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学视域下陶瓷款识的学术独立性研究
2020-01-09胡丽婷
江 洲 胡丽婷
(景德镇学院陶瓷美术与设计艺术学院 江西 景德镇 333000)
正如陈政廉教授所言,金石学在1000年中国学术史上是非常兴旺发达的一门学科,但在近现代以来新学引进与新式高等教育体制的架构下,金石学渐渐淡出了学术界,成为一门“绝学”而濒于消亡。[1]
1 “款识”之辩
“款识”一词的由来虽尚待考察,但中国古代文献中对“款”和“识”早有论述,一般将“款”理解为古代器物、书画或信件上的题字,将“识”理解为标志或记号的意思,如隋唐时期经学家颜师古注青铜彝器款识:“款、刻也;识,记也”。可见,“款识”一词应该指中国古代器物,如钟鼎彝器、陶器等器物上的文字和花纹。
中国书画艺术中的款识也大量存在,它和中国古代的篆刻艺术等共同构成“诗书画印”的书写传统,但书画艺术中一般不叫款识,而称之为“题”,或者叫“题款”,书画后面的文字叫“跋”,如,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足部》中谓:“题者,标其前,跋者,系其后也”,其内容多为标题、品评、考订、记事之类,体裁有散文、诗、词等。可见,款识不仅指青铜彝器、陶瓷等器物上的文字和花纹,而且还指书画艺术中的题款、跋文,以及篆刻等文字内容。
青铜彝器款识演变为书画题款和款识在器物身上的分布、书写惯例等有关。
其一,无论是青铜彝器还是陶器等,其款识大致分布于器物颈部、器物肩部、器物身部,又或者分布于器物底部,这给书画艺术题款、跋和篆刻艺术在二维的空间分布提供了借鉴,如书画艺术中的“题”和“跋”的前后分布,篆刻艺术或者印章艺术甚至要根据书画作品的整体章法进行落章,如落于作品上方的闲章,落于作品腰间的腰章等。
其二,青铜彝器或者陶瓷等器物的书写惯例也影响着书画的款识书写。从书法艺术或者文字学的角度上看,青铜彝器、陶文的书写习惯遵循着“自上而下”(竖写)和“自右至左”(横写)的刻款方式,如青铜器《毛公鼎》、《虢季子白盘》等。从现在的中国古代书画作品中款识看来,很显然是遵循着这一书写惯例的。
此外,青铜彝器、陶瓷等器物中的款识和书画款识发挥的作用也不尽相同。前者侧重记事之类的实用价值,后者更侧重于对人性的提倡。只不过由于传统价值观念重道轻艺,工匠身份低微,作者无需再作品留名,也不用将自己的意志灌注到作品中,[2]所以唐宋宫廷画的款识皆为藏款。
2 陶瓷款识流变
从中国古代陶瓷工艺的发展看来,陶瓷经历着由陶入瓷转变过程,所以,陶瓷款识也可以理解为陶和瓷上的文字或者符号,这样陶瓷款识的就可以追溯至石器时代的陶瓷,所以所有一切在陶和瓷上通过刻划、模印和书写等手段而在器物身上留下任何刻划符号和汉字的都是陶瓷款识。[3]
石器时代陶器中的刻划符号(陶款)对中国文字的起源是重大的,对青铜彝器款识的发展,以及后面书画款识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至少解释了款识的实用性,另外,陶款的设计布局和刻划习惯也对后来的青铜彝器和书画款识,甚至是瓷款的刻写习惯产生了深远影响。如明清时期的陶瓷款识等。
明清时期,陶瓷款识是官窑陶瓷生产的标志,它不仅标识着产地、生产者等信息,而且为古代断代提供了重要依据,如,前任归纳明代陶瓷款识为:永乐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杂。
由于民窑款识绝大多数为民间工匠,所以民窑款识的随意性、自由性等特点尤为突出,而且款识的内容不在停留在官窑的年号款,更多的是动植物款、画押款和富有人文气息的斋堂款和堂名款等,一小部分的民窑精品瓷甚至开始按照中国文人画中“诗书画印”的格式书写款识。
对于文人画名词的界定,宋代苏轼论述相对完善,他在《东坡题跋·跋宋汉杰画》中这样说道:“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便倦。宋汉杰真士人画也。”[4]可见,工匠侧重于对客观事物的形和像,而文人画侧重于创作的思想情感。民国时期“珠山八友”的瓷画之所以界定为文人画和其所表达的艺术主张是一致的,不仅瓷画有画境,而且款识也蕴含着作者的理性和审美情操,
3 陶瓷款识的现状及金石学视域下的学术独立性探析
但伴随着陶瓷艺术的发展,在陶瓷教育的影响下,陶瓷艺术的学科分类趋于明显,衍生了陶瓷艺术设计、现代陶艺、陶瓷绘画等学科,陶瓷款识也随着陶瓷艺术的分类趋于没落。
陶瓷款识如何才能有一席之地,首要的问题就是要解决其独立性的问题,也许金石学的视域能为陶瓷款识提供学术独立性的可能。“独立”并非是脱离于其他学科的独立,而是作为绘画、书法等其他文化形态同等地位的学术对象。
其一,金石学丰富的研究对象为陶瓷款识完善其学科独立提供思维探索。金石学虽发轫于宋代,但其研究的内容也由最初钟鼎刻石发展到明清的甲骨刻辞、汉晋简牍、敦煌写经,以及大量的封泥、瓦当、陶瓷等,丰富的研究对象对金石学的研究提供了物质基础。从石器时代的陶款到民国的文人画入瓷,陶瓷款识也散见于各处,或石器时代的彩陶,或秦汉时期的画像砖,或魏晋时期碑刻中的请砖汉瓦和墓志铭,或宋代之后的陶瓷,这些都零星或整体地分布着陶款或者瓷款,以款识的角度收集这些古籍材料为陶瓷款识的研究提供丰富的研究对象。
其二,金石学的学术研究方法为陶瓷款识的学术研究提供指导探索。金石学研究的话语权一直掌握在文人雅士之中,如宋代欧阳修《集古录》致力于碑刻研究是证经补史的作用,清代的金石学研究又是基于乾嘉学派的朴学传统,近代著名金石学家马衡先生在继承了乾嘉学派的朴学传统基础之上,又用科学的方法研究金石学,并且编撰了《中国金石学概要》一书。陶瓷款识没有金石学研究的传统,但依旧可以为陶瓷款识的研究提供学术指导。
其三,金石学的实践研究为陶瓷款识的实践提供研究。尽管金石学在新学引进与新式高等教育体制的冲击下面临着尴尬境地,但金石学的实践研究却一直没有消亡,如西泠印社等。西泠印社自清光绪年创立以来一直秉承“将技艺做到极致”的传承精神,成为海内外研究金石历史最优秀,影响最广的研究印学、书法的民间艺术团体,有“天下第一名社”的美誉。其实,陶瓷款识的实践人员并不在少数,散见于民间的众多陶瓷艺术家一定程度上都是陶瓷款识的实践者,召集这些陶瓷艺术家或民间工匠探讨陶瓷款识话题,构建陶瓷款识理论框架也能为陶瓷款识的实践提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