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维兹诺《热线治愈者》中的恶作剧者形象
2020-01-09回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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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杰拉德·维兹诺是20世纪美国最杰出的本土作家之一。小说《热线治愈者:一部奥莫斯特·布朗的小说》(以下简称“热线治愈者”)是维兹诺在1997年出版的作品。这部小说通过“我”的叙述,讲述堂兄奥莫斯特·布朗在印第安部落和美国白人世界里发生的一系列奇遇经历,再现了真实的当代印第安部落的现状。本文主要分析《热线治愈者》中的恶作剧者形象,解析恶作剧者被边缘化的原因,以及被边缘化的恶作剧者对界限的跨越。
一、在边缘徘徊的恶作剧者
恶作剧者是社会边缘的独行侠。小说主人公奥莫斯特善于讲述恶作剧者的故事,“他的故事永远都讲不完,既是一种对际遇的取笑,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慰藉”[1](P1)。美国本土恶作剧者放荡不羁、视社会规则和伦理道德为无物,他们“打破社会准则和自然界秩序,玩乐人间,打乱正常生活秩序,再在被打乱的世界的废墟之上建立新的秩序”[2]。奥莫斯特是一个古怪的人,他“戴着四块表,每一只表显示的时间都令人难以理解。他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衣服,它们颜色鲜亮、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从衣领到裤脚,没有一处布料是平整的。他从不穿戴帽子、袜子或者内裤,他穿着一双不合尺码的大鞋,用铜线整齐的绑在脚上”[1](P3)。奥莫斯特有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和恶作剧者一样不受拘束。奥莫斯特没有融入某种集体社会的主动性和迫切性,他自愿地游离于社会的边缘。恶作剧者“是部落文化的核心,也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流浪者”[3]。“无家可归是当代印第安人的共同特点……狭小的空间是当今印第安人被挤压的生存空间的表征代码,也是他们摆脱无根状态,重塑自我身份唯一可以依靠的空间元素。”[4]奥莫斯特从出生起就注定在边缘徘徊,母亲在保留地边界上的货车后座上生下了他,从此之后,这辆货车是奥莫斯特的“主权所有,整个宇宙间唯一的容身之处……他在这辆货车后座上待着的时间比他在任何其他地方待着的时间都长”[1](P10)。对奥莫斯特来说,货车是他的主权领土,给他带来了一种家的归属感,是他的栖身之所与精神家园。他对货车的眷恋表达出他对独立、自由空间的渴求,也显示出在边缘流浪的恶作剧者内心对归属感的渴求。
印第安人始终游离于主流社会的边缘,但印第安文化具有打破主流文化壁垒的强大力量。奥莫斯特将一辆装满书的破旧货车开进城市中心的大学校园,在那里,货车变成了一间移动书店。奥莫斯特出售自己手制的无字书,受到很多学生的追捧,甚至吸引了一位大学教授。这位教授认为,“无字书是一种灵感,空白的书页是一种强烈情感自然而然的流露”[1](P27)。尽管有学者认为,无字书这一意向体现了主导文化对印第安传统文化窒息的拥抱,空白的书页是印第安人向主流文化发出无声的控告,但毋庸置疑的是,无字书显示出神秘的印第安文化对主流文化极大的吸引力。奥莫斯特因为无照经营被警察逮捕,教授在法官面前据理力争:“这些男孩们是土著人,他们本来有应该有权力在他们的土地上建起来的大学校园里做生意……我们才是真正的入侵者,法官大人,不只是我们大学的土地,整个州的土地,整个国家的土地都是偷来的……这是不可原谅的罪恶。”[1](P26)印第安部落和美国现代社会之间断层明显,奥莫斯特的无字书生意被政府取缔,反映出美国主流文化对印第安文化的抗拒与打击。在主流文化的全方位统治下,印第安文化的发扬还需要另辟蹊径。
二、跨越界限的恶作剧者
