建立的十多块大大小小的抗日根据地。中国共产党在这些地区建立了独立自主的民主政权，实施了与国民党和日伪统治区截然不同的政治、经济、司法和社会政策。因此，中国共产党事实上是这些地区的执政党。延安十三年中，作为局部执政的党，中国共产党同样展现出了高超的政治能力，它们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采取灵活政策增强马克思主义信仰对于优秀青年的政治吸引力。20世纪30年代中期以后，日本帝国主义加快了对中国的侵略步伐，民族危机愈加严重，但国民党仍然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不抵抗政策，引起爱国人士的强烈不满。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将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与民族独立的现实任务相结合，主动调整了政策，如：不再没收富农的土地和财产，给予广大的小资产阶级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优待一切革命的知识分子，等等。1935年12月，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的《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明确指出：“所有这些政策的改变，是为了一个基本的目的：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卖国贼，求得中华民族的自由解放与独立。”[注]《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43页。中国共产党政策的顺势调整，极大提升了马克思主义及其自身的吸引力和号召力，一大批怀抱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冲破国民党和日寇的封锁，从大江南北踊跃奔赴延安。据统计，至1940年代初，延安就聚集了约4万知识分子[注]朱鸿召：《延安文人》，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页。，形成了“天下英雄豪杰云集延安”[注]陈云：《论干部政策》，《陈云文选》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12页。的壮观景象。知识分子群体积极冲破封锁，不远千里奔赴延安，反映出马克思主义在与中国实际结合过程中迸发出的强大吸引力，他们的到来，也有力提升了党员干部的整体素质，为根据地建设和中国革命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在知识分子大量到来之前，陕甘宁边区和其他各根据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和政权中，干部数量少、文化水平低的现象十分严重。如陕甘宁边区的安塞县，县区一级干部中文盲比例为：区长占57.1%、自卫军营长占85.7%、妇联主任占100%、工会主任占67.1%[注]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科学研究所：《陕甘宁边区教育资料(在职干部教育部分)》，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120页。。知识分子群体到达延安后，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重用，很快成长为各行各业的骨干力量。1940年11月，陈云在《关于干部工作的若干问题》讲话提纲中指出：“我们党政军各部门……中级干部中，有百分之八十五是知识分子。”[注]陈云：《关于干部工作的若干问题》，《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7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663页。以八路军115师为例，“仅政治部就有一二十名高中生和大学生，如敌工部长黄远是复旦大学高才生；大众日报社长陈沂毕业于天津大学；还有宣传部的阎遐、李毅、潘也如、康矛召、曹炳衡、那狄、陈楚；组织部的朱异羽；民运部的李青、靳怀刚、樊鹏飞等。他们那时都不过二十几岁，思想敏锐，朝气蓬勃，工作积极性很高”[注]李镜：《儒将肖华》，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8年，第364-365页。。

第二，通过实行“三三制”调动社会各界人士参与政权建设的积极性，使抗日民主政权更富生机、更加稳定。中国共产党到达陕北后，起初建立的是工农苏维埃政权，军阀、官僚、地主、资本家、富农等群体被剥夺“选派代表参加政权和政治上自由的权利”[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红旗周报》1931年第25期。。随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加剧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的提出，原有的苏维埃政权已经不能适应形势发展需要。1936年9月，毛泽东在同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中指出：“我们将支持成立一个有国会的代议制政府，一个抗日救亡的政府——一个保护和支持一切人民爱国力量的政府。如果这样一个共和国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将成为它的一部分。我们的地区将和国内其他地区一样，采取同样的措施以建立民主的代议制政府。”[注]毛泽东：《和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毛泽东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08页。1937年3月，为了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中国共产党宣布将陕甘宁苏区改为陕甘宁边区。5月，中国共产党颁布的《陕甘宁边区选举法条例》规定“凡居住在陕甘宁边区的人民，在选举之日，年满十六周岁的，无男女、宗教、民族，财产、文化的区别，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注]《陕甘宁边区选举条例》，《新中华报》1937年5月23日，第3版。。同时颁布的《陕甘宁边区议会及行政组织纲要》明确取消了苏维埃制度，实行议会民主制。纲要规定，由选民直接选举出各级议会议员，各级议会议员选举产生包括乡长、县长、边区政府主席在内的各级行政长官，各级政府直接向同级议会负责[注]《陕甘宁边区议会及行政组织纲要》，《新中华报》1937年5月23日，第4版。。1940年3月，毛泽东进一步提出了根据地抗日民主政权建设的“三三制”，即“共产党员占三分之一，非党的左派进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间派占三分之一”[注]毛泽东：《抗日根据地的政权问题》，《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7册，第170页。。1940年7月，毛泽东再次强调：“在政权问题上，我们主张统一战线政权，既不赞成别的党派的一党专政，也不主张共产党的一党专政，而主张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联合专政，这即是统一战线政权”[注]毛泽东：《团结到底》，《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60页。。通过“三三制”政权，中国共产党将许多社会精英吸纳到政府当中，扩大了党的社会基础，促进了政治稳定，并向世人表明自己“有能力与无党派人士分享权力和共同有效地工作”，这“与国民党形成鲜明对照”[注]司徒雷登：《在华五十年》，海口：海南出版社，2010年，第225页。。

