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认识论视域下的中国道路:逻辑前提、多维透析及其合理前瞻

曾异，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国家治理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自20 世纪80 年代末以来，我国的社会认识论研究经历了开题立论、方法论探究、人文社会科学哲学构建、微观领域和问题研究以及国家治理与制度创新的学理探讨和实践对策共五期研究。这为继续开拓社会认识论研究和加深对人类社会理论与实践认识创造了重要的历史机遇。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时期。”这一战略判断既体现在国际格局的巨大变迁中，也体现在国内治理的综合难度上。这些重要的变化都在对中国乃至全人类的未来发展道路产生深刻的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从社会认识论的视域来探究中国道路，即阐明社会认识与中国道路的内在关联，多维透析中国道路的丰富内容以及合理前瞻中国道路就显得尤为必要。

一、逻辑前提：科学地认识世界和合理地改变世界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一文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我们不仅要科学地认识世界，而且要合理地改变世界，这其中包含两层意思:首先，我们要能科学地认识世界，进而才能正确地、革命地改变世界。也就是说，我们对社会的认识、对社会的真理性认识是改变世界的前提。其次，鉴于社会在快速发展，社会认识也必须不断前进，理论创新也必须与时俱进。在这个意义上，社会认识论遂与中国道路有了内在关联性。

1.社会认识论的研究深化与实践旨趣。中共中央党校庞元正教授提出社会认识论要重视对创新实践的研究。在他看来，相较于社会总体认识这一范畴，还需提出社会总体实践这一范畴。就社会总体实践而言，就很有必要把社会实践区别为创新实践和常规实践。而当我们把创新实践、常规实践引入社会认识论，就会发现这将极大地深化社会认识论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更能够体现人类实践上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二是能够更深刻地揭示社会总体认识发展的动力和规律，三是更能够体现和揭示实践改造世界、满足人类需要的功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赵剑英教授表示，认识自己是永恒的话题，认识人类社会未来的变化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全球化趋势的加快以及人类社会的深刻变革，需要进一步唤醒、催生、推动当前的社会认识论研究。华中科技大学王晓升教授揭示了后形而上学时代的社会认识难题并指出其可能的解决方案，最后总结出，如果我们仍然要按照马克思《资本论》中的思想方法来进行社会认识，那么社会认识不是要揭示社会背后的真理，而是要找到走出现代社会困境的出路。这是因为，在后工业社会，真和假是结合在一起的，彻底否定了虚假、揭示了虚假之后，我们也不能在虚假的背后找到真实。北京师范大学胡敏中教授基于对新中国认识论研究70 年的梳理，认为社会认识论的研究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从实践论的角度来探讨社会认识的问题。杭州师范大学种海峰教授对社会认识论的理论旨趣与学科特质进行简要总结，认为社会认识论是建立在社会实践基础上的认识论与历史观的高度契合与统一，这既是这一学科的初心，也是其不变的使命。

2.社会认识论与中国道路的内在关联。陕西师范大学袁祖社教授认为，长期以来国家本位下的中国社会、民主决策、自我认知是依附的和统一的，所以“社会”为中国人提供了一个多样、可以自主建构、为自我感知和自我价值实现的无限空间。在某种意义上，社会认识论可以看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最直接的理论基础。因为在道路问题上，我们曾经有过迷惑和困惑，根本原因就是在改革开放以后的一段时间，对中国社会本身变化的认识不足、不到位有关。华中科技大学欧阳康教授指出，新时代呼唤认识论的当代复兴。人类在每一个重大的、关键的、转型的时期，一定会出现重新认识世界和认识自我的问题，而当代人类已经来到了这样一个时刻，从中国来看，新时代的双重性已经非常清晰地展现出来，一方面我们总体上通过总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 年、改革开放40 年甚至中国共产党成立将至100 年来看，中国的道路在全世界可能是最清晰、最明确和最坚定的，但是当我们面临极度变化的世界不确定性时，我们的问题又会不断地凸显出来。所以，新时代呼唤认识论的复兴来重新认识新的问题。种海峰通过检视社会认识论学术发展史得出，一方面，它的肇始创立与当时中国社会现实以及学术界境况同频共振、密不可分；另一方面，作为高度关注中国现实社会发展以及世界局势变化的学科，其不仅致力于对人们如何认识社会的特殊结构、特殊方式、特殊道路以及基本特征的概括和阐释，而且越来越自觉地走向实践领域，在科学认识社会客体的基础上追求对当下社会实践的能动引领与建构；其不仅具备高度、系统的学理性特征，而且散发出观照和参与中国社会实践强烈的现实感与时代性。

