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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内涵与特点

2020-01-08苏泽宇

关键词:文化

苏泽宇

一、引 言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新的时代场域中,“人民对更美好的生活的向往催促着中国共产党人开拓新的视野、创造新的奇迹”(1)邹贵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四维图景》,《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2期。,党中央更是高度重视文化建设之于实现中国梦的重大支撑作用以及文化软实力发展对人民美好生活水平的提升功能。习近平指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2)中共中央宣传部主编《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第201页。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强调,“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广泛凝聚人民精神力量,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深厚支撑”(3)《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人民出版社,2019,第22页。。文化体制改革是未来中国文化建设的重要环节,不断完善和优化文化发展的制度框架与体制机制,破除文化建设的结构性、深层次障碍和瓶颈,激发文化创造活力,提升文化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是增强我国文化自信、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必由之路。从文化治理现代化的视角探究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制度和体制建设目标、价值追求及其基本特点,有助于把握全面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内在规律、重点难点和应然向度,提高文化体制改革的科学性与实效性。

国外较早将文化作品作为自由主义支配下市场配置生产的一部分,注重法律、政策对其发展的影响,认识到文化通过政策形式作用于政治、经济、社会的运行。自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首次提出“治理术”,到托尼·本尼特(Tony Bennett)关注文化研究对实践的指导以及对制度、政策的优化作用,开启了文化治理的纯粹化转向。而后西方学者对文化治理的研究逐渐引入权力话语,探讨文化制度、政策体系中权利主体间的互动关系,尝试不断调试和优化国家、市场、社会三者间的文化权利话语体系。关于“文化体制改革”的直接性研究集中于拥有发达文化产业的国家,如美国、英国、法国及亚洲的日本、韩国,描述此类国家文化体制建设的模式,总结其成功经验并分析其长处、短板与瓶颈,或者比较国家间的文化建设,分析各国文化制度、政策与体制机制改革的短期和长期效果,以期从中汲取文化建设的经验与智慧。

国内关于文化体制改革的研究侧重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文化观为指导,从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视角,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结构与市场经济模式对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发展的决定作用,并探讨文化体制改革作为上层建筑改造的巨大反作用。同时,国内研究也重视借鉴西方关于文化治理、制度变迁的相关理论,并结合新时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现实条件与客观需求,充分挖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客观规律并分析其特殊性。当前国内研究以党和国家关于文化体制改革的政策精神为依托,将文化体制改革作为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进行系统分析和微观考察。其中,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治理”理念渗透于多数研究之中,构成理论分析的主线。

本文依托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关于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新要求,探讨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在制度框架建设、体制机制创新方面的系统目标,揭示和阐析其人民性、系统性、科学性、时代性的基本特点,进而探讨未来中国文化体制改革多元共治、“国家-市场-社会”有机整合与协同互动的应然走向。

二、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系统目标

文化体制指谓一定国家意识形态指引下,文化发展所处的社会组织结构与制度框架。它规定了国家文化机关、文化企业、文化事业单位的机构设置、隶属关系、权责界定及其运行模式,维持着政府管理、市场运行与社会整合的特定互动关系,是国家基本制度在文化维度的具体形态。社会主义制度下的文化体制改革是立足历史条件变迁,依据社会宏观需求、发展愿景而进行的自我调适、自我完善。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以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为前提,旨在推进国家文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释放强大动能以推进文化软实力的平衡和发展,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精神文化需求,广泛凝聚人民价值共识、培育文化自信,筑牢全体中华儿女凝魂聚气的思想基础,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提供制度体系保障。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从根本制度、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权益保障、舆论引导、文化创作生产体制五个层面对文化体制改革提出整体要求,构成了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系统目标。

(一)将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作为根本制度

作为意识形态建设的主要阵地,文化发展承载着国家、社会思想上层建筑的建构,是社会发展道路、制度体系的观念投射。思想文化的建设反过来成为经济运行、社会发展、政治建设的重要指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与文化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的产物,是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发展。作为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更是我国意识形态的灵魂和旗帜。习近平反复申明: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丝毫动摇”(4)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第9页。,“我们要立足中国,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5)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第19-20页。。确立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是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重大制度创新。唯此,才能从根本上保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性质与方向;才能从思想、理论、信仰、行动上坚守党的本质属性;才能在全球化文明冲突、强势文化席卷的博弈场域中克服价值迷茫,增强文化自觉,保持思想定力,坚定“四个自信”;才能夯实全体中国人民共同团结奋斗的思想基础,强化凝魂聚气的精神纽带。新时代坚持这一根本制度推进文化体制改革,就是要深入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用其指导思想理论建设、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文化文艺、教育教学的各方面,将其贯彻落实到武装全党、教育人民、文化生产的工作体系之中,形成蕴含其政治导向、工作理念、价值推崇的制度体系。

