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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濠梁之辩”到“渔樵之隐”
——论恽寿平鱼藻图中的庄学意蕴

2020-01-08张玉霞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恽寿平渔父遗民

张玉霞

(宿州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安徽 宿州 234000)

明末清初是天崩地解的乱世,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相互交织。异族入主中原后,在重建封建社会秩序时采取了一系列民族压迫政策,使得纲纪伦常与文化传统的传承都受到极大的威胁。明遗民们立身于“亡国”甚至“亡天下”的历史巨变中,面临的每一次人生抉择都是一番政治操守和道德毅力的严峻考验。胸怀亡国之痛、身处艰难境遇中的明遗民文人士大夫,以儒解庄,在对庄子思想的解读过程中萌发强烈的精神共鸣。本文以明遗民画家恽寿平为个案,结合其“鱼”意象的文艺创作,探究他对庄子思想的个性解读,以期阐释恽氏面对明清鼎革巨变时的生存抉择、心态变化,并以此窥探整个明遗民画家群体在家国巨变时的生存状态及思想心态等变化的共性特征。

一、恽寿平文艺创作中的“鱼”意象

甲申、乙酉之变后,近三百年基业的明王朝坍塌了,随着外族取代朱姓王朝,明朝宗室及遗留大臣大多辗转南迁于淮河以南,意图重建明朝,然后挥师北上。恽寿平父子亦加入了武装抗清的行列,亲历建宁守城之役。恽寿平在城破被俘后,机缘巧合成为清浙闽总督陈锦的养子。后为摆脱养子的身份,恽寿平有一段短暂的出家经历。还俗后他迫于生计常年漂泊在外,奔走于江浙各商业都市售画,过着颠沛流离、辛苦穷困的生活。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恽寿平的两位兄长或战死,或失踪于武装抗清的战役中。恽寿平的归乡遁隐也是在武装抗清失败,与父失散又重逢后不得已的选择。明清鼎革所带来的国仇家恨,以及意欲恢复大明政权而不得的忧愁苦闷,一直困扰着恽寿平,寻求自我安身立命的根基成为他苦苦思索的问题。

庄子通过精彩纷呈、奇异鲜活的动物意象表述他的哲学思想,其中“鱼”意象在他的散文中多次出现,如在《庄子》内篇《逍遥游》《大宗师》,外篇《秋水》,杂篇《外物》《渔父》中,庄子借助“濠水之鱼”“相忘之鱼”“逍遥之鱼”等“鱼”的意象来表达他“自然”的哲学思想。后世文人士大夫基于庄子,借庄子的“鱼”意象托物言志、抒情达意。受程朱理学的限制,庄学在明初的发展近乎中止。随着社会政治经济及文化的兴盛与繁荣,以及政教专制的放松,明中期以后,庄学得以复苏和兴盛。明代中后期,庄学日益兴盛,自觉品评历代庄学的著述大量出现,以至于在明清鼎革之后,“《庄子》成为乱世中明遗民思想的寄托。大批遗民怀着故国之思,将《庄子》视为哀世之书,或闭门著述,不问世事,或奔走行事,以图恢复”[1]186。遗民画家恽寿平熟读《庄子》,在画面诗词题跋中以庄论画,对庄子典故运用灵活自如。庄子有关“鱼”意象的典故在恽寿平鱼藻题材的文艺创作中反复出现,其中既有以“知乐”的“濠上之鱼”自比,又有借“相忘之鱼”力求摆脱人生困境,还有追寻“逍遥之鱼”,回归渔樵之隐,遁世守节,以期达到心灵的安适与情感的寄托,寻求身心的自由与解放。恽寿平画面中的“鱼”意象,是其遗民心态的重要表现形式,寄寓着他的人生处事哲学。

二、恽寿平鱼藻图中的庄学意蕴

(一)濠水之鱼

在恽寿平“鱼”意象的文艺创作中,大多以庄子笔下“知乐”的濠水之“鱼”自比。“鱼乐”思想源于《庄子·秋水》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2]268由此引出了有名的庄子与惠子之间的濠梁之辩。在濠梁之辩中,庄子与惠子的分歧点是人与物是否相通相感,庄子在辩论中阐释了他“齐万物而为一”的哲学思想:“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2]34庄子认为,人和鱼是相通相感的,鱼的快乐也是人的快乐,“在庄子的思想中,濠水之鱼快乐,因为它们是摆脱牵累、相忘于江湖的自由之鱼”[3]。这些自由之鱼没有利害计较,不受束缚,体现着庄子“游”的境界,象征着精神的自由解放。

