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的女性形象解读
2020-01-09吕靖
吕 靖
(唐山师范学院 外语系,河北 唐山 063000)
缪利尔·斯帕克(1918-2006)是20世纪英国文坛杰出的女作家,她的作品以敏锐的洞察力和非凡的艺术性广负盛名。问世于1961年的中篇小说《布罗迪小姐的青春》是斯帕克文学生涯的巅峰之作。小说以“回闪叙述”的手法讲述了1930-1950年间爱丁堡一所传统女校的女教师布罗迪小姐与她的学生们之间的故事。在短短200页的小说中,斯帕克刻画了众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透视她们在二战后大时代背景下复杂激烈的内心世界,恰恰与20世纪中期高涨的西方的女权主义思潮相呼应。
一、《布罗迪小姐的青春》的创作背景
文学是社会的产物,没有作家能够超越社会对其创作的影响,缪利尔·斯帕克也不例外。20世纪中期社会颠覆性巨变和女性运动的蓬勃发展对斯帕克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战期间,男性普遍参军入伍,女性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扮演了多重角色,为社会的正常运转做出了巨大贡献。而当战争结束,女性只能被迫退回到传统的家庭角色中。但是,战争期间承担社会角色的经历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影响巨大。1950-1960年,进入或重新进入职场的女性数量不断攀升,但无论她们多么努力勤奋,多么出类拔萃,政界、企业界的提升都与她们无缘[1]。在此促动下,女权运动思潮不断高涨并比以往更加激进,一些女性主义者背弃了争取平等权利的初心,走上了极端、独裁的法西斯之路。她们仇视男性,认为他们是社会不公的源头,需要颠覆整个社会来完全摆脱父系社会的束缚。
同时,女性运动的蓬勃发展也深入到文学领域。这一时期的作家更加注重从女性群体的内心体验、人生价值方面去塑造新鲜的女性形象[2]。作为一名思想进步的女作家,斯帕克通过在作品中描写女性追求自由的艰辛历程阐述着其女性主义的信念[3]。
二、《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的女性形象
在《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斯帕克通过塑造1930年代爱丁堡玛西亚·布莱恩女子学校的一系列女性形象,揭露了教师和学生、教师和教师之间在思想上的重重冲突和矛盾,并在女权运动的大背景下使之象征化。
1. 布罗迪小姐:激进女权主义者的缩影
布罗迪小姐是玛西亚·布莱恩女子学校的小学教师,从外表来看布罗迪小姐似乎并没有特别古怪的地方,而内心却与他人截然不同。作为一名事业独立的女性,布罗迪小姐自我意识强烈,蔑视传统世俗观念。在二战前的那几年里,布罗迪小姐野心勃勃地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在事业上,她采用激进的教学模式来造就她所谓的“人杰中之人杰”[4],企图操纵这些女学生来作为自我实现的工具。在两性关系上,布罗迪小姐与已婚保守的艺术教师泰迪·劳埃德有染,又勾引单身音乐教师戈登·劳瑟。在人际交往上,布罗迪小姐与学校里的保守派教师关系紧张,与保守阴险的女校长唱对台戏[5]。她极度仇视男权世界并试图通过极端的手段来颠覆周围的一切,但最终布罗迪小姐众叛亲离,在绝望中去世。
作为一名极端理想主义者,布罗迪小姐与传统格格不入,在斯帕克象征手法的运用下成为20世纪中期极端女权主义的化身。由于对女性自我实现和两性平等缺乏深刻的认识,布罗迪小姐的“伟大”抱负以悲剧告终。
2. 桑迪: 困境中的进步女性形象
桑迪是布罗迪小姐最喜爱的学生,和布罗迪小姐有诸多相似之处,她勇敢聪慧,推崇女性独立和自我实现。但较于布罗迪小姐的激进,桑迪更加理智现实,充满人道主义精神。像其他布罗迪帮里的女孩一样,幼年时期的桑迪曾深深崇拜着布罗迪小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桑迪逐渐意识到布罗迪小姐虚伪狭隘、自私独裁的一面。布罗迪小姐不断膨胀的法西斯式作风和桑迪自我意识的进一步觉醒导致了教师和学生的直接对决。最终,这个最被信赖的学生成了背叛者,这也象征着桑迪追求自我实现思想的成熟。
如果说布罗迪小姐在小说中是激进女权主义者的化身,那么桑迪则是理智的、进步女性主义者的代表,勇敢地抵制着极端势力的压迫,积极、客观地探索自我实现的道路。
3. 布罗迪帮的其他女孩:半开化的女性形象