(二)强化文化软实力建设的核心价值观引领制度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中华儿女在长期社会历史实践中积淀、锻造并不断升华的精神信仰、道德追求和价值观念,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中国的精神凝结和观念表达,其民族性、时代性、先进性、包容性、实践性使其成为新时代文化建设的精神之“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引领文化生产经营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的同时,也使文化产品的社会效益得到释放,真正使文化成为凝聚全体中华儿女的精神纽带。新时代强化文化软实力建设的核心价值观引领,要求注重共产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日常化、生活化、常态化建设,于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的记忆传续中培育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道德建设方面的要求落小、落细、落实于社会、职业、家庭、个人的行为实践之中。与此同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化与外化不仅需要柔性的教育引导和观念启发,更需要刚性的法律法规体系加以强化规约。通过法律法规、市民公约、乡规民约以及各行各业行为守则的立体化建设,形成“赏善罚恶、德福相随”的制度体系,使其成为国民教育、精神文明创建、文化产品创作的重要精神引领与基本价值遵循。此外,应当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滋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传承中华民族独具特质的文化基因和精神纽带。通过志愿服务制度建设,激励和引导民众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诚信体系的制度化建设为抓手,营造诚实守信、重信守诺的良好风尚,进而带动核心价值观的多维建构。

(三)完善保障人民文化权益的服务制度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中国共产党的初心是为人民谋幸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宗旨。社会主义文化是人民大众的文化,是依靠人民、服务人民、由人民共享的精神创造。人民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创造者、追求者、享有者、归属者,人民的文化权益与政治权益、经济权益、社会权益一起构成了公民的基本权益。随着我国物质硬实力的极大提升,人民幸福指数的提升日益侧重精神文化生活的满足,保障人民文化权益成为解决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向度。新时代条件下,纵向维度需要通过建立文化生产创作的引导激励机制,激发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的生产积极性,产出更丰富、更优质的文化精品;横向维度需要整体推动城乡全域公共文化服务的标准化、均等化,从基础层面提供均衡与充分的公共文化服务,缩小东西部、城乡、区域间的文化服务差距,从整体上提升公共文化服务的覆盖度与实效性。与此同时,应积极建构群众性文化活动机制,鼓励引导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事业,形成政府与社会、官方与民间的多维协同,实现从单纯依靠政府投入走向国家主导下多元参与的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

(四)优化突出舆论正向引导的传播工作机制

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极速发展,电子媒介化生存已经成为人们的基本生活方式。多元文化、丰富多样的社会思潮以即时化、碎片化、娱乐化的数据形式充溢人们的思维环境,塑造人们的观念意识,构成了国人日常的舆论场。文化霸权主义、舆论发酵、网络噪音、价值虚无等文化现象随时可能引发群体性的“蝴蝶效应”,威胁主流意识形态的安全,造成不可估量的治理危机。巩固舆论阵地关系国家意识形态的安全,影响国家政治稳定,尤其是在重大突发事件的情境中,更需要快速建立针对性的线上线下对接、内外联动、多维协同的舆论引导机制,以正能量的内容、群众喜闻乐见的表达方式、科学理性的观点建议来疏导、引领、激励大众。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社会舆论当中传播正确导向,培养广大人民群众对主旋律声音的情感认同,增强理性自觉,是新时代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新时代条件下,只有完善坚持正确导向的舆论引导工作机制,才能将党的主张、正面声音传播给人民,广泛凝聚群众价值共识,巩固共同思想基础。此外,网络人际传播的“去中心化”与“身份退隐”等特性,使“网络社会思潮在观点、主张等层面越发脱离国家和政党可吸纳的范畴,一些网络社会思潮甚至直接针对主流意识形态展开质疑或批驳,以试图博取眼球”(6)方付建:《网络社会思潮的发展动向与引导策略》,《光明日报》2015年7月30日。。这就要求网络综合治理体系的建设,以保障民众网络空间基本的人际传播权益,同时有效地规约、引领虚拟互动,打造干净清朗的线上环境。