第三，坚持人民利益至上的执政理念，切实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境遇。为了减轻人民负担，恢复和发展根据地的经济，中国共产党抵达陕北后，很快实施了“休养民力”政策。据统计，1937年至1939年间，陕甘宁边区政府征收的公粮分别占当年收获总量的1.27%、1.32%和2.98%[注]梁星亮、杨洪、姚文琦：《陕甘宁边区史纲》，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62页。。和国民党统治时相比，中国共产党执政期间人民群众的负担大大降低。有学者以新正县的善兴区、怀兴区、太和区、底庙区和交林区为例，详细考察了革命前后人民负担的变化，计算出这五个地区革命后人民的负担分别只有革命前的48.4%、33.1%、45%、33.7%和44.1%[注]宋金寿：《抗战时期的陕甘宁边区》，北京：北京出版社，1995年，第505页。。在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抗日军队日渐壮大，而国民政府拨付的薪饷却在不断缩水直至停发，边区人民的负担一度加重。从1939年到1941年间，边区每年都遭受水、旱、虫等自然灾害的严重袭击，粮食欠收，但军队和政府机关的粮食供应又难以压缩，与民争食成为非常严重的问题[注]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陕甘宁边区政府文件选编》第4辑，北京：档案出版社，1988年，第125页。。与此同时，边区百姓的人力负担也较重。以延安县为例，劳动力人均每年要跟牲口31天，参加训练、放哨等34天，参加担架等义务劳动16天，优待抗属工属的代耕等15天，运输食盐等19天，共计115天，剩余的时间才能用于自家农活和家务劳作[注]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陕甘宁边区政府文件选编》第4辑，第149页。。在这种情况下，边区的一些百姓难免会有怨言。1941年6月3日，延安县电闪雷鸣，延川县代县长李彩云不幸被雷击身亡，固临县一位农民的毛驴也被雷劈死了，这位农民气得当街大骂：“这瞎了眼的老天爷，为甚不让雷公劈死毛泽东，偏要打死李县长、打死我的毛驴！”[注]徐忠友：《毛泽东倡导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党史文汇》2014年第2期。毛泽东听闻此事后，并没有发怒，而是展开调查，并在了解到实际情况后及时决定减征公粮，减轻人民群众的负担。减征公粮后，为了保障军队和党政机关的粮食供应，中国共产党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在陕甘宁边区和晋察冀等敌后抗日根据地开展大生产运动，多数机关都实现了三个月至半年粮食的自给自足，进一步减轻了群众的负担，边区人民生活条件明显改善。

由此可见，作为局部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不仅成功巩固和捍卫了马克思主义政治信仰，而且建立和完善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政权，吸纳了社会各界精英参与政治生活，保持了政治稳定和社会秩序，促使人民群众生产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展现出了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出色政治能力，也为新中国成立后的全面执政积累了宝贵经验。

