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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隐喻视角下的诗歌语篇建构

2020-01-09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隐喻语篇文体

任 璐

(大连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一、关于隐喻的研究

“路易斯(C. Lewis)说,隐喻是诗歌的生命原则,是诗人的主要文本和荣耀。巴克拉德(G.Bachelard)说,诗人的大脑完全是一套隐喻的句法。费尼罗撒(E. Fenellosa)指出,隐喻是自然的揭示者,是诗歌的实质。”[1]概念隐喻理论大大加深了人们对事物的理解,它不仅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思维方式,还是诗人创作时传递其思维的工具。莱可夫(Lakoff George) 与 特 纳(Mark Turner)[2](P57-58)合 著 的《超越冷静理智:诗歌隐喻指南》(More Than Cool Reason: A Field Guide to Poetic Metaphor)将诗歌隐喻纳入了概念隐喻的框架,为诗歌的分析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当前对诗歌隐喻的分析仅限于使用概念隐喻分析诗歌内部的词句,却很少有把诗歌当成一个整体来分析概念隐喻对诗歌语篇的建构作用。本文将首先介绍概念隐喻的诗歌语篇功能,然后以艾米莉·狄金森和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歌为语料,从诗歌主题、语篇连贯和文体效应三方面具体分析概念隐喻对诗歌认知语篇功能。

二、概念隐喻的诗歌语篇功能

(一)概念隐喻

隐喻理论的最早研究是从修辞学开始的。修辞学角度的隐喻认为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是日常语言的一种“偏离”。20世纪70年代,西方哲学出现语言转向,符号学理论、认知心理学理论等逐渐发展起来,多种学科开始关注隐喻现象,将其纳入研究范围。以莱考夫(Lakoff George)和约翰逊(Mark Johnson)[3](P39)为代表的学者开辟了一条从认知角度来研究隐喻的新途径,他们对隐喻的研究成果和看法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其一,隐喻的本质。在日常生活中,隐喻是普遍存在的,不仅存在于语言中,也存在于思想和行动中。人们思考和行动的基本概念体系在本质上都是隐喻的,隐喻的本质是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某一类事物。

其二,隐喻的运行机制。隐喻的工作机制是映射。隐喻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始源域,另一个是目标域,隐喻就是从始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这种映射不是任意的,而是受到意向图式的限制。人们拥有一些基本的意象图示,如容器图示、部分-整体图示等,从始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不能改变这些意象图示的结构。

其三,隐喻的分类。概念隐喻分为结构性隐喻、方向性隐喻和本体性隐喻。这三种隐喻都与人的具身体验和思维相关,并且各有特点,这一分类得到了许多学者的认可。其中,本体性隐喻又分为事体和物质隐喻、容器隐喻、拟人隐喻三小类。诗歌语篇所涉及的大多数是结构性隐喻,即始源概念域的结构可系统地转移到目标概念域中,按照前者的结构可以系统地理解后者。以“时间就是金钱”为例,这个隐喻中“金钱”的许多特征都可以用来系统地理解时间,如宝贵、可浪费、可投资等。

(二)诗歌隐喻

在《超越冷静理智:诗歌隐喻指南》一书中,莱可夫(Lakoff George)和特纳(Mark Turner)[2](P93-95)指出,人们之所以理解诗歌隐喻,“部分原因在于人们不自觉地和自然地已经掌握了有助于了解生命的许多基本隐喻,而诗人便是依赖我们对这些基本隐喻的知识去建立事物之间的联系的”。也就是说,诗人并未创造出这些基本隐喻,这些隐喻是早已存在的,并且“已经广泛存在于诗人所处的文化之中,存在于包括文化程度很低的人们的日常思想中以及他本人的诗歌传统中了”[4](P101-105)。从这一点来看,莱可夫和特纳从认知层面解释了人们为什么能理解诗歌和诗歌隐喻。

虽然诗人只是依赖基本隐喻进行创作,但是诗人在这些基本隐喻的基础上有自己的创新。莱可夫(Lakoff George)和特纳(Mark Turner)[2](P61-65)认为,诗人主要通过拓展对应关系、增加细节描述、整合多个隐喻、质疑常规隐喻四种途径来拓展创新基本概念隐喻,以达到诗歌的效果。