(五)升级社会效益为首位、“双效益”相统一的文化生产机制

文化作品不仅具有传播意识形态和塑造人们思想、价值观的功能,而且能够以商品形式在市场上流通,兼容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两个维度。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产业与文化事业的发展应当遵循文化建设自身规律。市场与社会是文化创作智慧的源泉。富有活力的生产经营机制能充分运用市场的利益刺激效应,吸引更为广泛的社会力量投入文化创作和产业发展,极大激发文化产业主体的生产创作活力;但同样市场利益至上的诱因也会使主体忽视文化作品的精神品质,滋生盲目性、迎合性、低俗性的创作倾向。因此,文化管理一方面要把握政府与市场的边界,不过多地干预文化市场的良性运作,营造宽松有度、规范有序、富有活力的市场竞争环境,最大程度地挖掘市场潜能和群众智慧;另一方面,也应有效发挥政府监管、规范、引领市场的服务功能,克服市场经济的负面效应。通过文化管理体制的完善来引导文化产业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自觉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不仅注重文化作品的商品质量,增强文化作品的传播度与消费者接受力,更强化其引领人民追求“真”“善”“美”精神品质的作用,培养有较强社会责任意识的高素质文化从业者,自觉抵制低俗、庸俗、媚俗的创作倾向,从根本上保障人民追求美好精神生活的文化权益。

三、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主要特点

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基于我国文化强国建设的发展要求和时代潮流,以推进我国文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主轴,着眼解决深层次的体制机制问题,通过建章立制、完善体系,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体系更加成熟、定型。因此,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从根本制度的维度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增强了人民性;进一步强化顶层设计,增强了系统性、整体性与协同性;遵循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规律,增强了科学性;引导新型文化业态发展,推动“文化+”融合发展,增强了时代性、创新性和融合性。

(一)坚守马克思主义根本立场的人民性

党的十八大以来,文化体制改革从国家顶层设计到具体体制机制建设逐渐展开,确立了“两个巩固”的基本原则,即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党和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牢固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7)《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第23页。;“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8)同上书,第44页。。在此基础上,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确立为根本制度。以人民为中心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立场。只有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才能保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性质与方向,保证人民群众成为文化建设的创造主体和服务对象。习近平反复把“是否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是否给人民群众带来实实在在的获得感,作为改革成效的评价标准”(9)《深入扎实抓好改革落实工作 盯着抓反复抓直到抓出成效》,《人民日报》2016年2月24日。,正是以人民为中心、本着对人民负责的理念来确定改革成效的评价标准。在文化创作生产体制机制改革中,要求文化商品生产在兼顾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同时,把社会效益自觉放到首位,给人民提供高品质、充足的文化服务,而非仅仅为追逐商业利益使文化产品流于粗制滥造,变得低俗、庸俗、媚俗。这些改革目标真正对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负责,充分体现了对马克思主义根本立场的坚守,彰显了文化体制改革的人民性。

(二)强化顶层设计与体系建构的系统性

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改革已经进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攻坚阶段,产生了许多深层次的矛盾、难点问题,更需要从国家层面进行顶层设计,全面系统地规划文化体制改革。作为“五位一体”的重要一环,文化是思想的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密不可分。文化同样会引导人们的思维观念,进而对政治、经济、社会、生态产生反作用。“文化改革发展必须服从并服务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10)段立国:《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文化改革发展顶层设计的战略特征》,《文化软实力研究》2019年第4期。,与政治体制、经济体制、社会体制以及生态体制改革相衔接、相协同,进行统筹设计。正因为如此,习近平强调:“改革开放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坚持全面改革,在各项改革协同配合中推进。”(1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第68页。“注重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内在要求,也是推进改革的重要方法。”(1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第109页。2014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通过的《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实施方案》,规定了文化体制改革“一个中心环节”“两个巩固”“三个方面工作”“四个坚持”的基本方案,指出了统筹协调推进“五位一体”全方位改革的总布局,强调了文化体制改革与其他领域改革的战略协同。党的十九大召开前,文化领域“四梁八柱”性质的改革主体框架已经基本形成。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强调从制度建设层面整体推进文化体制改革,从根本制度、核心价值观引领、人民文化权益保障、舆论引导、创作生产等维度系统推进制度与体制机制改革。新时代这一系列的改革理念和举措都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体制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发展作出了贡献,使文化制度体系更加成熟、定型,进一步推进了国家文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三)遵循文化建设规律的科学性