三、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提升的历史意义及其经验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既是当时形势的客观要求，也是中国共产党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作为的必然结果。延安时期中华民族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巨大危险，亟需中国共产党承担起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拯救民族危亡的时代使命。在中国共产党抵达延安前后，日本帝国主义利用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在华北挑起一系列事端，企图将华北变成第二个东北。1935年1月，日本侵略军制造了“察东事件”，迫使国民党当局承认察哈尔沽源以东地区为“非武装区”。3月，日本侵略军占领热河省会承德。5月，日本侵略军占领密云、滦县、玉田、秦皇岛等冀东地区，威胁北平和天津。6月中旬，日本侵略军代表梅津美治郎与国民党北平军事长官何应钦签订了臭名昭著的“何梅协定”，逼迫中国军队撤出北平、天津和河北。10月，日本关东军代表土肥原贤二向平津卫戍司令宋哲元提出了“通电设立华北自治政府，将南京任命的华北官员一概罢免”[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1年，第133页。的无理要求。11月，日本在河北扶植汉奸殷汝耕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控制了冀东地区二十二个县。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日益猖獗的情况下，蒋介石却在西安设立“西北剿匪总司令部”，亲自兼任总司令，统筹指挥陕甘宁青晋等省的“剿共”活动，仍然准备采取“攘外必先安内”的不抵抗政策。此时的中国共产党既要担负起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历史责任，又要团结和争取包括国民党在内的一切政治军事力量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这就需要进一步提升全体党员尤其是领导干部的政治能力。毛泽东在延安时期有一句名言：“政治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注]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526页。各级领导干部的政治能力，构成了全党政治能力的基础。具有高超政治能力的领导干部，能够带领周围普通党员提升政治能力；领导干部如果缺乏政治能力，就难以发挥好示范和引领作用，从而影响到整个党组织的政治能力。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之所以能够快速提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准确判断并牢牢抓住了政治能力提升的“关键少数”——党的领导干部。正是在成千上万的具备优秀政治能力的领导干部带动下，广大党员的政治潜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能力才得到了全面增强。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对于中国近代历史发展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第一，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有力推动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在近代以来中国第一次赢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发挥了中流砥柱的重要作用，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中国共产党之所以是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一方面是由于其率先举起了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旗帜，积极团结一切政治军事力量建立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实行全国人民总动员，将片面抗战发展为全面抗战；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坚持持久战的战略方针，广泛开展独立自主的敌后游击战争，建立和巩固了大量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在八年全国抗战过程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作战12.5万余次，消灭日伪军171.4万余人，收复国土100余万平方公里，解放人口约1亿[注]沙健孙：《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光明日报》2015年8月24日，第2版。。在抗日战争中，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成为中流砥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党的政治能力的全面增强。第二，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提供了重要保障。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抵达陕北时，全国党员人数从高峰时期的三十万锐减到四万，数十万的武装力量也只剩下不足三万人，十多块革命根据地只剩下西北一块得以保全，革命形势十分严峻。经过延安时期的恢复和发展，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获得极大提升，1948年中共中央离开陕北时，全国党员人数已经发展到121万，正规武装力量发展到132.2万，非正规武装力量(如地方兵团、游击队、军事院校等)有116.8万[注]李鸿义、王中新：《民主中国的模型》，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26页。，为解放战争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提供了重要保障。第三，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能力的跃升为新中国成立后党的全面执政准备了条件。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执掌政权。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局部执政经历不仅为党的全面执政积累了宝贵经验，而且培养了一大批具有较高政治能力的执政人才，为人民政权的巩固和发展提供了骨干力量。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政治实力和政治地位快速上升的历史事实，雄辩地证明了其在政治能力建设方面取得的显著成效。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何以在政治能力建设上有如此进展，其中缘由值得深入探究，笔者以为关键原因在于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政治能力建设，明确党的政治能力提升方向和工作重点。在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和中央领导人反复强调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的重要性。1936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的《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中指出：“不论在苏区与非苏区，在彻底实现党的政治路线上，有独立工作能力的优秀干部，有着决定一切的意义。”[注]《中共中央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3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87页。1938年10月，毛泽东在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作的政治报告中号召：“一切有相当研究能力的共产党员，都要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都要研究我们民族的历史，都要研究当前运动的情况与趋势；并经过他们，去教育那些文化水准较低的党员。”[注]毛泽东：《论新阶段》，《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5册，第650页。1938年10月，王稼祥援引斯大林的话，说明只有党员政治能力增强了，党的工作才能更有成效[注]王稼祥：《为中国共产党的巩固和坚强而斗争》，《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6册，第665页。。

