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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IP恩仇录

2020-01-09咸鱼鱼

记者观察 2019年34期
关键词:晋江花落网文

文 咸鱼鱼

2003年,被称作是网络文学空前繁盛的一年。那是一个杂志、出版社、BBS论坛与专业文学网站并存的年代,小众精英作家与大众化写手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读者的阅读需求与反馈开始左右一个写作者。与此同时,流量与金钱也尝试叩开网络文学的大门。2003年6月,有文学网站尝试推出VIP付费模式,这意味着网络文学商业逻辑有了跑通的可能性。此后,互联网洪流涌动,资本登台,小人物摇身一变也能锦衣唱戏。

江湖大幕揭开,恩怨撕扯,入局者众。而互联网的议题和舆论中心也开始像一辆永不停歇的火车,一直在往前开去。有些人站在了轨道中,迎头撞上,成为靶子,被碾为齑粉;有些人在轨道之外,与列车隔着一厘米距离,只被呼啸而过的风撩起衣角。

1 湖面投石

2003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年11月,“新浪读书”频道一篇文章指出郭敬明新作《梦里花落知多少》涉嫌抄袭女作家庄羽作品《圈里圈外》。很快,这场指责从网络论坛上的声讨演变为对簿公堂。同年12月,庄羽就其抄袭事件向北京市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一年后,一审判决认定《梦里花落知多少》在整体上构成对《圈里圈外》的抄袭,郭敬明与出版该书的春风文艺出版社均表示不服,并进行上诉。2006年5月,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认定抄袭事件成立,判决郭敬明及春风文艺出版社除赔偿庄羽经济损失外,立即停止《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出版、销售,并在报纸上公开道歉。然而,没想到,比道歉先来的是《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影视作品。2007年8月,改编自郭敬明小说的同名电视剧《梦里花落知多少》在江苏台播出。

这场抄袭争议在中文互联网一轮轮的迭代中,诞生、高潮、模糊,复现,重又消弭。至于作家本人,出书,任编剧,开公司,或是继续写有争议的书,一切波澜都像是一场发生在湖面的碰撞,或许当时激烈,但水花溅的再高,最终都会归于平静。而被抄袭者,有时被描述成有利可图便死缠烂打的穷寇,有时被讥讽是“蹭热度”的十八线冷文写手。而这条利益链中的其他角色,比如出演IP的演员,会被粉丝称作是不知情的牵连者,制片方则是资本永不眠的真实写照。

反观始作俑者,似乎只要不回应,就不会陷入泥淖,网络反抄袭的评论、帖子都可以被更新鲜的绯闻以及更有趣的故事覆盖掉。

2 网络审判

2013年2月,经网友爆料,连载于潇湘书院的言情小说《庶女有毒》涉嫌抄袭众多小说。当年7月,该书更名《锦绣未央》并出售影视化版权的消息流出,促使事态进一步发展。

但即使抄袭事件如此早被爆出,依然拦不住资方对作品流量的垂涎。2016年11月,《锦绣未央》电视剧播出,在网民围观下,一场浩大的反抄袭审判展开,到2017年,连同温瑞安在内的12位被侵权作家展开联合维权。2019年5月,为期两年的侵权案在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宣判,被告侵权成立,判令被告立即停止对小说《锦绣未央》的复制、发行及网络传播,赔偿经济损失 12 万元及维权开支 1.65 万元,当当公司立即停止销售。《庶女有毒》虽被法律审判,但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已被“网络审判”但始终未尘埃落定的争议作品,如《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而有关抄袭的争议始终只在舆论层面发酵,涉嫌抄袭的书照卖,同名影视作品照拍。

2019年,有关网络文学抄袭的争议又达到了另一个层面。2019年10月,改编自晋江作者“玖月晞”小说的影视作品《少年的你》登录院线播出,在清一色对电影作品的称赞中,不乏对原著的声讨与争论。这一次,争论的焦点不是文字是否粘贴复制,小说框架是否如出一辙,而是“融梗”。