顺治九年(1652年)陈锦被杀后,恽寿平随义母扶榇北上,在杭州灵隐寺巧遇出家为僧的父亲恽日初,经神僧相助,他毅然放弃北上“袭遗荫”的仕宦之途而出家为僧。恽寿平于次年秋冬随父返回故里常州,广交隐逸、名士,经常随父赴江浙各地讲学,联络复社遗老。因与抗清志士联系紧密,恽寿平父子的行踪常常受到官府的严密监视,加之当时文字狱盛行,身居困境的恽寿平熟读《庄子》,隐遁于园林中,逍遥于山水间,与造化自然同游,通过追随庄子,以期获得身心解脱。“庄子的艺术精神,融入了恽氏的血脉,化入了恽氏的画论。庄子的哲学思想是恽寿平绘画理论的主要渊源之一。”[4]恽寿平借庄子笔下的濠水之鱼以自况,通过在水中嬉戏、幽游的鲦鱼的生存状态来表述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清心少欲、闲适安静的生活中超脱世事纷扰,返归自然,追求精神的极度自由。

庄子笔下的“濠水之鱼”成为恽寿平敞开心扉、叙述衷肠的通道,如恽寿平在《菱塘鱼藻》图中题曰:“红香春不隔,碧藻望如积。花潭千尺波,鱼戏在半壁。”[5]86在《题落花游鱼》图中题跋:“尺波无处宿鸳鸯,摇荡春风荇带长。忽见轻鲦初出水,落花如雪过回塘。”[5]124恽寿平认为,鱼之乐主要在于嬉戏、穿梭于碧藻、花潭、菱丝之间,不受约束,自由自在。恽寿平以鱼之乐自况,学习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2]13的“逍遥游”,并且吸收、内化庄子“逍遥游”的精神,强调主体逍遥闲适,置身于大自然,身心与自然万物相融,从而获得无限的乐趣。如恽寿平客于宜兴周世臣家时,在《蒲溪柳色为周太史画》中题跋:“西溪草堂,盖周太史归隐处也。群峰奔会,带以蒲柳,茭芦激波,柽柳夹岸,散碧连翠,水烟忽生,渔网相错。予曾从太史击楫而弄澄明,纵观鱼鸟,有濠梁之乐。真一幅惠崇《江南春图》也。”[6]西溪草堂野逸、优美的自然环境,就像惠崇的《江南春图》一样美不胜收。恽寿平与周太史荡舟于澄明的湖面,“纵观鱼鸟”而生“濠梁之乐”,这种彻底摆脱尘世羁绊、利害得失的境界,这种别有会心、自得其乐的境地,是画家逍遥闲居、清淡无为心态的直观写照。这种心态在恽寿平画的题跋中反复出现,如在《柳溪渔隐图》中题曰:“乱柳垂溪阴,山云发幽赏。钓罢未收纶,高歌沧浪上。”[5]62恽寿平泛舟垂钓于江湖,收纶高歌于沧浪,这种不知所求、不知所往、任性自然的生活状态,正是庄子所谓的高度自由的“游”的精神境界。

(二)相忘之鱼

庄子生活在动乱的春秋战国时代,面对当时黑暗的社会现状与隐藏于统治阶级所宣扬的仁义礼乐背后的奸诈与虚伪,庄子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生活中的人是不自由的,只有超越现实的各种困境,摆脱身心的种种羁绊,才能获得精神上的解放与自由,从而达到人生的至境。“相忘”是庄子寻求到的超越困境、摆脱羁绊的行之有效的方式:“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2]121基于万物来源于自然,是自然的组成部分,庄子提倡放弃一切人为的活动,还原物的本来状态,使自我完全回归自然。