根据延安时期客观形势的需要，中国共产党将政治能力提升的重点放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准确理解和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能力。毛泽东在《新阶段》中指出：“如果我们党有一百个至二百个系统地而不是零碎地、实际地而不是空洞地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同志，就会大大地提高我们党的战斗力量，并加速我们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工作。”[注]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533页。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关于干部学习的指示》中也强调：“全党干部都应当学习和研究马列主义的理论及其在中国的具体运用。”[注]《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干部学习的指示》，《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7册，第1页。二是群众动员能力。1941年6月，中共中央宣传部指示各地大量培养党的鼓动家，以增强党的群众动员能力，并列举党的鼓动家需要具备的四个素质，即：(1)了解党的路线政策；(2)有鼓动的能力，不管他是用激昂、比喻、幽默来达到都可以；(3)熟悉群众的语言；(4)与群众有密切的联系，了解群众的生活和心理[注]《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8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432页。。

在工作对象方面，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将政治能力提升的重点放在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上。早在1937年，毛泽东就指出：“我们党的组织要向全国发展，要自觉地造就成万数的干部，要有几百个最好的群众领袖。”[注]毛泽东：《为争取千百万群众进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斗争》，《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4册，北京：中共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07-208页。而要成长为群众领袖，就必须要具备高超的政治能力。1941年5月，毛泽东在党的高级干部会议上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强调提高党的高级干部政治水平的重要性。为了切实有效地提高党内高级干部的政治能力，中央书记处决定成立高级学习组，“其成分以中央、各中央局、中央分局、区党委或省委之委员，八路军、新四军各主要负责人，各高级机关某些职员，各高级学校某些教员为范围，全国以三百人为限”[注]《延安学习运动期间高级学习组相关文献选载》，《党的文献》2011年第2期。。1942年6月，中共中央总学习委员会在延安成立，毛泽东亲任主任，随后全国各地党的高级机关均成立了学习委员会，各部门各单位的学习分会也陆续成立，这为党员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政治能力的增强提供了组织保障。

第二，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理论联系实践，积极探索和建构提升政治能力的有效机制。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既十分重视通过理论学习增强党员政治本领，也特别强调实践锻炼在提升党员政治能力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明确指出：“共产党员是在不断同反革命的斗争中去改造社会，改造世界，同时改造自己的……革命者要改造和提高自己，必须参加革命的实践，绝不能离开革命的实践；同时，也离不开自己在实践中的主观努力，离不开在实践中的自我修养和学习。”[注]刘少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6册，第467-468页。纵观整个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党员干部政治能力培养中始终坚持将理论学习和实践锻炼紧密地结合起来。

其中，理论学习是延安时期增强党的政治能力的主渠道。中共中央抵达陕北的第二个月，便恢复了中央党校，并要求“各地党的领导机关均应办理党校以加强对党的干部的马列主义教育”[注]《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办理党校的指示》，《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7册，第139页。。此后，又陆续创建了中国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中国女子大学、鲁迅艺术学院、马列学院以及组织部培训班、行政人员训练班、工人学校、卫生学校、通讯学校等几十所干部教育机关，每年培养数万名各行各业的党员领导干部。这些教育机关的一个基本任务，就是提高学员的政治能力。毛泽东明确指出，干部培训的主要目标是“使我们的干部不但能治党，而且能治国，要懂得向全中国与全世界人民讲话，并为他们做事，要有远大的政治眼光与政治家的风度”[注]毛泽东：《目前抗战形势与党的任务报告提纲》，《毛泽东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0页。。为了提高干部教育水平，中共中央还专门成立干部教育部，负责领导和组织干部培训工作。

