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学视角下博尔歇特文学作品的归乡主题分析
2020-01-09李婷婷
李婷婷
(井冈山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沃尔夫冈·博尔歇特是德国战后废墟文学和归乡文学中最著名的青年作家之一,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创作出了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如诗歌、散文、短篇小说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戏剧《在大门外》。他的作品富有巨大的感染力,被称为 “新德意志文学的萌芽”。作为二战之后德国“废墟文学”和“回乡文学”的文坛先驱,沃尔夫冈·博尔歇特对之后涌现的一大批文学作家有极大的影响。从中国知网的文献检索结果来看,目前国内对沃尔夫冈·博尔歇特的文学研究基本上还构不成完整的体系,并且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结合作者的时代背景与短篇小说理论对其几部经典作品的主题和主要人物形象进行分析(如戏剧《在大门外》,短篇小说《面包》《夜里老鼠们要睡觉》《厨房钟》)。因此,对于博尔歇特作品的研究仍然有较大的发掘空间。本文在叙事学理论的基础上,通过叙事视角和叙事语言两个方面,深入分析博尔歇特的经典短篇小说和戏剧《在大门外》,解读其作品中的还乡主题,以此展示其文学作品中蕴含的反思战争、呼吁和平的深刻内涵。
一、叙事视角
根据热奈特的理论,按照叙事作品中视角的局限性,叙事视角可分为以下3 个类型:非聚焦型视角、内聚焦型视角和外聚焦型视角。叙事视角并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分,关键在于是否能满足表达语境的需求,能否更好地表现思想与情感。每一种叙事视角都能在文学作品中成功运用,从而产生各具特色的优秀作品,受到读者的青睐和好评[1]24。博尔歇特在其文学作品中没有局限于单一的视角,而是运用了多元化的叙事视角。
(一)非聚焦型视角
非聚焦型视角是一种传统的全知型视角,叙述人物可以从全方位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事件,并且视角焦点还能任意从一个位置移向另一个位置。它既可以俯瞰人物纷繁复杂的群体生活,也可以窥探各类人物的隐秘意识活动。因此,非聚焦型视角也称为上帝视角。通过这种视角,不仅能将各类人物的外貌、家世、言行等尽收眼底,而且能借聚焦的任意移动,使人物之间能够互相观察,甚至能轻易进入各色人物的内心世界[1]25。如《在大门外》的开头,一个看起来像站在田野里吓唬鸟(有时晚上也吓唬人)的稻草人一样的男人回到家乡德国,双脚冰凉、饥肠辘辘地重新站在了故土的大街上。这时,视角开始自由移动,这个男人身边站着更多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在下着雨的夜里,站在故土德国的大街上,却也无家可归[2]8。
(二)内聚焦型视角
在内聚焦型视角中,每件事严格地按照一个或几个人物的角度展示其所见所闻,可以充分展示人物内心世界,详尽地表现人物激烈的内心冲突和漫无边际的思绪[1]28。如《在大门外》里贝克曼看到的是父母双亡,妻子背叛,背负着同袍战友死亡的责任无法释怀[2]10;易北河面对战争期间无数投河自尽或在战争中被杀害的人的尸体却无能为力[2]13;另一个人试图用善良和乐观说服绝望的贝克曼,却最终因严酷的现实背弃了可怜的主角,让他完全孤独地面对死亡[2]16。博尔歇特在戏剧《在大门外》中使用了内聚焦型视角,通过各色人物将当时战后西德那些从战争中归乡的年轻一代的境遇逐一呈现出来。
(三)外聚焦型视角
外聚焦型视角限制了对事件的实质和真相的把握。它好像一台录影机,只是单纯地录入各种情景,却没有对这些录入的内容进行解释说明,从而使得故事情节带有一种神秘色彩[1]33。如在《火车、下午和夜晚》中,不知来处的火车穿过森林,穿过夜色,车轮不停地争先恐后地向前滚动,咆哮着驶过堤坝,越过桥梁,吼叫着冲出雾气,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驶向何方[3]17。火车并不知晓家在何方,但是执着地要去那里。无人知晓这些火车中为何有些在唱歌,虽然歌声单调,却包含希望和贪得无厌的节奏:归家——归家——归家。这样的歌声惊醒了左右两边的宁静村庄,合着村中狗们嘶哑的狂吠,喊出了乡愁,喊出了无望和孤寂[3]19。