甲申之变后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攻破城池时烧杀劫掠乃至屠城,强制推行剃发令,使民族矛盾超越了阶级矛盾,并且矛盾极其尖锐。出生于宦儒世家的恽寿平,自幼受到良好的儒家正统教育,年少时历经国破家亡之变,后随父参加武装抗清活动,亲历建宁守城之役,城破被俘后,有短暂的出家经历,历经艰难险阻,方随父返回故里,在父亲的教导下研习圣贤经典,体悟处世真谛,忠于明室而不仕新朝,布衣终老而不改其志。年少时艰危奇变的生活经历,成年后颠沛流离的卖画经历,纠结于胸中的对社会的疏离感以及“匡时济世”的远大抱负不得施展的苦闷,面对国破家亡的现状却无力改变,在当时官府的严密监视下及统治者采取的一系列残酷的文化、政治政策干预下,庄子的“相忘”思想成为恽寿平摆脱人生困境的理想方式。苏珊·朗格说:“艺术品本质是指一个人对其自身历史发展的内心写照,是他对世界生活形式的内在感受。”[7]出生入死、历经生死考验的恽寿平拥有了道家尤其是庄子审视人生的视野,“叔子既历丧乱,少壮时多与畸人侠士游,常奔走千里,恍惚死生,他人色沮神丧,而叔子意气如常……叔子言貌恂恂,与人接,恒简静不发一语”[5]370。可见,经过年少时历练的恽寿平,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达到庄子“外生”的阶段,这是庄子认为的游心于“道”、得到“至美至乐”享受的先决条件。返回故乡的恽寿平,遁隐于山林间,安命听天,甘于清贫与寂寞,读书、作诗、饮酒、绘画,以绘画“兼风雨”、诗歌“悦性情”来笑看仕宦之途:“对酒不能饮,将何慰此生?偶然成小隐,岂是薄浮名?笔欲兼风雨,诗真悦性情。灯前观醉者,一笑绝冠缨。”[5]9选择遁隐生活方式的恽氏父子,“父杜门著书,并以课子为务。寿平以鬻画养父”[8]。恽寿平虽“以鬻画养父”,然“性落拓雅尚,遇知己,或匝月为之点染;非其人,视百金犹土芥,不市一花片叶也。以故遨游数十年,而贫如故,对家人未尝形戚戚于面,惟吟咏、书画自娱。所居有瓯香馆,倡酬皆一时名士”[5]367。

随着南明政权的覆灭,清朝统治日益稳固,庄子的“相忘”思想愈加主导着恽寿平的生存选择与价值取向。恽寿平不仅自己“相忘”于江湖,而且在与抗清志士张远(字天涯)会晤时,送给张远的诗画中亦有劝诫张远之意:“庚申暮春,偶过虞山,仿石谷王山人,因得晤天涯张先生。倾盖如平生欢,甚快也。暇日戏拈小词,索予画桃花。再作荇藻游鱼,以志庄惠之知云尔。照水红霞动,敧风翠带长,偶然逢惠子,相与话濠梁。”[5]127题跋中的庚申年即康熙十九年(1680年)三月,恽寿平应王翚之约前往虞山,与张远相晤,为张远作《桃花鱼藻图》并题跋,在题跋中恽寿平自比庄子,称自己与张远为庄惠之知,“偶然逢惠子,相与话濠梁”。张远“自福建避耿精忠乱居虞山,相晤订交,倾盖如平生欢。张远出游非尽在谋食,实亦将于恢复有所图谋”[9]。然而,恽张相晤之时,南明政权业已覆灭,三藩之乱已经平定,清兵成功进驻台湾,清王朝的统治逐渐稳固,此时“除了采取永停圈地等措施外,康熙帝将重点放在争取汉族知识分子,尤其是在政治、经济方面具有雄厚实力的江南文士身上”[10]。有别于清初的统治者,康熙帝在位期间曾5次南巡,登泰山、祭明陵、谒孔庙,尊孔崇儒开始成为清朝的重要国策,以此来安抚江南汉人,网络大批汉人文士。

对于明遗民自身而言,随着抗清复明武装斗争的一次次失败,“大多数人看到了旧王朝的不可复振,同时也意识到:救亡的重点不在政统的重建,而在道的承担与延续。沿着孟子‘天下溺,援之以道’的思路,人们开始思考道济天下的现实可能性”[11]。恢复朱明王朝政统的理想破灭后,抗清的重点转移至对儒家文化传统的保存上。历经明清鼎革的觉浪道盛(1592—1659)将庄子与儒家联系在了一起,他曾著《庄子提正》《三子会宗论》,认为庄子是“儒者之宗门”“教外之别传”,甚至认为庄子是“尧孔真孤”,是承接儒家圣人之道的传人,而孟子、庄子和屈原共同承担着复兴儒宗的重担。“这种解庄方法既可以庄子清高之名彰明抱独守贞的情操,又可借庄子宗儒的观点申发对故君故国的忠孝之心,便得到了许多具有遗民意识的逃禅者和教外居士的响应。”[12]觉浪道盛“以儒解庄”的观点直接影响着他的弟子方以智、屈大均、钱澄之,而钱澄之对恽寿平极为推重,如钱澄之评介恽寿平诗画曰:“南田题画云,笔端点点,俱通元气。又云,十指以外,化工俱为长物。是其意匠惨淡,可谓良工心苦矣。盖耳目之欲接,则败其思;蚊虻之声闻,则挫其精。彼夫庭可以搏鼠者,恶能与我歌哉?故知南田画者,当与读南田之诗。”[5]363钱澄之承继觉浪道盛“以儒解庄”的观点,在辩解庄子属儒不属禅时,钱澄之认为“庄子将圣人之道巧妙地寄寓于其荒诞离奇的‘无用’之言中,正是其用世之深的体现”[13]。觉浪道盛、钱澄之的这些观点亦对恽寿平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恽寿平认同觉浪道盛、钱澄之等明遗民借阐释《庄子》来寄寓其家国之思及抱独守贞的遗民情操,在其文艺创作中反复援引、阐释庄学,以期保存民族精神,为民族国家文化传统的传承贡献个人的力量。当恽寿平面对仍“于恢复有所图谋”的张远,画《桃花鱼藻图》《柳图》,在“倾盖如平生欢”之余,感慨时光荏苒,政局变幻,此时已经是“自怜白发同枯柳,纵有春风不再青”[5]131。在与张远“相与话濠梁”时,亦有劝诫张远放弃武装反抗之意,劝其改变重建政统的观念,通过“存道”而实现“道济天下”的理想。