二、价值引领：凝聚中国道路共识与培育文化自信

当前中国社会改革与快速发展的突出特点在于其社会内部有着极为复杂的价值要素和价值结构，这就需要我们正视当前中国社会发展中的复杂性状态，在社会价值观念的多元化发展和加速流变中做到“变”中识“常”，从而“多”中取“一”。习近平总书记曾深刻地指出，“人心是最大的政治，共识是奋进的动力”。因此，凝聚中国道路的发展共识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根本前提。而牢固树立和培育文化自信，其根本目的在于借助文化的感召力和塑造力来巩固、提升和引领人们的道路自信。

1.正视价值复杂性与坚持中国道路自信。欧阳康从当代社会发展的复杂性出发来谈论现代认识论，并指出这个大“社会”并非我们通常所讲的与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并列的社会，而是区别于天然自然的大“社会”。整个社会认识论是把对自然的研究、天然的研究和作为广义社会的研究联系在一块，不仅囊括中国，也包含国际维度，同样也是一个国度、民族和文化的汇聚。面对如此的社会复杂性，我们至少面临五大困惑:一是本体论维度，人与社会的内在交织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二是认识论维度，主体、客体和中介发生着极为深刻的变化；三是价值论维度，包括中国在内，社会价值的分化超出了以往所有时候的情势；四是实践维度，实践论在价值博弈的基础之上变成了一种智慧博弈；五是从大数据视野看，大数据给大社会带来益处的同时，也引发了社会结构问题。浙江大学刘同舫教授指出，澄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优越性是树立道路自信的理论前提，只有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置于不同的参照系中进行共时态和历时态的比较，才能全面彰显这种优越性，愈加坚定不移地沿着这一道路阔步前行。

2.培育文化自信与坚持价值引领。武汉大学夏建国教授认为，从历史上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基本上就规定了这个民族发展的逻辑。现代化是在现代文化指导下进行的自觉行为及其文明成果。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开放事业，要求进一步推进中国特色现代文化建设。华中科技大学程新宇教授道出了文化自信的实践指向，它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第一，文化自信不仅仅是指心理上、思想上认同和讴歌中国传统文化，更重要的是在行动上、实践中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第二，文化自信反对崇洋媚外；第三，文化自信反对夜郎自大；第四，文化自信建立在对文化正确的认识基础上；第五，文化自信意味着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新疆财经大学盛新娣教授认为，在边疆民族地区的具体现实环境中，主体——该地区高校教师对客体——该地区大学生进行文化自信培育实践话语，既有与全国其他地区的共同性，又有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独特性。新时代边疆民族地区大学生文化自信培育实践话语既是一种表达内容的形式，又属于被表达的内容，因而该地区高校教师应当力求实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培育实践话语自身形式与内容的辩证统一。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田勤耘副教授提出，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受各种因素影响，但历史文化的影响最为深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及中国化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同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强大的精神支撑和价值引领。东北师范大学马军海博士从文明自觉论的角度阐述了中国道路的意蕴，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是以一种文明的方式迈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文明崛起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向“强起来”的真正内涵。

三、视域拓展：全面深刻地认识和理解中国道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 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40 年来，我国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形成了“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具有丰富而全面的内涵。中国道路的成功实践拓展了社会认识论的问题域且需要社会认识论去深度研究。认识愈清，则道路愈明、信念愈坚，全面深刻地认识和理解中国道路具有重要意义。