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强调遵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特殊性与规律性。党的十八大以来,立足文化作品意识形态属性和商品属性的统一关系、文化产业与文化事业的合力效应、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弹性张力以及传统文化与时代文化的继承扬弃关系,我国文化体制改革一直致力于通过文化管理体制变革,转变文化行政部门职能,引导、服务和保障市场文化主体的公平竞争,推进文化资源在全国范围内的优化配置,鼓励引导社会多元主体参与文化建设,激活文化生产创作的积极性。2015年颁发的《关于做好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公共文化服务工作的意见》指出,政府向社会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既是转变职能、建设服务型政府的重要环节,也是推动公共文化服务社会化发展的重要途径。(13)《关于做好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公共文化服务工作的意见》,《中国文化报》2015年5月12日。由此看出,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更加重视遵循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逐步推进文化管理体制与文化生产经营体制相分离、公益性文化事业与经营性文化产业相分离,由传统的文化管理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文化治理体系转变,由单纯依靠政府投入文化事业向由国家主导、社会多元参与的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转变。文化生产创作体制机制创新在兼顾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统一之时,更加坚守社会效益的本位原则,更加注重打造文化精品的高质量发展导向,更加强调发展以我为主、全方位、多领域的对外文化交流与合作,为提升国家文化治理的科学化水平作出贡献。

(四)创新与融合并重的时代性

新时代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以网络信息技术、基因工程为代表的科技革命飞速进步,推动不同产业交错跨界融合,文化领域也涌现出许多新业态。这一转变是“由于技术进步、规制放松、管理创新及需求拉动等原因所带来的不同产业之间相互渗透、相互交叉进而演化为产业之间产品、业务与市场的融合,最终导致产业边界的模糊化甚至重新划定边界的动态发展过程”(14)王祎庆:《文化产业政策解读》,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5,第30页。。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日益多元化、高质量化、综合化,对生态环境、旅游、健康等领域的行业创新升级与深度融合提出更高要求。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在以前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法之上加入“现代”二字,强调“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突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时代性、创新性和融合性特征。科学技术创新成为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动能。伴随文化产业的数字化服务发展,数字创意文化产业领域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性文件,进一步推动了文化产业与科学技术的深度融合,增强了文化产业的升级力和变革力。习近平要求“大胆运用新技术、新机制、新模式,加快融合发展步伐,实现宣传效果的最大化和最优化”(15)习近平:《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 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共同思想基础》,《人民日报》2019年1月26日。,强调舆论宣传工作充分运用新技术以发挥更大效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完善文化经济政策,培育新型文化业态。”(16)《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第44页。这意味着文化体制改革应当注重培育文化跨界融合和文化创意,如“文化+体育”“文化+旅游”“文化+康养”等文化新经济。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强调,要“完善文化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制度,健全引导新型文化业态健康发展机制”,“完善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体制机制”(17)《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第25页。。在培育的基础上,通过建章立制来规范和引导新型文化业态的健康发展,充分体现了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创新与融合并重的时代性。

四、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应然向度

文化体制改革本质上是政府、市场、社会三者的权责关系在文化发展领域的系统调整,形成更有机的“国家-市场”关系形态以激活文化发展活力。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应转变政府文化管理理念,坚持和优化国家主导的文化发展模式,推动文化管理权的下放与转移,打破条块分割,推进多要素融合发展,疏通参与渠道,引导多元主体协同共治,加强文化体制的法制化建设,以更加开放、包容、规范的体制机制广泛吸纳社会主体参与共建共治,朝着国家主导下多元共治的应然向度不断深化。

(一)创新党对文化工作领导方式,树立高效服务型政府理念,优化国家主导性

作为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的坚强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确立国家核心价值体系,明确文化发展总体方向并制定宏观战略,通过政府执行文化政策、各级党组织监督政策落实来推进文化治理现代化能力与水平的提升。当今国际社会的意识形态较量遮蔽于思想文化的交流、交融、交锋之中,以强势文化的同质化席卷为表现,对文化软实力较弱的国家形成威胁,通常造成主导价值的混乱与迷茫、本土文化的丢失与遗忘、经济效益对社会效益的冲击以及“无中心主义”“分散主义”思想蔓延。新时代条件下,中国共产党应当创新对文化工作的领导方式,不断增强文化理论能力,坚持对文化建设政治原则和方向的领导,确保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克服市场的自发盲目性与片面逐利性,充分调动文化治理各要素的积极性。政府管理部门应当顺应现代化文化治理的变革走向,树立有限政府、责任政府、法治政府、服务型政府的理念,精准定位政府在文化治理中的元主体角色,明确界定自身权力边界,防止出现“泛意识形态化”的过度管理行为,强化责任控制与监管,推进从人治行政向法治行政转变,打造人民本位、社会本位的服务型政府。与此同时,政府应当尊重文化建设和发展的特殊规律,依据文化行业更为精细的新型领域分类提供有针对性的具体制度体系,综合运用多重手段引领政府、市场、社会以及个人参与多元共治,增强国家主导性管理的吸纳力、包容力和引领力。