在2016年之前的中文互联网里,是没有“融梗”一词的,这个词的诞生与玖月晞密切相关。据网友称,2016年3月,晋江文学网的读者及部分作者发起了一场投诉,称玖月晞作品《小南风》涉嫌文章大面积雷同抄袭,并不断牵扯出其他涉嫌抄袭的作品。由于涉及丁墨、Twentine等多位头部作者,这起投诉引起了晋江管理层的注意。但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不但投诉不成立,还促使晋江的抄袭处理制度来了一次更新。当月,晋江修改了抄袭处理制度,称“抄袭的本质是掩盖原作者、据为己有,致敬、戏仿、反讽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原著,但不是据为己有;法律保护的是表达而不是思想,是具体的文字描述,而不是梗”。自此,“融梗”一词诞生。随着电影《少年的你》口碑的水涨船高,关于“融梗与抄袭”的争议越来越大,面临不断升温的舆论,玖月晞做出了回复。

2019年11月4日下午3点28分,玖月晞发布微博,微博中写道:“我不认同网友所说的‘融梗’指责,我的作品中或许有共通的思考,但没有任何抄袭融梗。”截至目前,这条微博点赞49万,评论5.7万,转发3.3万,随手点开转评,清一色是网友对“共通”一词的震惊。但纵使舆论场上围观的众人惊掉了下巴,但仍然对现实影响寥寥。在无数场没有尽头的网络抄袭争议中,事件的发酵与静默一时盛极,一时又被遗忘,围观者的态度能左右舆论,但无法一锤定音地决定事件走向,这些争议最终不过是一场归不了档的“网络审判”。

3 荣辱与共

一本头部IP,从连载、出版到卖出有声书版权、漫画版权、电视剧版权,再到电影版权,甚至是游戏版权,牵涉者甚多。那么,资本方在购买版权的过程中做不做背景调查?

互联网时代关键词检索再方便不过,为什么还选择争议作品?对观众来说,这是一个选择题,但对版权方而言,这实际上是一道论述题。网文生产的大环境如此,抄袭边界模糊,大多作品都脱胎于流水线式的文学网站,一部作品可能涉及抄袭、融梗、撞梗、借鉴等多种说法。买版权的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但肯定心怀侥幸,比起抄袭、撞梗争议带来的伤害,显然是作品的流量诱惑更大。

最近几年,几乎年年都有争议IP摇身一变登台亮相,网友的指控只要没有官方一锤定音就意味着作品还有无限生存空间。但随着版权意识的不断普及,争议作品被捧得有多高,就会摔得有多惨。那些原本冲着小说名气买版权的资方,最终也将被版权所拖累。这一出大戏,看起来是网友干着急,但原作者与版权购买方不可能毫无龃龉。不过是一张大布铺下去,先遮羞为算,若是实在遮不住,便将始作俑者推出去,两手一翻,再称毫不知情。不过话说回来,面对那些涉嫌抄袭的IP、出版方、片方,没有谁更无辜的说法。既然IP共享,那么自然也荣辱与共。

4 榕树中空

消费文学的模式化创作讲究批量生产,什么题材热,什么风格好,作者们便一窝蜂涌上去。网文的连载模式使得作者与读者成为创作共同体,作者每一章更新都有即时反馈,这就使得创作者为了数据好看,不停迎合读者口味,久而久之,作品陷入快餐式写作窠臼。

女频文的腰部作者,一般来说,日更两到三章,总字数在五千至八千。头部作者的喘息空间要更大一些,保持日更,一章在四千字左右,至于基层写手,没有过万的手速是难以让作品被看到的。而男频文则普遍更粗放,时速2000~3000字是常态,日更八千更是普遍。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博士储慧娟曾写过一本书,《说书人与梦工厂》。在书中,她称网文写作的某种群体特征仿佛机器的“嵌入式编程”,作者们经历着资本力量的固化与异化,就像“码字民工”一样开足马力,拼命赶稿。而文学网站们通过技术手段,为作品排名,更新速度、字数成为攀升的先决条件,小而精的作品得“养肥”了看,推荐位留给能大批量更新的作者,这本质上是通过不断改进的大规模生产方式来左右人们能看什么内容。但实质上读者的兴趣并非是真实的兴趣,在框定排名下顶到受众视野中的作品往往以技术而不是以内容为导向。既然是技术导向,那么繁荣背后必然藏着来自文化环境的各种暗示,可以来自其他读者,来自喜欢的网文作者,或者来自资本有意导向的消费趋向,最终,技术导向牵手文化暗示,共同致使“榕树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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