1.新时代育人方式与自我实现。西南政法大学谢俊教授认为，作为重塑和建构主体的一种创造性活动，育人始终是围绕着“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这个最高目标而做出的实践性探索，是马克思主义最高理想及中国共产党“初心和使命”在新时代的绵亘和赓续。习近平从政治维度、文化维度和教育维度等三重视角全面论述了育人的原则、过程、要求和价值。华南农业大学彭金富博士指出，在当前深化改革、全面推进现代化建设的新时代，个体仍需要从存在与价值、过程与结果、集体与个人相统一的意义上重新界定主体活动的自我实现概念。然而，现实层面上，自我实现遭遇复杂环境下的自我认知混乱、个体正义与社会团结的交织、单向度自我与人全面自由发展的背离等道德困境。究其原因，简单移植西方个人主义价值观不容忽视；国情不同，传统文化各异，照搬西方的自我实现模式，并不适合中国的生活实际和伦理规范等。

2.新发展理念与社会发展观。北京信息科技大学张云筝教授对改革开放以来发展观的变化和新发展观面临的问题进行了解读，认为新发展观在实践中面临的问题，既有发展不平衡与不充分引起的问题，也有旧的思想观念的阻力、法律政策完善的挑战。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推进新的发展模式，要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手段，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建设，综合利用各种政策工具，引领各方力量致力于新的发展道路。南京师范大学吴静教授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享发展理念作为一种新的发展观核心，体现了历史规律认知的深化结果，它同根源于儒家文化的天道大同理想有着一些本质方面的区别。这就需要理论工作者能够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角度对这一概念的内涵从以下三个维度进行准确的定位:个人组成共同体的前提和基础；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维度；实现终极发展目标的价值诉求。武汉理工大学孙德忠教授表示，新发展理念源于经济领域又超越经济领域，立足客观现实以追寻理想状态，针对中国问题亦具有世界意义，凝聚时代精华也引领文明走向。它不仅开辟了唯物主义的新视野，开拓了社会主义的新境界，而且正在开启人类文明的新篇章。

3.社会主义民主与政治发展道路。武汉大学虞崇胜教授认为，认识中国式民主的三个维度实际上和认识中国道路的三个维度是重合的。本来中国式民主是中国政治社会语言的一个现实，但是在人们的认识当中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西方一些学者、一些舆论认为中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民主，这样就产生了认识的问题。目前认识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有三个维度:一是对中国社会主义民主要有自信，二是对中国社会主义民主要有自觉，三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要有自省。

4.生态民生与生态文明之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李白鹤副教授以社会认识论为指导来考察当代中国生态民生建设，认为可以看到其中的核心认识论问题是如何认识生态环境与民生的关系。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民生观的形成源自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生建设中的生态维度和我国生态环境建设的价值指向的正确认识。这一生态民生观最为精要地展示了生态环境与民生的内在联系，蕴含着良好生态环境是民生的重要内容，民生是生态环境建设的价值指向，人民既是良好生态环境的享有者也是良好生态环境的建设者，“最公平”“最普惠”是生态民生的突出特征，是当代中国生态民生建设的核心指导原则。

5.科技认识与当代中国科技发展之路。武汉科技大学罗天强教授表示，科学和技术是既相区别又紧密联系的两个事物，它们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就一个国家而言，选择怎样的科技发展道路，关系国家的经济、社会、国家安全、国家地位乃至民族的兴衰。因此，认识科学技术的运行规律和社会规律，从而探索适合本国社会发展要求的科技发展道路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基于对科技运行规律和功能的认识，走出了一独立自主与开放相结合的发展道路。