国内核心期刊上关于诗歌隐喻的研究大致分为诗歌的认知隐喻解读、诗歌隐喻翻译、诗歌隐喻的衔接功能,其中诗歌的认知隐喻解读占多数。但是,微观的角度并不能完整地探析诗人的心智空间和诗歌的深层含义,因此,很有必要从篇章的角度解析诗歌隐喻的篇章作用。

(三)概念隐喻的语篇建构

关于概念隐喻的语篇功能,国外早已有学者注意。莱可夫(Lakoff George)和约翰逊(Mark Johnson)[3](P128)早在 1980 年就论述了隐喻的连贯功能。一个隐喻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语,而是一个语篇,不论这个语篇有多小。隐喻研究不能仅仅停留在词汇层、句法层,也应该从语篇的层面去研究。

国内关于隐喻的语篇功能研究主要有功能语言学、认知语言学两个方向,其中又以前者的研究较多。功能语言学主要从主述位推进、人际功能、评价意义和命题修正等视角对语篇构建途径进行阐释,如廖美珍和周美萍[5]的《我们赖以建构和组织语篇的隐喻——隐喻变化与语篇组织程度》;认知语言学则主要从隐喻认知视角揭示语篇的构建途径,如任绍曾[6]的《概念隐喻和语篇连贯》。

本文基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来研究语篇的构建。从认知的角度来说,人类经验的范围是连续性的,而词语本质上是离散的。这就注定从经验中提取的概念和用来描述该经验的词语之间存在着距离,而隐喻则试图借助延伸词语的意义填补这个距离[7](P55-58)。因此,隐喻的最主要功能是建构语篇并帮助读者理解和抽象推理。

三、诗歌语篇的认知解读

艾米莉·狄金森和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歌隐喻丰富,富含哲理。在他们的诗歌中,隐喻已从词汇和句法层面上升到了语篇层面,成为他们诗歌一个重要的特征。本文以艾米莉·狄金森的《因为我不能为死亡而停留》、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未走之路》和《雪夜林边停留》为语料,从诗歌主题、篇章连贯、文体效应三个方面阐释隐喻对诗歌语篇的建构。

(一)诗歌主题

在诗歌中,作者选定一个隐喻,以这个隐喻为诗歌主题,以此支配整个诗歌的脉络,诗歌按照隐喻主题这一线索发展下去,从而统摄了整个诗歌主题。从建构层面来说,作者通过概念隐喻在始源域和目标域中选择主题,实现语篇的宏观连贯。从识解的角度来说,读者发现文学语篇若干层级隐喻,将其合并识解为源域和目标域的主题,文学语篇的基本主题以此种方式得以理解。

如《因为我不能为死亡而停留》中,全文的基本主题“死亡”(Death)被隐喻为“离开”(Departure)。全文以“Death is departure”(死亡是离开)为线索,以多个层级的结构隐喻来支撑这一主题。第一节中的“马车”(The Carriage)是离开使用的交通工具。第二节中的“缓慢地行使”(slowly drove)隐喻离去节奏很慢。第三节用几个词语说明了一生的几个阶段:“学校”(the School)隐喻童年,“注目凝视谷物的田野”(the fields of Gazing Grain)隐喻成年,“落日”(the Setting Sun)隐喻老年。第四节则是用“颤抖和寒冷”(quivering and chill)隐喻死前的颤抖和寒冷,因为只有死亡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第五节用“隆起的土堆”(A Swelling of the Ground)隐喻死后的墓穴。最后一节则用“toward Eternity”(通往永生)隐喻死亡是离开一个地方到达另外一个地方,是通往永生的道路。作者以一个主题隐喻贯穿全文,除了标题,全文未提及“Death”,读者却可以根据文中一系列结构隐喻来解读“死亡”这一主题。

