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
2020-01-05秦少波
秦少波
一
黄安东进二十里,有古镇谓之桃花,位于黄宋古道上。往来宋埠与黄安之间者,不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多会于此。更有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常登古镇宝地,于是桃花镇人烟阜盛,乃鄂东一繁华之地也。
古镇虽小,然奇人奇事甚多,这秦三家便有奇人。
秦三的父亲算个奇人,他是个鸡贩,精通杀鸡褪毛,绰号“推三把”。他瘦高个子,敦实,心灵手巧。桃花镇人说,怪人“推三把”有绝招,杀鸡手法独特。在动刀之前,嘴里总是念念有词:鸡儿鸡儿你莫怪,生是阳间一碗菜。他扭住鸡脖子,小刀一拉儿,鲜红的鸡血喷出,像一根拉直的细线。然后将鸡放入滚沸的水中浸上一小会儿,拿出放入刚汲取的井水中,拎住鸡脚,用手推上三把,整只鸡就成了白条了。干净、利落,令人叫绝。
要说这“推三把”还算奇葩,他贩鸡为生,行走江湖,不为取利,只为行义,做过不少助人为乐的好事,但名声远不及他父亲。秦三父亲的父亲更是个侠盗,不丧良心,且仗义疏财。凡要偷,也是以济人之急,分文不肯匿己,只是以此事为游戏。因此人人晓得他是仗义疏财的贼,故捕人也不十分摆布他,他也就不被人捉,人称“义盗秦”。
不过,在桃花古镇里传得更响的则是秦家独子秦三,因他这个土医生传闻实在太多。说他是个医生,缘何医字前要加个土字?一则因他接地气,往来民间给人治病,诚朴实在,不端架子,义字当先,确实有些土;二则因他医技虽好,但并未师从名门,医不遵典,医技医术沾有土气,似乎有无师自通之神秘本领。神秘不神秘还是人们传说的,据桃花镇里的消息灵通人士薛先生说,秦三在十五岁那年就遇有神秘之人。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大雪封门,一大早秦三就爬起来要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大门刚一拉开,“扑通”一声,一个雪人倒进门里,吓得小秦三直喊爷爷。全家惊醒,围拢来,一探鼻息,还有气,那人还活着。一家人赶紧把那人抬到床上,拍去雪花,盖上棉被。家里妇女又赶忙烧了碗姜汤,服侍灌进陌生人口中。良久,陌生人终于苏醒过来,是什么人,哪里人氏,做什么营生,没人知道。
有人记得,那人四十来岁,一脸清癯,身穿长衫马褂,是个书生样子;只是遍体鳞伤,让人疑窦丛生。谁知那人从冬到春,一直吃住在秦三家后院小屋子里,不知是伤重还是寻赖,谁也不见他出门。大人白天要干活儿,他就由秦三陪着。过了两三个月,忽然有一天晚上,陌生人不辞而别。家里其他人还没什么,倒是秦三消沉了好长时间。这件事似有蹊跷,但秦家讳莫如深,镇上就算有几位多事之人想刨根问底也没问出个结果来,也怪神秘的。
当然,秦三真正行医还是在十八岁之后。那年,大户程家的女儿,蕙质兰心,只是突然得了怪病,雙腿皮肤溃烂,南下汉口,遍寻名医,皆无明显效果。于是有人推荐秦三。秦三深知程家虽富,亦有仁心,见他家来求医也就没推辞。秦三采下一篮萝麻叶子,洗净,上笼蒸,再晾凉,然后一片一片地贴在溃烂处,再敷上薄薄一层河泥巴拌柴火灰,用新鲜荷叶包好,隔一日如此反复,没出半月,症状彻底消失。由此程家感恩戴德,广为传播秦三的医术。于是十里八乡的村民一有疾病便来找秦三,秦三大都手到病除,于是秦三的名声也就传响了。
镇东贫民王家的小孩割麦时被蝮蛇咬了,不过盏茶功夫,手肿得老大。秦三二话不说,忙着救人,先取出蛇胆,让小孩就着凉开水吞了,片刻,手肿渐消。然后掏出在场几个人的耳屎,摘一把峨眉豆花,再抓几只地虱,和着茅针草根搅碎,敷在伤口上,如是三日,伤口愈合。又有镇东王家,秦三素喜其家人勤俭厚道,得知他儿子患了严重的痔疮,痛苦异常,药物用了不少,并无好转,于是热心前往诊治。那日,秦三带王家儿子到自家羊圈,将自家喂养的那只母羊分娩下的一只死羊羔,用一块土布包好,交到王家儿子手上,说:“回家洗净,就着羊毛直接炖了汤,全喝下去。”三天后,王家儿子痔疮彻底痊愈。王家自是对他敬重三分,说他真是神医,还要重谢。秦三再三推却,拒收诊金,还自谦道:“什么神医呀,我这三脚猫医术,治些小病,医不得大病啰。作为医生能够为民治病,也是我的本分,只要是病人我都会用心治疗的。”
