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钱铜币》
2020-01-03江户川乱步
[日]江户川乱步
烧脑指数爆表的悬疑小说书单
编者按:2020年,一部接一部的口碑悬疑剧火爆荧屏,不少观众沉浸在推理和解谜的乐趣之中,这无疑也给悬疑小说出版带来了一波销售高峰。而当下的悬疑小说市场也是精品力作频出,作者皆用其绝妙的文笔和独有的想象力,为读者绘制出一幅幅神秘而又烧脑的画面,让读者深陷小说情节不能自拔。本期将为读者推荐几部最新的精品悬疑小说,一起开启破案之旅。
本名平井太郎,1894年10月生于日本三重县名张叮,是日本最富盛名的推理作家、评论家,被誉为日本“侦探推理小说之父”,其笔下的侦探明智小五郎更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一个化妆成新闻记者的“绅士盗贼”,在某大型电器工厂发放员工工资那天,假借采访偷偷拿走了5万元的工资款。盗贼被抓后,5万元钱款却下落不明。两个穷困潦倒的人,在发现两枚暗藏玄机的钱币之后,能否根据线索找到失踪的5万元钱?
一个晴朗的秋日,一个朋友来拜访我。
在我家交谈了一阵子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天气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走一走呢?”
正好我家就在城郊,于是我就和朋友一起到附近的草原上去散步。
草原上雜草丛生,即使是在白天也能听到各种唧唧唧唧的虫鸣声。草原上有一条一尺宽的小溪,小溪边有许多隆起的小土丘。
我们找了一个小土丘,坐下来,欣赏周围的美景,或是眺望万里无云的晴空,或是俯瞰脚边的小溪流。
小溪的岸边,有很多不知姓名的花花草草,密密麻麻的,非常好看。
秋天到了,多么心旷神怡啊!我们在那里待了好久好久。
忽然,我看到小溪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
“喂,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问我的朋友。
朋友好像对植物并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回答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不管他多么讨厌花花草草,他一定会对这株植物感兴趣的。这么说吧,越是不了解花花草草的人,越是容易被这株植物吸引。于是,我带着一种卖弄自己知识渊博的洋洋自得的心态,给朋友讲起了这株植物的来龙去脉:
“这是某某某,草原上几乎随处可见,它是有毒的——虽然算不上剧毒。别看它貌不惊人,人们一般也不会关注它,但是它却有一个巨大的用途,那就是堕胎。这么说吧,它实际上就是一种堕胎灵药。在过去缺医少药的年代,提到堕胎药,人们首先就会想起它。在日本,自古以来接生婆所使用的堕胎秘方,其中最主要的药草就是这种草。”
果然如我所料,听我这么一说,朋友一下子对这种毒草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非常热心地向我请教,这种毒草应该如何使用才能起到堕胎的作用。
“看你那着急的样子。”我调侃了一句。然后,我详细地把这种药草用于堕胎的方式告诉给了他。
“像我这样摘下一颗手掌大小的果实,剥掉皮,然后……”讲这类带有隐秘色彩的故事,我最擅长了,连讲述的方式也都妙趣横生。我一边讲着,还一边用手比画着。
朋友一边认真地听我讲,一边频频回应我。我越发觉得,应该讲得更加详细一些。
一讲到堕胎,我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控制生育这个无比现实的问题上来。作为现代青年,我们都是赞成控制生育的。关于这个政策,我们讨论起来很是兴奋,无比热情。我们都认为,生育控制现在正在遭到人们的误解,控制生育的政策在不必要控制生育的有产阶级之间,非常受人推崇,但是在广大的无产阶级之中,很多人却不知道控制生育这样的社会运动。比如说这草原的附近就有很多贫困家庭,每家每户的孩子都多得难以想象。
讲到这里,我和朋友一起热情地谈论起这类事情来。
就在我和朋友谈论得十分高兴的时候,我脑袋里突然间想到了住在这个草原后面的老邮差一家人。这家的男主人在小镇上的二等邮局已经工作了十多年了,月薪只有五十元,中元和年节的津贴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块钱,可谓收入十分微薄。即使这样,他还是个嗜酒之徒,每天晚上晚饭后都要喝上一杯。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工作十分认真的人,可谓奉公守法,在长达十多年的工作生涯中,好像没有一天缺勤的。
如今他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他好像结婚很迟,所以家中的六个孩子,最大的孩子也只有十二岁。据我所知,他们家每个月光交房租就得十元钱,生活如此,他们家的生活是怎么维持下去的呢?