(二)推动政府文化管理权的下放转移,激发市场与社会活力

“中国文化经济演进的突破必然需要遵循文化体制改革的逻辑,而归根结底就是进行文化体制市场化改革。”(18)刘静、惠宁:《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文化产业的演变、特征与经验》,《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20年第2期。面对社会治理扁平化趋势以及人民文化需求的日益多元化、高质量化、小众化,新时代的文化体制改革需要充分运用市场机制,通过良性公平的市场竞争优胜劣汰,充分激活市场与社会的活力,提供充足、丰富的公共文化服务。在此过程中,国家只有简政放权,推动文化管理权力的下放与转移,才能逐渐走出全能主义、无限责任的传统管理误区,卸下过度的文化监管负担。因此,把握政府管理调控与市场运行的边界,保证市场与社会的发展空间,是国家主导下多元共治文化体制形成的重要前提。在政府管理系统内部,中央只有将文化管理权力下放到地方,降低地方文化体制的改革成本和政治风险,才能真正推进地方政府由边缘性改良向结构性改革深入。在市场、社会场域,将政府的文化管理权限逐渐向市场、社会、居民转移,增强市场、社会的自我治理能力,减轻政府文化管理负担,推进从全能政府向有限政府、从微观直接的“办文化”模式向宏观间接的“管文化”模式转变,实现文化经营职能与管理职能相分离。与此同时,推进公益性文化事业与营利性文化产业相分离。在文化事业领域,政府主导公共文化建设,但可以将社会资本引入公共文化服务领域,使社会资本不仅获得一定的经济效益,而且产生公益性的社会效益;在文化产业领域,通过政策引导、市场监管与法治化管理营造规范化、公平化的市场竞争环境,增强文化创作生产活力。

(三)打破条块分割,推进多要素融合发展,增强文化生产自主性

我国文化管理的结构设置、职能运作、权责关系依然受“条块管理”的传统模式制约。这种管理体制尽管提升了行政范围的覆盖率,但会造成权力分散、多重领导、责权不清等体制机制问题,容易形成制度性摩擦和文化资源配置障碍,引发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区域差异、城乡差距以及东西部差距等不均衡现象。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正在从整体性、大联动的视角出发,朝着综合性、大区域、系统化的“大文化部制”管理模式转变,打破行政区域壁垒、部门壁垒以及城乡二元结构。在此过程中,推进机构合并、合署办公和人员分流是基础层面,深层次是要打破权力集中效应,重新定位政府职能,转向发挥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的主体功能,为文化与科技、民族与世界、传统与时代、文化产业与社会资本以及城乡、区域等多要素融合创造良好的市场和社会环境,推进实现政府、市场、社会以及个人之间权力和资源的自由配置与有机整合。此外,应当进一步扩大文化生产创作的自由自主空间,释放文化政策稳步趋于宽松的信号,科学简化文化生产与发行之间审核审批的程序步骤,保护文化主体的创作热情和激情,使资源要素能最大限度地转化为充分、高质的文化生产力。

(四)疏通参与渠道,引导和鼓励多元主体协同联动,创建多元共治机制

非营利性文化组织在国民文化教育、文化消费服务、传统文化和民族特色文化传承等方面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文化体制改革应当通过完善财政资助、补贴、税收减免等机制,变行政管理为方向引导、法律监管,充分提升非营利组织的公共文化服务能力,促进其健康成长。政府逐渐退出对非营利性组织的“全托式”扶持,在发挥好专业性和服务性职能、提供基本资金保障的基础上,引入社会资本和民间力量有效供给非营利性组织。通过减税免税政策,降低社会资本的市场进入门槛,引导形成社会资本向非营利性组织捐赠的传统。在现代文化市场体制的建设中,规范文化市场的准入与退出机制,疏通金融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源相结合的渠道,引导和鼓励多元主体参与到完善的现代市场体制内,公平竞争、优胜劣汰、争创效益。多元参与的目的是多元共治。政府可以通过购买、委托、外包与规范化资助、扶持、奖励的方式推动市场与社会办文化,充分发挥文化产业协会、民间组织的“中间人”管理作用,创建更为包容、多元的平台以广泛吸纳民间团体和个人参与,形成政府、市场、社会联动协同治理的“三角协调模式”(19)傅才武、陈庚:《三十年来的中国文化体制改革进程:一个宏观分析框架》,《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

