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自由生长,恰是喜欢的模样
2020-01-02水生烟
文/水生烟
1
陈颂告诉苏恬,前女友离开前,说要等他两年。
苏恬打断他的话,语气里不无酸意:“可以了,细节就不要描述了。”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纹录入到自己手机的解锁程序里。
据说,没有一个女的能从男友的手机里活着出去。苏恬不敢试,但她摸了摸他的头发,赞他勇气可嘉。
爱情么,痴傻癫狂是特质。可是,又不是古人进京赶考,谁要谁守寒窑?等什么?等他飞黄腾达?等他磨光棱角,变成她的理想?
苏恬忙得很,她懒得去想。她连那个人留下的窗帘、油画都没有换掉。
窗帘是深灰色的,面料挺括硬朗,只考虑实用功能的话,大概能用一辈子。油画是桃花春水人家,很有意蕴。陈颂毫无隐瞒,就像不隐瞒他在工作上的冲劲和居家的懒惰一样。
他们惫懒得相当合拍。周末午后,非要饿得眼冒金星,其中一个人才会摸出手机点外卖。而当苏恬将第一口食物喂进陈颂嘴里,他就会冲着她的耳朵说:“你真好。”
像是电量耗尽的手机插上电源时发出的悦耳的提示音。
吃饱喝足就有了力气说废话,苏恬问:“你俩以前也靠外卖续命?”
这个问题答不好,有可能送命。他却诚实地摇摇头,又求生欲爆棚地补充:“厨房里一切齐全,下次我做饭给你吃。”
苏恬笑了:“没关系,你先好好做个人吧。”
做人嘛,有坚强时,有脆弱时,有冲锋陷阵时,有软弱认怂时,谁也不是钢铁战士。他们在同一个写字楼上班,工作制度996,又有交通时长。谁把谁捧在心尖上,也难以保证小厨房里每天端得出四菜一汤。
她不想窥探未来可能会有的琐碎辛劳。以后需要面对的,以后再去面对吧。
2
前女友在他们俩头发竖得像天线似的吃外卖的下午,自己开门进来了,就像出差归来。
陈颂没有换过门锁。可是,三个人拥有同一间房的钥匙,多么荒唐加讽刺!前女友看着窗帘、壁画,没被置换的外物增加了她的底气:“我们以前从来不吃外卖的!”
苏恬声音平静,语气却毫不退让:“就算喝风饮露,你俩也不是神仙眷侣。”
陈颂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恬的眼睛里。心里像有一条越冬的河,碎冰涌动,与春水相融。
苏恬语声温和,听起来充满谅解:“你们出去谈吧,有话好好说。”
十分钟后,陈颂气喘吁吁跑回来,进门险些栽倒在剪碎的窗帘布里,旁边是砸烂的油画,苏恬将餐具装进垃圾袋,正费劲地向门口拖,他赶忙伸手:“我来。”
等他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却见苏恬正将自己的东西装进行李箱。于是她装进一样,他掏出两样,她想起了小时候数学课上一边进水一边放水的问题。
当时她恨死了那种问题,现在她恨死了面前这个人。可是,她发现自己之前伪装的满不在乎真是矫揉造作。私心里她想要的很多很多,要他的专注、他的全部,并相信自己能够给予全部。这世上哪有无私的爱情,不过予取予求,相互锲合时,才成佳偶。
苏恬哭得像一滩遇了水的泥巴,完全没了形状,整个人从他的怀里向地上溜。陈颂收紧胳膊,忽然在她耳边说:“你爱我。我终于可以确定了。”
人啊,就是这点贱。像有人喜欢紧身衣裤,那种束缚感让人觉得切实、安全。
3
当初,他们第一次对话是在写字楼的电梯里。她抱着文件匆匆走进电梯,正打算腾挪出一只手按键,他的手臂伸了过来:“十五楼,是吗?”
一个小小的契机,再见面时,两人的目光掠过电梯口的人群,已经可以微笑致意。
一天早晨,她接受了他递过来的纸袋,他说:“这家店的蛋糕很好吃,你试试。”
七夕节,她接受了他送的花和晚餐邀请。她似乎很好追,他握住她的手时,心头的震颤和不确定感同时蔓延。
两个人都很忙,第二次约饭是半个月后。她一上车就将脑袋靠在椅背上,像是瞬间卸下了盔甲与防备,“好累啊,今天终于搞定了难缠的甲方。”
车行不过十分钟,苏恬居然睡着了。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没忍心叫醒她。车子停在安静的巷口,不远处是一家老字号的牛肉粉店,灯箱泛着温暖的柠檬黄。夜色浓酽,温度恰好,鼻端有淡淡香气,耳际是她均匀的呼吸。陈颂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他是被苏恬推醒的。两人都有些窘,却又相视而笑。苏恬不肯下车,车里暖气足,衬托出初秋夜晚的凉意。陈颂就近打包了两份牛肉粉,两人居然也吃得酣畅。分手时,苏恬有些慌乱地说:“再见!下次有空再一起睡觉。”
话一出口,她恨不能咬了舌头——本来想开一句玩笑,调侃两人刚才的表现,可是听起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陈颂笑了,居然说:“会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应该矫情、高冷,保持精致与矜持。然而,她享受他们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与慵懒互动。工作已经辛苦,何苦回到家里还要体验腹背受敌。她的厨艺不佳,但也掌握着挂面的五种做法,他也会调侃着“沙发树又长出了好几种颜色的衣服”,再拎去卫生间洗好晾干。
她觉得这样把日子过下去,其实没什么问题。
4
苏恬不听他的解释,手机、微信、QQ,她不接听、不回复。
百蚁噬心的滋味不好受,自尊是用来虐己的吗?工作日,陈颂果断地去了十五楼。
苏恬有独立的办公室,案头分门别类地插满了文件夹,窗边养着一棵树,叶片折射着阳光。苏恬画着精致的妆,她扭过脸,好一会儿才开口:“等会儿还要见客户,你别惹我。”
她本不想受感情的折磨。她可以自己点餐,自己洗衣服穿,回自己的公寓,可是她觉得她就像一个花盆,种下那株名叫陈颂的植物,连根拔去的念头乍起,心底便像是遭受了扫荡。
她努力克制着想要吊死在那棵树上的念头,他却偏将枝枝蔓蔓缠了过来。
周末早晨,苏恬带着装修师傅去了陈颂的公寓。一斧一凿,她有自己的刻画。
陈颂听着听着就笑了,他说:“卖了吧,换个新房。写你的名字,全由你做主。”
他转向装修师傅:“对不起啊,让您白跑一趟。”
苏恬推了陈颂一把:“谁答应你了?”
她的力道不小,他后退几步,脑袋与墙壁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
5
三年后,苏恬和陈颂住在一幢有院落的房子里,已经变成一家四口,多了一个刚会爬的小奶娃和一只憨萌的金毛犬。
苏恬胖了十斤,又抵御不了陈颂的三餐投喂,只好每天傍晚带着金毛犬沿河跑步。
春末夏初的空气清凉沁人,又有植物的芳香,苏恬总忍不住停下来拍照片,就回去迟了。一进门,留守的父子俩便冲过来,小奶娃手脚并用爬得欢快,陈颂握着金毛的前爪,眼神却向她睨过去:“这么晚才回来,难道外面有狗了?”
苏恬失笑,将奶娃塞回他怀里,情话早就说得溜溜的:“它有没有狗我不知道,但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你也只能有我。”
“嗯,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