(三)渔樵之隐

庄子的逍遥精神在悠哉乐哉的水中游鱼中得以体现,与“鱼”意象紧密相连的是渔钓、渔樵意象,“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所好也”[2]231。“庄子钓于濮水。”[2]266庄子认为钓鱼符合无为的处世方式,是避世之人最佳的休闲娱乐方式,庄子自己也热衷于渔钓生活。庄子在《渔父》篇中描绘的渔父是位隐逸的有道者,在超世脱俗、回归自然的渔隐生活中保持本性:“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2]359渔父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随意自然,俨然道家的化身。《楚辞·渔父》中的渔父是位避世隐身、钓鱼湖滨的隐士,在屈原与渔父的对话中,渔父萧散自得、淡泊磊落的性情跃然纸上。后世文人士大夫基于庄子、屈原笔下逍遥自由、随意自然的渔父,进而延伸为对渔父生活方式的向往,将“渔”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渔”的生活成为隐逸的象征,追求渔父的生活状态成为文人画家摆脱尘世羁绊、期盼精神自由的途径。

恽寿平的隐逸思想与情感也表现在他不断变更的别号中。“别号因为是使用者本人取的,不像姓名要受家族、行辈的限制,因而可以更自由地用来标榜或发抒使用者的某种情操。”[16]恽寿平自号青簔钓徒、青簔钓客、菰芦钓客、青簔钓隐、鉴湖渔隐、鉴湖泊者、西溪钓徒、白云溪渔等,这些以渔钓、渔隐为旨意的别号,贯穿于恽寿平的一生,尤其在其晚年表现得愈加明显。如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春,51岁的恽寿平在常州白云溪渡口的南岸租赁临溪小筑“瓯香馆”,此时的别号有白云溪渔、白云渔、白云溪渔隐、云溪渔父、云溪渔、云溪渔隐、云溪鱼懒等。渔钓、渔隐是恽寿平所向往的远离俗世羁绊、性情闲适的生活,“隐逸对个体而言,主要是尽最大努力寻求个体自由和主体情感的酣畅,体现出的是个体为依归的价值取向”[17]。恽寿平在宁静、孤独的渔钓、渔隐生活中,遁世守节,遗世独立,通过保持个体的自由与人性的素朴,达到心灵的安适与情感的寄托。

三、结语

“庄子宁愿做‘曳尾于途中’(《庄子被水》)之龟,而不愿意成为供奉于庙堂之上的神龟,可见道家所追求的是不为外物所累、快意自适的境界。”[17]遗民画家恽寿平熟读《庄子》,一生以庄子笔下的“濠水之鱼”自比,借助庄子的“相忘之鱼”以期摆脱困境,通过庄子的“逍遥之鱼”追求渔樵之隐。恽寿平将庄子的“濠水之鱼”“相忘之鱼”“逍遥之鱼”等“鱼”意象融入其鱼藻题材的文艺创作中,通过绘画创作及画面的诗词题跋,“将鱼以自况,把庄子式的‘鱼乐’观注入画幅中,以发抒士之情怀,则赋予了这一传统题材全新的美学涵义,更具艺术的自觉性”[18]。通过解读恽寿平鱼藻题材的文艺作品,我们可以发现他思想深处的庄学渊源。恽寿平作为明遗民画家群体的一员,我们通过对其鱼藻题材文艺创作中的庄学意蕴及艺术表现的研究,可窥见整个明遗民文人群体相似的精神困境,以及在明朝覆灭后为了摆脱这种精神困境,遗民文人试图以庄子来安顿愁闷而孤独的心灵,这是对个人生存价值的自我重新定位所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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