6.中国道路与国家治理现代化。军事科学院张明仓教授认为，社会意志是社会认识的重要形式，社会意志调控是社会治理的必备条件。意志问题是哲学史上备受争议、备遭误解的问题，主体间意志关系常遭相关研究忽视。当今时代，利益主体和社会意志的分化、多元化更加突出，主体间意志冲突成为全球性治理难题。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必要高度重视社会意志的差异和协调，以共同意志促进共建、共治、共享，这是深入探索建设社会治理共同体、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有效途径。中国人民大学马俊峰教授提出，社会治理研究要有明确的问题意识。在研究过程中我们缺乏一种真实的问题意识，需要在以下两个方面引起注意:其一，在问题意识和忧患意识的关系方面，往往容易把忧患意识抽象化，没有将其具体化；其二，在前述前提下，一是厘清治理与统治、管制关系的问题，二是改变“一管就死、一放就乱”传统管理模式，解决好社会治理机制，三是科学、合理把握社会治理的价值基础和理想模式。吉首大学张登巧教授从社会认识论视域来思考乡村治理，认为认识乡村至少要具有一种复杂性的思维。我国地缘辽阔，从复杂性思维认识乡村、对待乡村治理，至少有如下四个方面需要特别关注:一是如何处理好管制和自治的关系，二是如何处理好乡村治理中公平和效率的关系，三是如何处理好乡村发展模式多样性和统一性的关系，四是如何处理好城乡之间的关系。

四、合理前瞻：自觉自信地坚持和发展中国道路

科学理论指引是开辟正确道路的重要前提，马克思主义是中国道路的重要理论指引。中国道路的开辟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国情结合的创造性运用，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与具体实际相结合的鲜活实践。我国已成功开辟了中国道路，但坚持和发展这一道路是一项复杂的历史任务，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开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正确的，必须长期坚持、永不动摇。”唯有如此，中国道路才会在守正创新中越走越宽广。

1.中国道路的理论基础和方法论。华中科技大学万小龙教授认为，中国道路应该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和中国人民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中国道路与中国具体实际结合得很好，但是原创的理论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刘同舫指出，理论研究怎么面向实践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今天的理论研究，包括社会认识论研究的前提性问题，也就是理论和实践的问题。他认为，理论和实践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张力。既要拉近理论和实践之间的距离，关注现实、回应现实，是我们理论研究应有的品格和任务，让理论之师和实践之问同向同行。在拉近理论现实研究和实践之间距离的同时要拉开理论和实践之间的距离。我们的理论研究应该与实践拉开距离，拉开距离的目的是为了更加客观、更加严肃、更加科学地来理解我们的实践。南京大学张亮教授表示，在探寻符合中国国情的理论创新道路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做好以下五点:第一，坚持为人民做研究，第二，坚持用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理论创新，第三，坚持面向新时代发现并解答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第四，坚持以“哲学和社会科学的联盟”为指引推进跨学科研究，第五，坚持让创新成果说好“中国话”。华中师范大学叶泽雄教授指出，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深入挖掘马克思社会发展道路思想尤其方法论意蕴，对于世界各国尤其发展中国家选择以及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从而走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困境，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2.探索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基本原则和现实路径。华中科技大学韩东屏教授认为，中国道路要瞄准马克思的社会终极价值，就马克思主义而言，真正需要我们始终坚持的东西其实只有一个，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终极价值。这种新的解释不会像传统解释那样，既不易说清，也无从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终极价值就是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一指认有理论与现实方面的依据。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可由健寿、富裕、和谐、自由这四大社会终极价值目标标示。湖北中医药大学邓先奇副教授从幸福劳动与新时代美好生活的构建角度着眼，认为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通过劳动确证和创造美好生活是对人的本质的最高肯定。异化劳动导致人的现实存在样态与人的本性不相契合，使人与美好生活相背离。只有扬弃异化劳动，通过自由、自觉、全面的幸福劳动，才能进行美好生活的社会建构和个人建构。将实现幸福劳动作为社会良善治理的最高法则，形成有利于实现幸福劳动的社会环境和政策制度，是新时代中国推进幸福劳动、构建美好生活的现实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