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善言辞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施绮怀

“不善言辞”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是贬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父母身上。

小时候村子里有三条路，中间那条是中央大道，来来往往很多人。每次母亲带我出门我都央求她走其中某條小路，因为走大道的话会遇到很多乡亲打招呼，而我又十分害怕与人打招呼。可母亲不听，非得带我走那条大道，说是要锻炼锻炼我的交际能力。

这可把我给害苦了。

乡亲们和母亲见面，总是习惯性地恭维母亲：“瞧你家孩子，真俊！”

尽管母亲听了很受用，但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谦虚的样子说道：“哎呀！不缺鼻子不缺眼的！”然后一把把躲在她身后的我拽出来：“快，这是你五奶奶，叫啊，又不是没长嘴。”

这时候乡亲们就会摆摆手，显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孩子嘛，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哎呀，随他爸，不怎么爱说话。”母亲给我打圆场，证明我不是家教不行，而是性格内向。

回家以后，母亲就数落爸爸的不善言辞，我在一旁木木地听着。久而久之，不善言辞就是缺陷的观念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并且在母亲时不时地酣畅淋漓地“浇灌”与“施肥”下，茁壮成长。

及至长大一些，上了初中以后我才明白过来：不善言辞根本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不堪，至少，它不会阻碍一个有真本领的人展示他的才华，比如周作人。

大家都知道周作人是著名散文家、思想家、诗人，但鲜有人知他那糟糕的演讲风格。

梁实秋在《看云集·忆启明老人》中说道：“他坐在讲坛之上，低头伏案照着稿子宣读，而声音细小，坐在第一排的人也听不清楚。事后我知道他平常上课也是如此。”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公众场合讲话声如蚊蝇的人，一旦将思想变成语言文字发表以后，竟引起文坛的轰动。何也？

我觉得梁实秋回答得很好，他说：“一个人只要有真实学问，不善言辞也不妨事，依然受人敬仰。”

我们很多人之所以对自己的缺点烦恼不已，是因为既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缺点，也没有足够耀眼的闪光点来吸引他人，从而让他人忽略掉自己的缺点。

因此，唯一应该引起我们担心的，不是不善言辞，而是我们的肚子里，真的空空如也。

更何况，不善言辞也并非一无是处，运用得当的话，也会助己一臂之力。比如它可以使我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喜欢的事情。

我虽然因为不善言辞丧失了很多同小伙伴一起玩耍的机会，但我也收获了大量的闲暇时间。我利用这些时间来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仅不觉无聊，反而陶醉其中，乐此不疲。

合抱之木，始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不知不觉中，我的视野就开阔起来，心胸也随之变得宽广，不再为从前的芝麻小事而斤斤计较。正如木心在《杰克逊高地》中说的那样，“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的确如此，我不再为小伙伴的奚落而耿耿于怀，不再为母亲的数落而含愧于心，更不再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妄自菲薄，因为我知道，这是上帝赐予我的一件礼物，并且，只有饱含智慧的人才能发现它。

而如今，我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