(五)加强法制化建设,保护文化知识产权,保障文化企业利益

在新时代,无论是文化产业发展还是现代市场经济体系完善,都迫切需要与时俱进的法制化建设作为强有力的保障。在文化体制改革过程中,政府在下放和转移文化管理权力时,以法制化建设填补因行政力量退出而造成的规范缺失势在必行;运用法律的刚性推力,破除利益固化的藩篱,使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在高度法制化、规范化的市场与社会中健康发展。目前我国文化领域法制化水平偏低,表现为法律法规数量少、覆盖面小、层级低的现状,甚至在文化产业投融资、网络时代知识产权等领域存在法律真空,严重滞后于新时代文化发展要求,这必然会增加文化产业经营发展风险。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应当强化法制化导向,清晰界定责任主体及其权限范围,增强立法的针对性与可操作性;针对人民基本文化需求,加强专门保障公民文化权利的法律法规建设;完善规范和约束文化市场、调动文化产业生产创新积极性的促进型法律法规,活跃文化市场,加大力度保护网络环境中的文化知识产权。此外,还应在日益频繁、深入的外向型文化贸易交往过程中正确掌握国际贸易规则,科学借鉴先进发达国家的立法经验,推动中国文化法制体系与世界接轨,帮助中国文化企业规避法律风险,保护其合法利益。

五、结 语

在新时代的发展场域中,中国人在物质充裕基础上的精神文化需求日益多元化、差异化、高质量化。在由传统文化管理体系向现代文化治理体系转型升级的过程中,文化体制改革成为破除文化发展障碍、走出瓶颈、释放文化创新活力、充分满足人们高层次精神需求的重要途径。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深水区、攻坚期,文化体制改革必须深入根本制度固基、国家价值观建构、文化权益保障、社会舆论引导、文化生产体制优化等维度,系统地进行制度建设和体制机制创新。唯此,才能使文化体制改革由被动变主动,发挥深化“五位一体”改革的动力作用、建构国家整体价值共识的凝聚作用、保障人民充分和均衡文化权益的服务功能、维护意识形态安全和抚慰社会焦虑的舆情优化功能、增强社会主体文化创作活力的激活功能。

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坚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的本质规定性,反映文化体制改革深化期、共识期的阶段性特征和要求,遵循政府与市场共同管理模式下文化建设的特殊性和规律性,回应中国文化建设社会力量较弱的客观现实,顺应信息化、多元化、融合化的社会发展趋势,整体呈现人民性、系统性、科学性、时代性的基本特征。而这些基本特征也将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体制改革健康良性推进的基本原则和重要遵循。

以“治理”为关键词的新时代文化体制改革理应走向国家、市场、社会多元共建、共治、共享的协同模式。立足于文化的双重属性,一方面,转变政府文化管理理念,优化国家主导的文化建设模式,充分发挥国家在核心价值引领、文化权益保障、社会效益提升、文化市场监管方面的作用;另一方面,通过制度建设规范国家与市场间的权责关系,限定国家政府管理与文化市场运行的边界,遵循文化市场资源配置、优胜劣汰的客观规律,以良性而充分的市场竞争激发和释放人民文化创新活力。与此同时,针对中国文化建设社会力量亟待发展的客观要求,应鼓励和培育社会组织或产业协会参与文化建设管理和服务,形成多元社会力量的聚合以增强公共文化服务,并在政府监管不力、市场失灵的领域发挥社会主体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建设功能,以此减轻政府负担,达到优化政府文化管理结构、提升质效的目的。因此,如何不断发挥国家主导的文化引领作用,并进一步扩大市场、社会的文化自主空间和创作活力,生成国家、市场、社会三者良性互动、协同共治、资源聚合的制度优势,成为未来中国文化体制改革在理论和实践上需要不断深化入研究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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