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不礼貌中玩笑式侮辱研究
——以《破产姐妹》中的会话为例
2020-01-07闫赛雪
张 国 闫赛雪
(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礼貌是语用学研究领域的重点现象,诸多学者围绕面子、礼貌策略、不礼貌现象等研究问题展开讨论。[1][2[3][4][5]礼貌不仅是一个语用现象,也是一种交际策略,[3][4]可以减轻听话者的面子威胁,有利于构建、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相应地,Culpeper指出不礼貌也有其策略形式(比如禁忌语的使用),[5]并归纳出不礼貌的规约化表达式。[6]Culpeper主要是从真实不礼貌的角度进行阐述,但是在交际过程中,亲人、朋友、同学等之间开玩笑、取笑、调侃等“不礼貌”行为也会促进双方的亲密关系。这种不礼貌行为显然不是真实不礼貌,而是“建立、维持亲密关系的一种不够礼貌或缺乏礼貌的形式”。[3](P144)由此,“虚假不礼貌”的概念应运而生。
作为一种“表面上的不礼貌”,[5][7]虚假不礼貌有多种实现方式,玩笑式侮辱便是其中之一。本文以《破产姐妹》为文本语料,从玩笑式侮辱的触发、形成与回应三个角度来分析语料中有关玩笑式侮辱的会话活动。
一、虚假不礼貌与玩笑式侮辱
Leech最早称调侃(banter)为“虚假不礼貌”,[3]这些表面上的假话、不礼貌言语是一种表现友好的冒犯方式,有利于会话者之间的亲密关系。受到Leech及其调侃原则的影响,Culpeper认为虚假不礼貌等同于调侃,两者都是表面上的不礼貌,而非为了引起冒犯。[5](P352)经过改进后,Culpeper将虚假不礼貌定义为参与者的一种理解,而真实不礼貌的语境条件则不会产生这样的理解。[8](P208)上述学者对虚假不礼貌的研究都是在(不)礼貌的框架下进行的,Haugh & Bousfield认为虚假不礼貌本质上是既不属于礼貌的一种形式,也不属于不礼貌的一种形式,应该被单独分析。[9]他们将虚假不礼貌定义为“对言行的评价”,是一种“无关不礼貌”的概念。[9](P1103)
虚假不礼貌的表现形式可以有多种互动实践,例如幽默、[10][11][12]取笑、[13][14][15][16]玩笑式调侃等,[9][17][18]本文所研究的玩笑式侮辱也是其中一种。[9][12][19]Hay将玩笑式侮辱定义为说话者玩笑式地侮辱其中一位听话者,但如果侮辱的是不在场的第三方,那么即使是以玩笑式的方式,也是真正的侮辱。[12](P20)Haugh & Bousfield认为玩笑式侮辱这种互动实践是侮辱的一种特殊形式,说话者在一种非严肃、玩笑式的框架中,用一些冒犯性的表达方式将承受者归为某一类人,或者赋予承受者某种负面属性。[9](P1108)
玩笑式侮辱的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对其概念理论的研究上。[9][12]Haugh & Bousfield将玩笑式调侃与玩笑式侮辱进行了明确区分,并指出玩笑式话语的三个分析维度。[9]但是他们从这三个分析维度对前者展开详细说明,对玩笑式侮辱却一带而过。因此,本文结合他们所提出的分析维度,尝试着对玩笑式侮辱的分析机制展开说明。
二、语料分析
本文选用的语料为美剧《破产姐妹》第一季。按照严格的筛选标准,我们剔除了无效的对话部分,在局部序贯语境中只选用满足玩笑式侮辱的对话组成本文语料。《破产姐妹》是一部情景喜剧,毒舌幽默的Max与乐观向上的Caroline是一对打工姐妹花,在身材矮小的Han所经营的餐厅做服务员,风趣的黑人老头Earl是该餐厅的收银员,Oleg是该餐厅的厨师,Sophie是这对姐妹花的邻居,同时也是Oleg的追求对象,Johnny是与Max互生爱意的街头艺术家。
(一)选用《破产姐妹》作为分析语料的原因
本文选用《破产姐妹》第一季(由23集组成)作为研究语料,从中筛选出181个局部序贯语境作为研究语料。所有视频资料均来自腾讯视频平台。《破产姐妹》第一季在该视频平台的评分为9.3分。将该剧选为本文研究语料的原因如下:
首先,语音韵律与表情动作在虚假不礼貌的感知评价中起着重要作用。[20]影视化作品能够提供会话活动所发生的情景语境,便于分析者通过会话者的语音语调、表情动作等对虚假不礼貌范畴下的玩笑式侮辱进行判定。
其次,玩笑式侮辱更常见于朋友、亲人、家人等关系亲密的人群中。[9]《破产姐妹》讲述的是都市年轻人的友情、爱情和工作经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所以该剧中发生在朋友间的互动对话为本研究提供了大量的可用语料。