在小说中,读者同样见证了布罗迪帮其他女孩的成长,儿时的她们多才多艺,各具特点。青少年时期接受布罗迪小姐的言传身教,布罗迪帮的女孩们知道了许多同龄人不知道的关于历史、文学和生活常识。这些知识打开了她们的视野,不再禁锢于传统的道德观念,但由于缺乏判断力,这些女孩被极端的布罗迪小姐影响和利用。
与桑迪勇敢追求自我实现不同的是,这些女孩虽然对现实有所不满,也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但却缺乏目标和勇气,不知如何改变现状。最终她们像传统的女性一样步入婚姻和家庭,过着平淡压抑的生活,忍受着职业中的不公平待遇。
4. 其他女性教师:传统女性的代表
小说中的传统女性形象是由学校里的其他女性教师呈现出来的。墨守成规的女校长麦凯小姐和女教师冈特小姐象征着男权社会的捍卫力量,她们身材魁梧,具有男子的外貌特征。她们看不惯布罗迪小姐不按规矩教学,认为布罗迪帮没有遵循传统规则,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布罗迪小姐从学校开除。很明显,麦凯校长和布罗迪小姐代表了两种完全对抗性的女性形象。
小说刻画的另一类传统女性人物是缝纫教师克尔姐妹,她们因循守旧、任人摆布、从不会表现出维护自身利益的反抗,代表了传统顺从的女性形象[6]。
三、《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女性人物的刻画手法
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刻画不仅有助于情节的发展,还可以通过暗示其创作目的激发读者反思。《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作为一部情节简单、语言通俗,却主题寓意丰富的小说,其女性主题的建构和人物刻画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象征主义写作手法的运用。
象征主义的文学创作手法始于19世纪中期,对20世纪欧洲和美国文学影响深远。象征手法是通过借助事物之间的关联,将一些抽象的情感、思想和概念用具体的形象来表达。通过象征手法的运用,抽象的品质精神转化为被感知的具体形象,含蓄而又巧妙地将一种不便于言说的意境表达出来,寓意深远[7]。
在《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虽然小说采用了全知全能的叙述者视角,作者却极少展开评论,而是通过看似平淡的学校生活直观地呈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人物间的矛盾和冲突[8],并通过象征化手法把这些人物和矛盾在女权运动的大背景下进一步延伸,赋予其时代和社会含义,从而形象地展示出有关女性意识的觉醒,男女两性、女性之间的冲突,以及令人窒息的男权社会传统对女性的压迫等社会问题。
所以,当读者以女性视角、结合时代背景去读这部小说时,就会发现每个人物的塑造细节都兼具叙述和象征功能。作者巧妙的人物刻画让读者得以一窥20世纪中期社会各个阶层的女性形象和现状,并彰显出其深层关注。例如,通过对布罗迪小姐的象征性刻画,作者表达了对极端女权主义的批判,并引发了读者对男权社会中女性争取自我实现的途径和两性关系的思考;对桑迪的刻画则寄托了作者对女性运动的希望和期许——相较于激进女权主义者,理性的进步女性主义者更适合担负起为女性实现自由平等的重任;布罗迪帮中的女性形象则呈现了20世纪中期半开化的女性的群体境遇——在传统与自我之间的迷茫与挣扎;而对传统女性的刻画则体现了男权社会对女性自我实现的禁锢和阻力。
相较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的象征化的人物刻画方式比较隐晦含蓄,需要读者结合上下文语境、全局思考才能发现它的巧妙应用。但是,含蓄的象征也为读者提供了无限的开放空间去思考关于女性自我实现的问题,让小说的女性主题寓意更加深刻。
四、结语
在《布罗迪小姐的青春》中,作者以高度象征化的手法刻画了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她们在20世纪中期的时代背景下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女性的自我认同和自我实现,而她们给出的态度和答案却截然不同。通过刻画复杂、象征性的女性形象,小说再现了西方女性在20世纪中期追求自我实现的纠结与困境,同时作者也在讲述的过程中让读者进一步思考和解读在女性追求自我实现的道路上应以什么为方向和手段,应如何与男性和谐相处等一系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