最绝的是医治财主郭家的独生女儿。不知何故,郭家姑娘一日手举起不能放下,家人无奈,求助于秦三,秦三一看病人,摇头说:“难治。”郭家便再三求治,还以重金相约,他才勉强开出药方,让郭家女儿站在祠堂门口,用草绳扎住双腿,下身着一草裙,用两根稻草系在腰间。众人皆好奇,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乏猥琐者。郭家人甚为尴尬,不满但也无奈,他女儿更是害怕,奈何双腿被绳索扎实,一只手被绳索系在祠堂口的大树枝上,一只手举在空中不能动,那草裙快要掉到肚脐眼以下,烈日炎炎之下,早己大汗淋漓,郭家女儿又羞又急。突然,郭家女儿不能动的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草裙。秦三见状,迅速解了绳索,让郭家父母扶女儿回屋。事毕,郭家人觉得很不舒服,想悔约不给钱吧,但见他治病有奇效也不好耍赖。
于是这些奇医怪术一传十,十传百,神医秦三的名声便传开了,纷纷赞叹:秦三真乃神医呀。
二
不几年,秦三父母过世,家道中落,留下他一个人过日子。其实他也曾讨过一房媳妇,后来因家境困顿把媳妇弄丢了。这是为何?原来他行医有个习惯,给百姓治病,如果患者家庭贫困,他不仅免去患者的诊钱,还会掏钱救济人家。当然要是遇着富人得病,他还是能赚钱的,但是他赚钱了也还是为了劫富济贫,乐善好施。所以秦三虽说医术高超,但生活方面依然拮据。这样久而久之,媳妇与他性情不合,后来在一个雪夜里跟一个药材贩子远走高飞了。众乡邻念及秦三的好处,看他二十七八岁没人照料,于是前后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女人,可女人一看到他那又黑又干瘦的身躯,低矮的土屋、萧条的四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秦三无所谓,生逢乱世,孤家寡人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自在逍遥。
民国二十八年,桃花镇沦陷,日本兵将全村老少都集中在稻场上。几只恶犬聚首,咆哮骇人,日本兵在稻场碾盘上架起机枪,让翻译去盘问乡亲们谁会医术。原来日本兵们自打在镇上驻扎下来,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啥原因,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脚丫子长了浓疮,奇痒不止,脚丫子都抓烂了,军医各种办法用尽,还是不见好转。翻译听说镇上以前有郎中用偏方能治这病,日本兵才把村民集中在一起。乡亲们哪见过这阵势,惊恐万分,一个个像待宰的羔羊。秦三年幼之时遇恶犬相欺,现今仍心有余悸,见了这场面瑟缩畏惧,直往人群中钻。哪知翻译认识秦三,一双贼眼偏偏盯住了他,一把将他拉出来。秦三不肯上前,翻译用刀指着秦三,秦三更是吓傻了。日本军官询问了翻译,翻译便把乡民传说秦三医术高明的事说给他听。日本军官一听就愣怔了,然后劈面给了翻译两耳光,上前给秦三鞠了一躬,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秦三先生医术当真如此高超,想必精通中国大地上的所有草药用法吧?这病要是能治好,就有赏。”秦三怯怯地望着日本兵,摇摇头,后又无奈地点点头。稍微定下神,让一溜日本兵露出脚丫,让全村小孩对着脚丫滋滋喷尿。日本兵见状,先是愣怔发傻,发怒,但终没有发作,任由他治病。秦三也不过将牛粪中加了点草药调治,没几日,日本兵的脚痒就消失了。日本兵果真相信秦三的医术,夸奖他,还请秦三去日本兵那儿喝清酒。自此,隔三岔五也就有日本兵兵找秦三号脉拿药,秦三不敢得罪日本兵半分,照诊不误,于是也治好了许多日本兵的病。他也深得日本军官的器重。
“汉奸!”人们骂着秦三,镇上的人恨死秦三了,都骂他没骨气。秦三出门也就常常遭到乡民的冷眼和骂声,还有些不懂事的孩童,追在他后面,直呼“大汉奸”。秦三从不和他们计较。从此乡民们也不大找他看病了。别人冷嘲热讽地揶揄他的时候,他摇摇头,无奈地说:“我是医生,有何法子,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众生平等,人生了病总得医治吧。”但他仍然竭尽全力治病救人,一听说哪家有孩子或老人患病了,还是那样主动出诊,只是镇上的人对他再没以前那么敬重了。
不过,秦三还是有些懊恼:我这人咋做成这样了?以往秦三不考虑这些劳什子,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有人来请他治病,这就是他一生中头等快乐的事,哪曾在意过别人对他怎么评价呢?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我秦三替当兵的治伤治病还少吗?红军、国军、土匪,还有眼下这日本兵。秦三见着当兵的就有些胆寒,看见刺刀和枪,魂就丢了一半,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治完病就逃也似的慌慌张张地告辞回家,命在就不错,哪管什么钱与财呢?