与此同时，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还特别重视通过实践锻炼增强党员的政治能力。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陈云指出：“学校内学的理论固然重要，但实际中去运用，并取得实践经验更重要。干部是从实际工作中锻炼出来的……领导工作的能力要从下层的实际工作中生长起来。”[注]陈云：《为什么要开除刘力功的党籍》，《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6册，第328页。他还要求：“今后应该确定一条章程，没有或很少工作经验的干部，不是光在学校里长期学习，应该先到工作中去学习。”因为“没有工作经验的新干部只在学校中学习，要掌握理论是不可能的。真正的理论，只有在实际工作中才能逐渐深刻地领会”[注]陈云：《到什么地方学习》，《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9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68页。。基于此，中共中央组织部有计划地安排缺乏基层经历的年轻干部到基层锻炼，一大批年轻干部在这种基层历练中成长起来。为了更好地在实践中提升干部的政治能力，中共中央还要求“老干部必须以身作则去教育新干部，去领导与巩固新干部”[注]《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巩固党的决定》，《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6册，第581页。，帮助新干部切实提高政治水准和工作能力。

第三，中国共产党注重发挥政权机关和群团组织的政治作用，以提高政治能力建设水平。根据地的政权机关和群团组织，本质上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政治机构，具有鲜明的政治属性。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中国共产党主动将根据地的苏维埃工农政权改为各革命阶级联合起来的抗日民主政权。相比于苏维埃政权，抗日民主政权中共产党员的比例虽然降低了，但是它的政治功能并没有削弱。由于这些抗日民主政府的工作人员只拿极少的薪俸，简化了繁琐的办事程序，积极保障人民的广泛民主权利和社会福利。因此，人民“就像爱护自己一样来爱护政府，对于政府每一个正确的号召和政策，按期完成或超过原来的计划”[注]彭真：《论晋察冀边区抗日根据地的政权》，《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5册，第658页。。通过根据地民主政权建设，中国共产党找到了实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的有效载体，赢得了社会各阶级的广泛支持，进一步提升了党的政治能力。

注重发挥群团组织的政治作用，也是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的重要方式。1936年1月，中共中央决定在陕甘苏区建立工会系统，强调工会“是共产党的路线在乡村中最可靠最重要的传达者，是城市无产阶级与乡村农民兄弟联合的最重要的桥梁”[注]《中共中央关于陕甘苏区工会工作的决定》，《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3册，第3页。。随后，西北根据地陆续成立了少共陕甘宁省委、陕甘宁省青年救国会以及各地贫农团和妇女会等群团组织。在毛泽东“把群众组织起来，把一切老百姓的力量、一切部队机关学校的力量、一切男女老少的全劳动力半劳动力，只要是可能的，就要毫不例外地动员起来，组织起来”[注]毛泽东：《组织起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20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638页。的号召下，陕甘宁边区和各敌后抗日根据地很快成立了大量群团组织。在这些群团组织中，中国共产党普遍设立了党团，其任务是“在各方面加紧党的影响，而实行党的政策于非党的群众中”。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党团巧妙地引导群团组织发挥政治作用，有效提升了党的政治能力。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积极发挥政权机关和群团组织政治作用的同时，还十分重视维护它们的政治权威和相对独立性。1936年10月，张闻天强调，群团组织中的“共产党员，决不要因为他们在那里已经起了领导作用，就以此自骄自满，采取命令主义的工作方式。他们应该很谨慎的虚心的进行自己的工作，一切自己的提议应该经过一定的民主的组织方式，而且尽量的经过非党的群众领袖去做，尽量提高其中优秀分子的地位与威信”[注]张闻天：《关于白区工作的一些问题》，《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3册，第341页。。历史证明，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政权机关和群团组织权威的积极维护，不仅没有降低它们的政治作用，而且有利于它们在边区政治生活中更好地发挥政治功能。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站在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一以贯之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是要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需要我们总结党的建设的根本经验和启示，不断提升党的政治能力、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注]参见刘红凛：《改革开放40年党的建设根本经验与启示》，《理论探讨》2019年第2期；韩强：《以政治建设统领新时代党的建设》，《探索》2018年第1期。。“我们党是马克思主义执政党，但同时是马克思主义革命党”[注]《一以贯之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一论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1·5”重要讲话》，《人民日报》2018年1月6日，第1版。，既要承担起在全国范围内长期执政、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任务，也要永远保持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本色和精神，将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了近百年的伟大社会革命继续推进下去。因此，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革命党和局部执政党所积累的关于提升政治能力的历史经验，对于新时代加强党的政治能力建设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