第一,打破常理的天性使恶作剧者时常跨越虚与实之间的界限。保留地里的人都认为奥莫斯特被自然赋予了极致的智慧,因而奥莫斯特没有接受过西方教育,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好好坐着听课超过一小时”[1](P35),他不必去学校接受正规教育,他“天生就是运用自己的故事的治愈者”[1](P35)。奥莫斯特利用激光创造了保留地的全息图,这种全息图能追溯历史,再现保留地的全部地理面貌。奥莫斯特经常运用全息图在梦境与记忆间来回穿梭,这是恶作剧者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穿梭的方式。全息图模糊了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恶作剧者随心所欲地跨过虚与实之间的界限,在全息图带来的幻想中自由探索一切已知和未知的领域。奥莫斯特希望通过全息图为印第安人带来正义,期盼全息图能打破不同民族之间的壁垒,一改西方白人对印第安人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奥莫斯特的全息图可以使印第安人不必离开保留地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为印第安部落带来现代化事物,让闭塞的印第安部落享受现代化带来的便捷与舒适,让印第安部落里的人能“在有名的医生那里预约治疗、到银行储蓄、与大学教授讨论甚至可以直接与总统对话”[1](P53)。印第安人渴望接触新事物,但白人社会的冷漠与机械化使印第安人寸步难行,无法跨域部落与城市间冰冷的界限。作为被边缘化的印第安部落,印第安人的潜意识里充满了不安全感,他们既想要接触保留地以外的广阔天地,又渴求一个能够安稳容身的自由家园。
第二,恶作剧者有时会跨越自我身份的界限。在印第安口述传统里有很多令人捧腹的故事,如有的恶作剧者为了在冬季有个栖身之所,竟然伪装成漂亮女人嫁给酋长的儿子。在一次部落选美大赛上,奥莫斯特装扮成了一个性感漂亮的部落女人,变身为“潘妮”,他穿着“紧身高开叉的白裙,戴着红手套,踩着红色厚底鞋”[1](P145),“她”的裙子上“镶嵌了一百枚闪闪发光的美分硬币”[1](P145),在“她”随着音乐摆动时,身上的硬币因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1](P145),在场的一百多名观众和评委都被这个成熟的部落“女人”迷住了。奥莫斯特在舞台上用性感舞蹈骗过了所有人,最后还被授予了“印第安公主”的称号。奥莫斯特利用恶作剧假扮女人,瞒天过海,他不仅是自我性别界限的逾越者,也是社会规范的逾越者。
第三,恶作剧者不仅自己主动逾越界限,还会引导另一边的人跨过界限,形成从外到内的跨越。奥莫斯特开通了900条电话线路,每一个电话号码都连接着一个印第安治愈者,他们通过听筒“给拨号的人讲述印第安传统神话故事中的动物治愈者”[1](P89),或者将“听筒对准印第安保留地内的‘呐喊洞(Panic Hole)’,让拨打电话的人冲着话筒大声嘶喊”[1](P89)。900条热线供不应求,奥莫斯特的热线让部落故事和部落动物得到了极大关注。这一次,恶作剧者不是跨越界线的人,而是引导者,他引导着城里的人向部落里拨打热线,将城市与部落之间用沟通连接起来,跨越城市与部落的界限。奥莫斯特既获得了丰厚的经济利益,又帮助他的部落焕发了新的生机,他的“聪明机灵从正面说是足智多谋,反面说就是狡诈成性”[5](P72)。奥莫斯特虽然贪财,但他贪财的恶作剧推动了部落的发展进步。作为恶作剧者,奥莫斯特既自私又无私,好与坏两个对立的性格特点在他身上和谐共存,这两个方面看似互相矛盾,却又奇特地结合在一起,维持了善与恶之间的平衡,构成印第安恶作剧者的完整形象。印第安人认为,自然和动物是他们精神力量的来源,通过连接城市与印第安部落的治愈者热线,部落里的动物治愈了城市中孤独的困兽,部落与城市之间的隔阂也渐渐消失,恶作剧者邀请保留地之外的人进入印第安的生活与文化空间,为保留地注入勃勃生机。
三、结语
印第安文化中恶作剧者的性格复杂多样,虽然多种矛盾对立同时并存,但却能维持一个平衡的状态,恶作剧者多层次的性格特点体现了印第安人对和谐与平衡的追求。恶作剧者经常跨越不同性质的界限,如真实的地理界线、抽象的身份界限和文化界限。格格不入的恶作剧者积极无畏地跨越各种界限,象征着印第安人对自由的向往。在多元发展欣欣向荣的当今世界,印第安民族发展与传承的必经之路方向是十分明确的,即必须打破一切文化、民族和身份壁垒,各民族间进行无阻碍的沟通交流,如此才能实现世界各民族和谐共处、共同进步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