日本兵缠人,给他们治过几回病,日本兵就跟秦三熟络起来了,时不时邀秦三出去喝酒,不去,他们就立马变脸,说毛就毛,闹得秦三还不好不去,不敢不去。日本饭团(寿司),就那样,吃得,清酒,秦三就喝不上瘾了。有时秦三干脆带上自己在家里用小吊酒泡的药酒。这下倒好,自己清酒没喝会,日本兵倒把他的自制药酒喝上瘾了。
这天午后,秦三又跟几个日本兵喝酒回来。秦三已微醺,身子有点儿晃,脚像踩在棉花团上,歪歪斜斜地一路走来。走到街心,街心聚着好大一群人,四面围着日本兵,前面站着一个日本军官和一个胖翻译,秦三都认得,那军官一起喝过酒,搂过肩。小镇人爱看热闹,秦三借着酒气,仗着跟日本兵熟也挤进去,看看究竟。一看,秦三的酒就被吓醒了,想溜,脚已经抖得像筛糠,不听使唤了。
全镇的老老少少都集中在这儿了。人群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并排栽上了五根木桩,木桩上绑着五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日本军官还在那里叽哩呱啦,手中的刀还在滴血。
听胖翻译讲,被杀的是镇东豆腐店的老江一家五口,他们昨天晚上帮助过一位受伤的国民党新四军。几个新四军伏击了一队日本运输兵,遭到附近的日本驻兵追击,其他人顺利撤退了,可这位新四军排长中弹行走不便,就自动留下来打阻击,掩护大伙撤退。最后逃到了桃花镇,倒在镇东头豆腐店门囗。豆腐店当家老江和他的儿子救了他,并连夜把他送走了。日本兵拂晓时追到桃花镇,在老江豆腐店门口发现了血迹,于是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惨剧。
三
秦三崩溃了。小时候上树掏鸦雀窠,秦三曾经头朝下倒栽下来,第二天清醒过来才晓得是老江叔救了他。秦三此时就有一种久违的闷痛。他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一回来就瘫倒在床上,眼前、脑海、耳畔浮现的都是老江一家的音容笑貌。多好的一户人家啊,老江是长辈,秦三称他为江叔,勤扒苦做一生。江大娘为人正直,脾气火爆,但对秦三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亲热直率,毫不见外。江老弟,跟他从小就玩在一块,他家媳妇善良少语,对秦三礼敬有加,侄女江鸾更是乖巧,总是“医伯”“秦伯”“三伯”地叫个不停。江家日子也算过得去,秦三每次为他的家人诊病,虽然坚持不要费用,但他家总没少给。倒是秦三吃皮子豆腐,这么多年还没收他多少钱。镇里婆婆媳妇浆衣洗纱,喜欢用江家皮子豆腐压出的卤水,秦三总是把脏衣服顺路丢给江家大娘。过天把,就会听见几声稚嫩甜美的叫声“医伯”,打开门,鸾儿就会把洗净叠好的干净衣裳递上,顺便皱着小鼻头,扯下脏兮兮的床单、被里,团起来抱上,学着她奶奶说几句嗔怪的话,然后就小鸟似的蹦了出去。
可是,刚刚街中心看见的却是她家五口人的尸首,鸾儿才十岁啊!这些灭绝人性的禽兽!秦三头痛欲裂,但是他甩不掉过去的记忆和惨烈的现实。秦三一直以为,桃花小镇能有几天安和简单的日子就行了,可是日本兵血淋淋的屠刀击碎了他这极小极小的梦。秦三想到刚刚同几个日本兵还喝過酒,胸有些闷,有些堵,一下醉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咚咚咚,咚咚咚……”有敲门声。许久,秦三从梦中艰难地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太阳已高,阳光从屋顶亮瓦中射了进来,已近正午了。门外传来叽哩呱啦的日语,秦三明白,几个日本兵又想喝他的药酒,又来邀他去吃午饭了。
秦三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冲向灶房砧板上的菜刀,持刀在手,正想夺门而出,杀他个片甲不留,可是他望一眼外面刺眼的阳光,头就乖乖地缩了回来。他着实胆怯没用。他呆坐药柜前,恨意难消,用手捶打自己,咒骂自己懦弱无能。突然,他盯着药柜上的药酒坛,灵机一动,放下了菜刀。他打开一坛老酒,酒气冲鼻,强烈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开得门来,涌进几个日本兵,还是平素一起喝酒的那几个。不用寒喧客套,秦三就被他们痞簇拥着出了家门。