(二)语篇连贯

“在交际过程中,发话者为保证语篇信息流的畅通,需要时常对受话者的知识状态作出假设,以便使信息具有最佳的可及性。对于受话者来说,信息的可及性程度越高,语篇的连贯性就越强。”[8]隐喻对诗歌语篇信息的传递非常重要,如果读者逐一解读文中的隐喻性语言,将无法理解诗人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有连贯地解读一系列隐喻,将其看作一个整体,才能更好地理解篇章的整体信息。

以《未走之路》为例,诗中的一系列关键信息都是通过隐喻传达的,隐喻性的语言能够激发读者的联想,使整个语篇的信息具有可及性,保证语篇信息流的畅通。“two roads diverged”(两条岔路)使读者联想到人生的两难选择;“I could not travel both”(不能沿着两条路行走)暗指必须要作出选择,二者不可兼得;“long I stood”(久久地站在那分岔的地方)显示出作选择时的踌躇不定;“grassy and wanted wear”(荒草丛生,人迹罕至)隐喻诗人在作选择时顺从心意,不随波逐流;末尾“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结果后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则是诗人感慨不同的选择就有不同的人生。

将整篇诗歌中的关键信息连贯起来,再联系诗歌的背景信息可以得知,诗人在即将满40岁时作出了他人生的一个重大选择,即全身心地从事诗歌创作。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并没有因为外界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最后作者感慨自己当初的选择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极大的改变。这一连串隐喻信息使得整篇诗歌连贯起来,从而表达诗人自己内心的感慨与对读者的激励。

(三)文体效应

胡壮麟[4](P153-165)认为,隐喻可构成一个语篇的文体特征,隐喻可构成作家文体风格的特征;隐喻可构成某些体裁文体特征的要素,隐喻可构成时代风格特征的要素。当我们在一个语篇中发现较多隐喻,特别是隐喻的内涵渗透于整个语篇、渲染语篇的主题时,应该认为隐喻的使用构成了这个语篇的文体特征。当发现某位诗人大量使用隐喻来渲染自己的主题时,我们应该把它当作一种文体特征来分析,以帮助我们更好地鉴赏诗歌。

罗伯特·弗罗斯特在论及诗歌时说:“诗始于普通的隐喻,巧妙的隐喻和‘高雅’的隐喻,适于我们所拥有的最深刻的思想。诗为以此述彼提供了一条可行之路。……近些年来我一直想一步步地使隐喻成为全部思想。”[9](P924)既然诗人承认自己“使隐喻成为全部思想”,那么我们分析他的诗歌时就应该有意识地探索诗人隐藏在隐喻中的思想。

以《雪夜林边停留》为例,全文中有以下关键信息:一次旅行的经历、在一年中最黑暗的夜晚、停顿下来观赏一片冰雪覆盖下林子的美景、走完漫长的路程才安歇。如果单独解读一次旅行,读者或许能猜测出诗人是以旅行映射自己的人生。但是如果了解到诗人诗歌的隐喻性文体特征,我们就可以大胆地以隐喻的角度来探析诗人的心智空间。一年中最黑暗的夜晚隐喻人生的低谷;冰雪的寒冷意象隐喻死亡,而林子的美景隐喻解脱,停顿下来欣赏一片冰雪覆盖林子的美景隐喻作者希望以死亡为解脱;接着诗人说“还有好多诺言要履行”,用以隐喻他还有自己的梦想;在诗的末尾,诗人用“走完漫长的路程才安歇”表达自己幡然醒悟,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四、结语

本文以概念隐喻理论为根据,从诗歌主题、语篇连贯和文体特征三个角度分析了概念隐喻对诗歌语篇的建构作用。研究发现,不管是从建构还是识解的角度,概念隐喻都有利于诗歌主题的凸显,可以通过增强诗歌中信息可及性的方式衔接语篇,还可以作为一种明显的文体特征为诗歌的解读提供一种思路。

国内关于诗歌隐喻篇章研究大多数是从功能语言学的角度进行分析,未来的研究可以着眼于认知语言学角度,探析诗人的内心世界和诗歌主题。同时,可以结合多个理论来多维探析诗歌的语篇。总之,概念隐喻在诗歌篇章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对诗歌篇章具有很强的解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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