(二)语料收集
本研究所采用的语料主要是第一季(共23集)所出现的181个对话部分。在收集过程中,笔者及另外两名有着语用学知识背景的协助者严格按照Haugh & Bousfield所给的“玩笑式侮辱”定义进行反复筛查,[9]并且参考了Chen所列出的玩笑式侮辱的五条可分辨特征,[19]从而保证语料的可信度。
三、玩笑式侮辱分析维度
为了确定参与者之间的对话是玩笑式的,说话者对玩笑话语的构建方式及承受者(目标者及其他参与者)的回应具有关键作用。[18]Haugh指出了三个相互联系的分析维度,来确定此种侮辱、调侃等互动实践是在虚假式、玩笑式的框架之下进行分析的,而不是攻击性的。[18]笔者结合具体语料,依次展开讨论。
(一)玩笑式侮辱的触发机制
玩笑式侮辱通常是对承受者上一个语步所做出的回应,[16]其中的触发因素包括承受者抱怨、赞美、吹嘘等过分强调或夸张的行为;口误或歧义;面子问题等。[18](P2108)结合本文语料,我们分别举例说明:
1、过分强调或夸张
听话人对承受者进行玩笑式侮辱可能是对其抱怨、吹嘘等过分强调或夸张语句的回应,如下例所示。
(1) Caroline: … What’s the interest rate on your credit card?
Max: Don’t know, but my interest rate in the conversation is zero.
Caroline: Max, how could you not know that? That’s one of the first things my father taught me about finance.
Max: Where … at Embezzle U.?
Caroline: Max, I interned at Merrill Lynch. Let me help you with this. …
Max已经明确表示对当前谈话主题不感兴趣,而Caroline却仍在吹嘘自己的强项(“利率是我爸最早教我学习有关金融的事”),这种夸张的说法触发了Max对其的玩笑式侮辱——“在哪儿教的?诈欺大学吗?”在本文语料中,吹嘘、夸张等因素所触发的玩笑式侮辱共有113例,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触发因素。
2、口误或歧义
玩笑式侮辱的触发可能是承受者在上一语步中使用了具有歧义的单词或口误,如下例中的“out”:
(2) Max: … Did you go to the prom with your dad?
Caroline: That’s my debutante dance, when I came out.
Max: Out? Like you came out that you were dating your dad?
Caroline: Gross. I think I can still fit a goose feather pillow in. …
Caroline解释说这张照片是自己初次公开(come out)的名媛舞会上与父亲的合照,但是却被Max调侃成“公开与合照的爸爸约会”。显然“out”这个歧义词触发了Max采用不礼貌策略对Caroline进行了侮辱:使用主语“you”将承受者与负面属性(乱伦)联系在一起。[5](P358)[7](P41)但该侮辱之所以是玩笑式的,是因为两人关系亲密,且Caroline并没有将此侮辱解读为不礼貌,而是用“真恶心”这样的玩笑话语进行回应,并转换了话题。
3、面子问题
玩笑式侮辱的承受者在上一语步中威胁当前说话者的面子也会触发玩笑式侮辱话语,如下例所示。
(3) Caroline: Wow. Girl, your bartender friend is cute. Look at those arms. Nice guns.
Max: He’s not just a bartender, this dude is legit. He's a street artist, goes by "Jpeg".
Caroline: Hmm. Well, right now he's cutting up limes and cleaning glasses.
Max: Well, you're an heiress who's slinging burnt hash and stale toast.
Caroline: Touche.
Max: Douch-ay.