经过几重例行检查,秦三和那帮日本兵进了兵营,来到食膳房小间坐下。菜已上齐,一个日本兵急不可待地夺过秦三怀中的酒坛,拔开坛盖,那个香啊,比以往香过十倍,接着他们就像饿狗争食一般,争抢起来。不一会儿,坛净,众皆晕睡。秦三用手逐个把把脉,探鼻息,摸天照,不由得诡谲地一笑,说:“你们静心地睡吧,我也算了个心,你们这下也帮我解了身上的蛊毒。好啊,都不等了,我这蛊虫也跟你们一起睡死好了。”
秦三本想同那些日本兵一起同归于尽,但转念一想,那个日本军官不是还在吗?他可是杀害我江叔一家的元凶啊!又想起乖巧可怜的鸾儿,黎黑干瘦的秦三泪如泉涌,想大哭一场。不行,引起日本兵的警觉该么办?秦三擦干眼泪,拉开梭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迎面走来一个歌舞伎,秦三指点比划着,意思是说他们喝高了,让他们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叫醒他们。
出了兵营,一路向南,朝街中走去。
“好哇秦三,喝酒又不叫我!”
秦三心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胖翻译正从对面饭馆里剔着牙缝,喷着酒气,大腹便便地走来。
秦三唯唯喏喏,道:“岂敢,岂敢,我哪里作得了主呢?况且你怎么得空呢?”
“这话在理,有空把你那药酒送两坛给我。”
“应该,应该。张家媳妇腹痛几天,我到河心岛去采点儿野桃胶做药,他们晓得。”
“这个自然不要你提醒,你只要记得送我两坛药酒的事就行。”
秦三望着胖翻译走远了,蹩身走进王家榨坊,连桶和扁担买下一担桐油,悠悠晃晃地向河边走去。
河边老王家除了种田之外,还经营着摆渡的营生。秦三叫老王把他送到河心岛上,并特别嘱咐老王:“过一会儿日本兵也要上岛,你把他们送上来之后要立刻返回。”老王有点儿狐疑,但又不愿意与秦三这个“汉奸”多磨叽,就“嗯”了一声回去了。
河心岛上野桃树丛生,杂草遍布,周边的芦苇比人还深,长满河边十几米远的滩地。秋风萧瑟,岛上枯黄一片。秦三沿着芦苇四周洒遍桐油,做完这一切后,他静静地躺在岛边苇丛中的一片金黄柔软、被秋天的太阳晒得暖暖的草坪上,桐油的清香弥漫在河心岛。
枪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秦三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声音传到了河边,日本兵上了老王的大木船。秦三看见了发疯的日本军官和变态的胖翻译。日本兵离他越来越近,叽哩呱啦地冲上了岛中心的岩石。秦三划着了洋火,“哧”的一声,火光一闪,点着火把,浑身充满力气,他飞速地沿着岛边飞跑,点燃身边的苇子……枪声响起,秦三倒下了。他仿佛看见红彤彤的火焰燃遍整个河心岛,似乎天地一片红光。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桃花镇的人都知道,那天的秋阳太刺眼,十几个日本兵的尸体都被烧焦了。
也是那天,新四军小分队下山扫清了镇上留守的日本兵。
后来,人们搞清楚了,豆腐店老江父子是共产党的地下交通员,秦三为老江家报仇向日本兵下了猛药,他巧妙诱敌到河心岛烧死日本兵太让人解恨!于是当地政府为江家五口修建烈士墓时,也为秦三在河心岛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神医秦三义士之墓”。
如今,桃花古镇俨然是一座现代化小城镇了。桃花塔还在,江氏烈士墓还在,义士碑也在。只是原先的河心岛现在与西岸连在一起,人们闲暇时分,无需舟楫,或踏沙而往,或拾级而登,或呼吸河川湿润的空气,或用心去触摸那尊心中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