二、叙事语言
(一)话语模式
根据人物语言与叙述人物的关系,有4 种话语模式:直接引语、间接引语、自由直接引语和自由间接引语[1]90。博尔歇特在短篇小说和戏剧中较常使用的是直接引语。直接引语主要包括人物对话与独白。人物对话是直接引语中最常见的形式,它直接展示了人物之间的各种关系。各人物通过闲聊、辩论等方式达到相互之间的了解以及对故事情节、对世界的逐步认识。这种对话的言词大都具有明确的含义,人物在对话中达成了共识[1]91。如在戏剧《在大门外》中主角贝克曼与逐个上场的人物的对话,展现了1947 年大多数德国归乡士兵的境遇,以及这些归乡士兵 “因战争与欺骗离乡——被战争折磨、经历诸多痛苦、满怀乡愁的归乡——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容身的一席之地的再次离去(死去)” 的痛苦绝望的 “归乡” 模式。
独白为单一人物的话语,其中的自白指人物与自身进行对话,将自身感受、观点和判断陈述给自己听[1]91。如在戏剧《在大门外》中,主角贝克曼因为不愿意屈服,不愿意忘记过去与责任,不愿意以真理为代价换取一个可能的安定的生活[4],所以在归乡之后他尝遍了所有的苦难,在剧终时向苍天大地也向读者发出绝望的呐喊:“难道我没有权利选择死亡吗?我没有权利自杀吗?我应该接着被谋杀和去杀人吗?我该怎么办?我该靠什么活着?和谁在一起?为了什么?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该往哪里走?难道没有人能回答吗?没有人能回答吗?没有人,没有人能回答吗?”[5]
(二)非叙事性话语
非叙事性话语是指叙述人物或叙述人物通过事件、人物和环境对故事情节的理解和评价,也称为评论[1]103。修辞性评论则是叙述人物通过各种叙述手法暗示其意义的方式[1]114。
象征是叙述手段之一,叙述人物借助叙事结构的某部分或整体,利用其与经验世界的关联,含蓄形象地表现某种思想观点[1]114。如《在大门外》中,上校面对贝克曼的控告只觉得荒谬可笑。他认为自己只是在战争中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战争结束后根本没有必要去反思自己的责任。金钱至上的剧院经理用所谓的艺术粉饰太平,对贝克曼的不幸无动于衷,将贝克曼赶出了剧院。剧中的上校和剧院经理这两个人物所展示的言论和作为均象征着二战后西德社会中各个阶层的自私冷酷和唯利是图[4]。
拟人手法的运用能让原本的非生命事物产生一种动态立体的美感,能赋予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以新的感受。如在《火车、下午和夜晚》中的火车会唱歌,它们哼唱着、轰鸣着穿过归乡士兵幸福的夜晚。这歌声包含着归乡回家的希望。火车不但会唱歌,还会给归乡士兵讲述世界不可理喻的宽广,讲述世界的宝藏和甜美,讲述这世界的尽头和无尽,向这些无眠的归乡人喃喃讲述,伴他们入梦[3]18;火车还会残忍地把左右两边宁静的村庄从睡梦中惊醒,在村中狗儿嘶哑狂吠中,嚎叫着、抽泣着滚滚向前,喊出乡愁、无望和孤寂,混合着对命运、对分离、对过往和对未来不确定的哭泣与悲伤,让人难以忘怀[3]19。又如,《在大门外》中死亡一开始以一个由于吃撑而患有消化不良症的殡仪馆馆长的形象出现,代表着希望与信仰的上帝则只是一个虚弱且整日哭泣的老人[4]。剧中流经贝克曼故乡汉堡市的易北河会在他心如死灰的梦里与之对话,尝试着说服从战争中怀着乡愁却无家可归的绝望寻死的贝克曼,却最终因失败而感到悲愤[2]10。
通感的运用使得语言更具有感染力。视觉和嗅觉的相互通感,让气味显得形象有动感,展现了一种生动的表达效果。如《拉迪》中,死在遥远俄国战场的士兵拉迪的鬼魂在其埋骨之地抓了一把黑色的土并且嗅闻着,感受到的永远只有苦涩和陌生的味道。当天色大亮,“我” 赤脚踩着黑色故土时虽然也感到了冰冷,却有着一股安心好闻的味道[6]43,这就是让鬼魂拉迪念念不忘、放心好闻的故土味道,也是萦绕在众多战后归乡士兵心中的乡愁味道。
结语
沃尔夫冈·博尔歇特在其文学作品中运用多元化的叙事视角展现了战后西德社会的冷漠无情与痛苦无望,剖析战后归乡士兵的经历与生活以及相关的社会性问题。在短篇小说和戏剧中他还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形成了形象化的艺术话语。总之,博尔歇特的文学作品是德国二战后废墟文学和归乡文学中反思战争的典范,展示了战争给人类社会带来的摧残与毁灭,同时向世人发出反思战争、反对战争、要求和平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