Max称赞朋友Johnny是一名街头艺术家,但Caroline却不以为然地认为他此刻的身份只是一名酒保。Johnny是Max的好朋友及爱慕对象,所以这种轻视威胁了Max的面子。Max采用“以牙还牙”的不礼貌策略,反击Caroline的身份是“扔扔焦肉泥与坏面包的千金”。富豪千金与餐厅服务员这两种身份显然是自相矛盾的,这是玩笑话语的一大特点。[18]在面子威胁的触发下,发起者采取不礼貌策略进行言语反击。出于节目效果,这在《破产姐妹》这部轻喜剧中比较常见。
综上所述,话轮中过分强调与夸张、口误或歧义以及面子问题都会触发玩笑式侮辱。但是在本文语料中,玩笑式侮辱的承受者在之前话轮中并没有出现以上三种情况,但仍然会触发玩笑式侮辱话语,我们将这些特殊情况归为其他。
4、其他
在这类玩笑式侮辱中,承受者没有表现出直接的过分强调或夸张、口误或歧义、面子问题等言行,但是基于对承受者的背景了解,发起者还是会自主地发出玩笑式侮辱,如下例所示:
(4) Han: Guess what, everyone? I have a secret.
Max: You’re a woman trapped in a man’s body?
Han: No.
Max: You're a man trapped in a woman's body? You're a little boy trapped in a little girl's body?
Han: I am a man in a man's body.
Max: We're not talking about your night life.
Han: I have discovered something when going over the employee applications.
在此例中,Han一本正经地准备跟Max分享自己发现的秘密,但是Max并没有按照正常逻辑询问秘密是什么,而是玩笑式地对Han的性别进行侮辱。面对Han的否定回答,Max发起新一轮性别与身高方面的侮辱。可见这种类型的触发因素并非承受者本身的言行所引起,而是发起人凭借着对承受者的了解与亲密关系自主发出玩笑式侮辱。该触发因素与发起者的幽默性格及情景剧中既定的人物形象有关。
有时,玩笑式侮辱的承受对象甚至不是具有生命力的个体,而是被赋予负面属性的城市、国家、材料等。如下例所示:
(5) Johnny: Look over there. You can see Manhattan.
Max: Oh, yeah. She’s a bitch. Always shoving her stuff in your face. You can never have it.
Johnny: Yeah. I’d never want to live in Manhattan.
在此例中,玩笑式侮辱的承受者是不具备言行能力的城市曼哈顿。说话者自主地用禁忌语“bitch”来形容曼哈顿这个地方既带给人美好渴望,却又让人无法拥有。对这个城市又爱又恨的情感不能从字面上解读,正如Maíz-Arévalo所指出的那样,玩笑式侮辱通常与禁忌语密切相关,[17](P292)而该词就是其中一类。[21]
本语料中还出现了发起者运用与国家形象、材料等相关的规约表达语,借此触发相关的玩笑式侮辱,此处不再逐一说明。关于承受者自主发出的玩笑式侮辱,Haugh并未涉及,[18]所以笔者将此类型的触发因素归为其他。表1总结了各触发因素的类型及在本语料中的出现频率。
(二)玩笑式侮辱的构建机制
说话者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构建玩笑式话语,例如用词夸张、规约语、话题转换标记、自相矛盾、引人发笑、语音上的提示、面部及动作等,[18](P2108)最大程度确保承受者能够将其侮辱理解为玩笑式而非故意中伤式。在本文语料中,我们发现有时候这些策略可能会单独出现,也有时候会结合使用。
1、用词夸张
(6) Caroline: Max. It’s not gonna snow. I know snow. We owned a s chalet in saas-fee Switzerland. And I think I know more than anyone in this restaurant about living in cold climes. (in the morning in the next scene)
Max: What the …? (It is snowing) Well, good morning, world's worst weather girl. I have never seen so much sunshine. …
在例句(6)中,Caroline在前一场景中表示天气肯定不会下雪,而事实证明她的判断失误。Caroline强调自己对下雪的了解,这种过分自信触发了Max的玩笑式侮辱,称其为“世界上最差的天气预报员”。最高级形式的运用有助于发起者构建玩笑话语,用夸张的形式让承受者更易接受这一话语是玩笑式的。
2、自相矛盾和夸张
(7) Max: Earl, can you break some 20s? The big spenders at table two wanna split their $11 check three ways even though one person did all the eating.
Earl: I was in a three-way once. Same thing happened.
在例(7)中,三位顾客平摊11美元的夸张行为触发了Max的玩笑式侮辱,将其戏称为“大财主”,该称呼显然是夸张的、自相矛盾的。尽管此时承受者是不在场的第三方,具有真实侮辱的可能性,但这种自相矛盾、夸张的手法是构建玩笑话语时常用的策略之一。[18]
3、规约语
(8) Max: … I don’t know how you're pulling it off.
Caroline: What do you mean?
Max: Giving up everything that you had. The maids, the closet, the dentist, the sushi, the tub. All of it. The tub. I almost can't give it up, but I only had it for an hour. You're kind of a badass.