每天黄昏的时候,老邮差十二岁的长女都会抱着一个小瓶子去买他的父亲每天晚饭后都要喝的酒。每每这时候,我从二楼看到她的身影时,总感觉十分凄惨。
然后,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老邮差刚刚断奶的三岁儿子,就会病怏怏地哭上一整晚,也许是受周围环境的感染而引发了歇斯底里症的原因吧。他们家那个快满五岁的女孩儿,脑袋和脸上长满了大大的脓包,每到晚上,也许是因为痛痒难忍,所以一整个晚上也都在歇斯底里般哭泣。
老邮差四十多岁的夫人,看到这一幕,内心该有多么的焦虑啊!更可怕的是,她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其实,不止老邮差家,他们家隔壁甚至屋后面,同样有着数不清的儿女成群的家庭。在广阔的人世间,还有更多比老邮差家更加不幸的家庭,他们的生活仍然在继续。
我们就这么不着边际地聊着。聊着,聊着,天渐渐黑了,秋天的白天可真短啊!蔚蓝的天空,转眼之间好像就变成了淡淡的墨色。很快,附近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我坐在泥地上,莫名感觉到有一股寒意直袭我的身体。
于是,我们站起来,准备各自回家。
就在这时,我们先前背对着的小土丘,突然间冒出了一种人类特有的气息。我赶紧回头看去,果然,在夜色的衬托下,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像一个巨大的剪影,又像一个木雕,威武地矗立在秋日的黄昏里。
那一刻,在那样的环境下,好像这世界就只有她这样一个身影,遗世独立。那身影被夜色放大之后,成了我的全世界。
忽然间,我感觉到一种恐惧的气息朝我袭来。因为,我发现,不远处那个矗立于夜色中的女人,原来正是我刚才所说的老邮差家的女主人。
我一时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僵住了一样,连打招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记了。
我看她眼神虽然空洞,但却非常坚定地从我身边掠过,看向别处。这么说来,我刚才和朋友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都被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四十岁的女人听到了。
尴尬之下,我和朋友赶紧离开了现场。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最后,我们好像连道别都忘记了。
后来,我惊恐地回味道,如果我和朋友说的那一番话,真的被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听到了,将会产生一个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当然……尤其是我……真的被吓环了!
回到家之后,我越想越害怕,老邮差的太太一定听到了我和朋友的谈话。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和朋友谈话的过程中,也许是出于炫耀,我极其浮夸地夸大了那株毒草的墮胎功效。我甚至说,吃下去后,非常轻松,且毫无痛苦地就能起到堕胎的作用。
如果我这样的话被老邮差的太太听到,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她会做什么?
如果生下那个孩子,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将更加雪上加霜,况且已经四十多岁的她,每天还要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洗衣做饭……她一定会想到这些。此外,几乎每天晚上她的老公都会对她横加指责。五岁的女儿还会因为脸上和头上的脓包歇斯底里般地哭泣。这样的生活,通过那么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就能轻松地得到缓解,难道她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其实,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不就是一个控制生育的推崇者吗?即使老邮差的夫人如我所说,偷偷服下那毒药,送走了自己肚子里的那一条生命,这又是什么罪恶呢?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我的身体却还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就好像我犯下了杀人罪。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待着,我只能在家里来回踱步,缓解自己的焦虑。我甚至爬上二楼,通过窗户,眺望那片草原。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老邮差的太太早已经不在那里了!看来我真的是想多了!
于是,我赶紧冲下楼梯,其间我的脚甚至踩空了两三阶楼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我匆匆忙忙套上木屐,打开门口的格子门,然后又犹豫地关上……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我终于奔向我下午曾经去过的那个小土丘。
夜色已经很深了,我心中满是恐惧。我不断回头,以确定没有人跟踪我。最后,我终于抵达了那座小土丘。
在灰蒙蒙的夜色里,一尺宽的黑色溪水仍在潺潺流淌。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欢快地呜叫。我绷紧神经寻找下午我看到的那株毒草。
终于,在一丛杂草丛中,我发现了那株毒草,它伸展着粗粗的茎和圆圆的叶子,仿佛杂草丛中的一枝独秀。我凑过去,仔细一看,却遗憾地发现其中一根茎已经被折断了,那只剩下一半的茎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手臂,看上去十分悲伤。
那样的夜色之中,我满心恐惧,站在原地。恍惚之中,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面容憔悴的老邮差的夫人,在我和朋友离开之后,她犹豫着,踌躇着,终于下定决心,摘下了一根毒草。现在想起来,那场面是多么滑稽,但又是多么严肃!我十分恐惧!
我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回跑。
那以后的好几天,我尽力让自己忘掉这回事,但是我内心深处,仍然特别在意那位可怜的邮差夫人的近况。
因为恐惧,我实在不敢待在家里。我每天一大早就出门,整天在各个朋友家流窜,或者是和他们去看戏,或者是和他们去吃饭,每天都是流浪到晚上才回家。
有一天,我在自家旁边的小巷子里,偶然碰到了老邮差的夫人。
老邮差的夫人看到我之后,非常高兴地和我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害羞地笑了笑。但是对于我来讲,她的笑容是那么惊悚。
我从她披散的头发中,很自然地发现了她大病初愈似的苍白的脸孔。我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但是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我仍然非常吃惊,她的小腹非常平坦,仿佛饥饿的瘦狗的小腹,又仿佛随时能截成两段的小腹。
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