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

刘莉

28岁，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乖巧的女儿，温柔可人的妻子，慈爱的父母，一份大有发展的事业，生活对外甥女婿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这一切，却在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中戛然而止。

出事的那天晚上，在殡仪馆里，外甥女一次次地要冲向停放着外甥女婿的房间。大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甥女看到外甥女婿尚未清洗过的血肉模糊的脸，几个人紧紧地抱着原本瘦小此刻却力气异常大的外甥女。到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房门从外面反锁。

整整三天，外甥女不停地哭，哭累了闭上眼睛眯一小会儿，醒了继续哭，粒米未进。第四天，外甥女不哭了，嚷着要回家，笑着说今天是小虎（外甥女婿的名字）下乡归家的日子，说小虎回家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的。表姐哭着抱着外甥女摇晃，说你不要这样，小虎走了，他不在了，你要想想女儿，你得坚强。外甥女喃喃着说，骗人，你们骗人，他没有走，他只是下乡了。外甥女突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大声地问，小虎是下乡了，你们说是不是？你们说是不是啊？！不敢看外甥女期待的目光，满屋的人都低下了头。

追悼会上，外甥女致答谢词。两个人搀扶着外甥女，外甥女泣不成声，以致答谢词中断了几次。答谢词听得人肝肠寸断，参加追悼会的人没有不掉泪的。我不知道追悼会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环节，为什么要再一次把伤口在众人面前血淋淋地撕开？

看着悲痛欲绝的外甥女，我的思绪恍惚了……

好友的女兒婷婷十岁，长得聪明伶俐，喜欢弹琴跳舞。前年的一天早上起床后突然发现左脚无力，走路不稳。到贵阳、昆明都没有查出原因。辗转了好几家医院，终于在重庆经专家诊断查出是恶性脑瘤，而且脑瘤的位置在中心神经上无法手术。专家让好友把婷婷带回家，好好陪婷婷最后的时光。好友不甘心，变卖了房子、车子，带着婷婷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全国知名的大医院去治疗，钱花光了，但婷婷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病情日趋沉重。最后，绝望的好友带着婷婷回到六盘水，住进了市医院。那天晚上，婷婷缠着要好友给她讲故事，懂事的婷婷靠在好友的怀里说，妈妈，我舍不得你，以后我再回来做你的女儿好吗？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婷婷静静地离开了，床边花瓶里的雏菊含苞待放。医生用白布轻轻地盖住婷婷，要推走。好友没有哭，说，让我一个人再陪陪她，好吗？

两个小时后，医生强行推走了孩子，一直沉默的好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把好友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友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等好友平静下来，我的肩膀上已有鲜血渗出。我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有的只是心里锥心的痛。

人到中年，尽管心存恐惧不愿意面对这种场面，但参加这种送别的次数还是渐渐多了起来，送别的有八九十岁的寿者，也有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让我们活在当下，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