Caroline: Max. You just called me a badass?
Max: I'm drunk on black truffle.
在例(8)中,面对失去一切的Caroline,Max用不礼貌规约语(Badass“混蛋”)来表达自己的敬佩。在当前语境下,该规约语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帮助构建了玩笑式侮辱。
除了以上语境信息之外,语音(拉长)、微笑、表情动作等都在构建玩笑式实践活动中发挥重要作用。在对语音和动作进行的实证研究中,McKinnon & Prieto证明了虚假话语和真实话语在音强的最高点与音高范围上存在显著差异,并且发现微笑、手势、眉毛的紧蹙或上挑等动作对玩笑式话语的构建作用。[20]
在分析玩笑式侮辱的构建方式时,笔者发现玩笑式侮辱的承受者并不总是当前听话者,而是以不同的目标为导向。而且发起者在构建玩笑式侮辱时,会借助一些较为常见的表达方式和策略(见表2),例如在以自己为导向的玩笑式侮辱中,说话人通常以“I …”、“my …”或“… me …”这样第一人称的方式来取得效果。在以听话人为目标的玩笑式侮辱中,出现频率较高的是“(you) +詈语”、诸如bitch,sucker等单独使用的禁忌语、借用动画人物或其他专有名词来取得玩笑式侮辱的效果。以第三方为目标进行的玩笑式侮辱,典型的指示语是“this”、“the …”、“he/she”这样的指示代词。以其他不具有言语行为能力的事件、地点、情形为目标进行的玩笑式侮辱则是通过该名词所代表的特征来取得效果。
表2 玩笑式侮辱的目标导向及常见的表达方式
需要加以说明的是,本语料中有2个玩笑式侮辱的例子中同时存在两种目标导向的情况,这就导致计算玩笑式侮辱出现的总次数为183次。但是总的局部序贯语境仍然是181个。
通过上述分析得知,尽管玩笑式侮辱最常发生在朋友、家人等关系亲密者之间,但也常见于以自己、以不在说话现场的第三方甚至以不具有言语行为能力的第三方为导向。玩笑式侮辱在建构时除了以上所列举的常用表达方式之外,还涉及一些不礼貌策略的使用。例如,自相矛盾的表述,[18]使用代词“I”、“You”,明确地将他人与一种负面特征联系起来(外在身体特征、心理、性格、行为、信仰、家庭或社会关系等)。[5](P358)[6](P3242)[9](P1108)
(三)玩笑式侮辱的回应机制
Drew在研究取笑话语的回应方式时,指出了非认真回应方式的六个连续体,从左至右分别是:无视;一本正经地回应;通过别人笑声意识到自己被他人取笑;笑着拒绝或改正;先笑,然后再拒绝;顺势参与。[16]Haugh指出在面对面的对话中,玩笑式侮辱的回应方法主要是三种:无视、否认、接受。[18](P2108)我们结合两位学者的发现,将本文回应方式具体分为以下几种:
1、严肃纠正
我们以例(1)为例:Max利用Caroline父亲因金融诈骗入狱一事,玩笑式地侮辱Caroline是在诈欺大学学习利率,但是承受者严肃纠正了自己的学习经历。她用这样一种严肃纠正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专业水平,维护自己的积极面子。承受者并没有把这种侮辱解读为认真严肃的侮辱,因为她在严肃纠正以后仍然想帮助Max,并且希望得到认可。
2、否认、拒绝
在例(4)中,Han面对Max针对自己的身高与性别的玩笑式侮辱,先是采取了否认的回应策略;针对下一轮进一步的侮辱,Han作出了进一步的纠正与解释。这种否认与解释恰好可以说明承受者没有认真对待侮辱性话语,故而没有采取以牙还牙的言语攻击。这种回应方式多见于听话人为导向的回应之中。
3、顺势加入
(9) Max: Festive holiday gift baskets? No way. I’m not into all that crap.
Caroline: Oh, no. Are you gonna be one of those “I am too cool to believe in the wonders of Christmas” type of bitches?
Max: I am so many types of bitches, I’ve lost count. And …
Max认为圣诞节和礼品篮子是一些破烂事儿,这样过度抱怨的言行触发了Caroline玩笑式地称Max属于“不相信圣诞节的那类贱人”。面对这样的侮辱,Max采用了顺势参与的策略,加入到说话人对自己进行的玩笑式侮辱中去:“我是很多种类型的贱人,多到我数不过来。”通过顺势加入玩笑式侮辱中,承受者巧妙地拉近会话双方的距离,将会话保持在玩笑式氛围下,维持友好社会关系。
4、无视
(10) Caroline: Well, that must have been hard. I admire your courage.
