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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之味

2020-01-03陈学现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干菜香椿树香椿芽

陈学现

仲春四月,和文友们在豫西伏牛山中的南召县采风,不意和一棵正在抽芽的香椿邂逅,顺手采得一把,鲜嫩的香椿在握,那馥郁的清香沁人心脾,勾起我无尽的遐思与无限的怀恋。

我对香椿的最初记忆,源于幼时邻家的郭奶奶。她家的院子里,有棵高大的香椿树。当然,这棵树被视为那个年代的特殊菜蔬,自然也成了郭奶奶的心肝宝贝儿。她常常把针线笸箩挪到树下,一边纳底子缝补衣衫,一边照看这棵香椿树。到了秋天,韭菜开花时候,香椿芽其实已经很老很老了,郭奶奶便支使郭大爷,用一个长长的铁钩子,把老得像铁片儿一样的香椿叶钩下来,一片片地淘净,抽去中间的筋脉,配上韭菜花放到擂臼窝里捣碎,然后,放很多盐在瓷坛里腌渍,这就成了整个冬天要吃的蔬菜了。这也正应了“门前一棵椿,青菜不担心”的俗语。饥荒年月,家家户户没有蔬菜,特别是到了冬天,即便是普通的萝卜白菜也很少能吃上,我们的碗里,成年不见油腥儿,成月不见蔬菜。于是,吃饭时常常端着饭碗到郭奶奶家串门,总会得到一筷头韭花掺香椿,让本来难以下咽的红薯参子汤或红薯面糊糊,变得好吃起来,让我们吃得十分开心。我们的童年,在这粗茶淡饭的滋养下,一天一天成长起来,走过那段坎坷艰辛的岁月。

参加工作后,我被分配到深山里,香椿是我常见又十分关注的一个树种。哪个村子若有几棵香椿树,我总要走过去,把一把粗细,看一看长势,遥想一番采摘香椿时的情景,心中总会产生深深的陶醉与满足。记得20年前有一次,到一个只有两三户的小山村里,门前的堰滩地里,到处都是粗壮的香椿树,粗略数一下,竟有几十棵之多,简直就是一个香椿树的小林子。而附近的山坡上,兴许是香椿种子飘散的缘故,也是左一丛右一丛到处都是,我流连在香椿林中,尽情地想象着春天的时候,在这样的林子里采香椿,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但时令已是盛夏,只能在林子里感受一下香椿的余香。主人可能揣摩到了我的心思,中午非留我吃饭。饭菜上桌时,是一盆干菜炖腊肉,却散发奇特美妙的香味。主人说:山下人爱吃农家菜,这个你尝尝。我夹起干菜放入嘴中,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干菜。主人问道:还没尝出来是什么?我忽然醒悟出来:“哦——是香椿!”主人问:“味道怎么样?”我品咂许久说:“嗯,从来没吃过,真是太好吃了!”主人会心地笑了。这干菜香椿,焯水晒干后,没了鲜香椿的浓烈与刺激,变得甘甜又绵长,如同窖藏的陈年老酒,在唇齿间久久不去。更奇特的是,那干香椿的茎秆,吮吸了腊肉的汁液,纤维质变得绵软而有韧性,吃起来糯糯的又不失弹性。这样的味觉体验,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二十几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香椿干炖腊肉,仍让我口齿生津,心驰神往。

社会发展到今天,香椿已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一年四季想吃便可以吃到。即便是隆冬腊月,只要想吃,便可到饭店或宾馆里点上一盘,片刻工夫,色香味俱佳的香椿即可摆到你的面前。但这样的东西,已失去了其文化内涵,讓人兴味索然!这让我想起了女儿采香椿的事儿。

女儿五六岁时,去乡下她大姑家走亲戚。在村旁的地头上,生长着一株不高的香椿树,女儿竟一眼就认出了它,并说:“我爸爸最爱吃香椿,我要采回去给爸爸吃。”晚上回来,女儿把一小把香椿芽背到身后说,爸爸,我给你带回了珍贵的礼物!还未等我去猜是什么,女儿便迫不及待地把香椿置于我的面前。我着实十分感动,真的是最好的礼物!那晚,我用女儿采得的香椿,做了一盘香椿炒鸡蛋,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品尝那至真至纯的味道,这个过程,看似平常,却刻骨铭心。

采香椿,吃香椿,品香椿,吃的品的,已不再是香椿本身,而是一种文化。

责任编辑:青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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