Sophie: What are you, counsellor from UNICEF?
Max: You are acing this interview.
Caroline过度赞美Sophie面对困境时的勇气,正是这种过分强调的言行(见3.1.1)触发了Sophie将其侮辱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辅导员。对于此玩笑式侮辱,承受者没有加以否认,也没有顺势参与,而是未作出任何回应,承受者的话轮至此结束。
5、默认接受
(11) Max: What’s up, children of the corn?
Han: I will stay tonight and decorate diner for American holiday of Thanksgiving.
Han为了感恩节而用玉米杆对自身进行装扮,这一身夸张、过分强调的造型以及矮小的身高触发了Max的玩笑式侮辱。而Han则默认了“玉米地里的小孩”这一身份,随后解释自己之所以这样装扮的原因。在这类回应中,玩笑式侮辱的承受者通常默认接受说话者对自己的侮辱,顺着话题继续话轮。
6、重复
如例(8)所示,Max用禁忌语侮辱Caroline,Caroline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重复这一禁忌语来强调自己得到Max夸奖的惊喜。这类回应方式多用来表示吃惊、不可思议、意外等感情。
表3总结了不同导向的承受者对玩笑式侮辱所做回应的分类:
表3 玩笑式侮辱的回应机制
四、发现与讨论
在第三部分,我们发现虽然玩笑式侮辱的触发与承受者过分强调或夸张、口误或歧义、威胁当前说话者面子问题等话语行为相关,但发起者也可能自发地对承受者(甚至是带有典型负面特征的国家、材料等)发起玩笑式侮辱;发起者构建其玩笑话语的方式多种多样,多表现在夸张的用词、禁忌语的使用、自相矛盾的说法和不礼貌策略的使用,再结合语言韵律和动作表情等特征;承受者对玩笑式侮辱的解读体现在其回应方式上,本文详细讨论的六种回应方式都说明承受者未将侮辱话语解读为真正的侮辱,否则不会默认接受、无视或顺势参与等。从承受者触发到发起者建构,再到承受者回应的过程是玩笑式侮辱这个语用现象的动态建构,言语双方取得的实际效果有利于彼此的亲密关系。对此,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讨论。
首先,玩笑式侮辱这种实践活动及其所引起的虚假不礼貌的评价反映出会话参与者共有的道德观——“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价值观,而这种价值观是英语使用者中某些实践社群的核心道德观。[9](P1112)能够以良好幽默接受玩笑式侮辱恰好反映出承受者对“不把自己太当回事”价值观的遵循。在这种价值观的影响下,参与玩笑式侮辱的实践双方都更可能将此会话活动解读为虚假不礼貌,进而加强彼此间的亲密关系。
其次,距离、权力及施加强度决定了面子威胁行为所表现出的礼貌程度。[22](P29)简单来说,权力就是对他人进行控制或施加影响的能力,[23](P120)距离是说话者与听话者一种对称性的社会关系的体现。[23](P122)距离与权力同发起者与承受者之间的关系有关,决定了两者之间的水平距离(亲密关系)和垂直距离(权力关系),而施加程度则与该玩笑式侮辱行为有关,反映了其文化背景下施加的强度大小。[22](P29)根据计算公式Wx=D(S,H)+P(H,S)+Rx,[4]即面子威胁行为的整体权重=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距离关系+听话者对说话者的权利以及所施加的强度,因为发起者与承受者之间社会距离近,彼此之间的权力与施加强度小,所以构成的面子威胁的程度也小。
另外,本文所采用的语料来自影视化作品,人物设定与情节需要可能会对本文的统计结果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本文的主要目的并非穷尽所有玩笑式侮辱的动态建构与语用机制,而在于将分析框架与文本结合,用文本对框架进行阐述说明。
五、结语
本文利用所收集的《破产姐妹》第一季中的会话语料对玩笑式侮辱这一语用现象进行了定性分析,讨论了其触发、构建与回应的动态过程,但是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该研究的语料虽然贴近生活,具有都市青年生活中朋友相处情景的典型特征,却仍无法取代真正的真实语料。其次,本文只涉及该剧第一季的语料,没有全面研究后续五季中的语料,也没有涉及是否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朋友间玩笑式侮辱的出现频率会发生变化。未来玩笑式侮辱的深入研究可以与实证研究相结合,更有力地解释该语用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