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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代寺观医学的作用及影响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道士医学教育道教

折 祎

唐朝的宗教政策较为宽容,佛道两教在此消彼长或齐头并进的趋势中都获得了长足发展,且不断衍生出新的内容。隋唐时期,佛道两教对医学的介入加深,社会上不仅涌现了一批医术较高的道医,史料中关于佛教徒、道教徒治病救人的记载更是俯拾皆是。佛道两教的医学教育不仅扩大了两教的社会影响,其直接作用是弥补了民间医疗资源短缺的问题并促进了唐代医学的发展。

一、唐代佛道两教医学发展的背景

佛教传至唐代,已经发展成为与世俗社会紧密相连的完备且成熟的宗教组织,佛教寺院教育是唐代民间教育中的独特现象,医学教育在佛教教育中占有一席之地。随着佛教医学教育持续开展,其覆盖面更加广泛,意义与影响也更加深刻。佛教在南北朝时期就出现了僧医,他们不仅有与佛教思想相契合的医学理论,还在寺院学校以相关的佛教经典或个人论著为教材,对僧众和世俗民众进行医学教育,以达到普及医学知识、传播佛教教义等目的。

道教徒医师中影响较大的三位是晋代葛洪、南北朝陶弘景和唐代孙思邈。随着葛洪、陶弘景等人的改造,道教以祛病、求雨祈福等为主要内容的社会功能逐渐完备,《抱朴子》云:“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1]陶弘景提出:“夫学生之道,当先治病,不使体有虚邪及血少脑减,津液秽滞也。不先治病,虽服食行炁,无益于身。”[2]孙思邈是道教医学集大成者,其行医方式以道教思想为指导,在治病过程中兼以传递内修养生思想,将道教与医学充分融合。三位道士医学著作丰富,《备急千金方》《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均是道教医学理论的集中体现。

佛道两教之所以热衷于发展教内医学,除了济世救人的教义外,应如于赓哲教授所言:“医疗颇能吸引大众注意力,而医学教育则是传播教义的最佳渠道之一,道教也好,佛教也好,恐怕都是如此。”[3]

二、寺观医学教育对唐代医疗事业的补充

唐代已经形成了由官方和民间共同组成的以师徒传授为主要传承方式的医学教育。中央设有太医署,地方上州级行政单位有由医博士负责的官方医学教育机构。但是,这些官方医疗机构有限的规模难以满足数量庞大的民众对医疗服务的需求,且太医署和地方医疗机构主要职责仍是为皇室贵族等高级人群服务,因此民间社会中的家学和寺观中的医学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唐代寺观医学不仅成为在官方医疗机构和民间医人之外的一种有效的治病途径,也为唐代医疗体系提供了具有宗教色彩的医学理论,是唐代医疗事业的重要内容。

唐朝已出现寺学,即由佛寺专门管理寺院教育,表明唐代的寺院教育已经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寺院教育的内容除了儒家经典及史学著作外,天文历法、医学等也是其中的重要内容。而在以讲授和交流为主要教学方式的寺学中,僧医之间的医术传授以师徒教授为主,这是佛教医学传承的根本途径。除了寺院内部的师徒传授,僧医也会向世俗医者教授医学知识,互通有无。佛教医学的发展不仅弥补了官方医疗机构未能满足普通百姓的问诊需求这一不足,同时与世俗社会的医疗事业相互交流,促进了民间医疗事业发展,佛教的医学思想理论也有了创新。《法苑珠林》载:“人身中本有四病,一地、二水、三火、四风。风增气起,火增热起,水增寒起,土增力盛。本从是四病,起四百四病。”[4]僧医还根据四季特征——春三月有寒故、夏三月风、秋三月有热、冬三月有风寒[5],指出不同季节宜食和不宜食的食物,这是对疾病产生原因作出的新解释。随着季节的变换,更改饮食以预防疾病的思想具备一定的科学道理,即便此时他们无法将医学与佛学完全割离,这种思想本身就是古代医学的进步,而这个进步是僧医造就的。

佛教医学在唐代的发展还表现为悲田养病坊的设立。悲田养病坊是唐代贫民救济机构,佛典将“悲田”解释为“施贫”,悲田思想便是此慈善机构的理论源头。国家将悲田养病坊设立在佛教寺院中,不仅是佛教慈悲救世、普度众生等思想的渗透,还因为僧人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医术也保持在良好的水平,能够为病坊中的患者提供相应的医治救助,是唐代佛教医学取得的新成就。当然,从根本上来说,悲田养病的出现是统治者根据社会现实情况、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的决策。

唐代的道教医学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理论体系,道门中人注意将符咒治病术与药物疗法相结合,肯定并重视发挥药物疗法在理身中的作用[6]。这种理论实际上是将符咒与医学结合,正如孙思邈提出:“有汤药焉,有针灸焉,有禁咒焉,有符印焉,有引导焉。”[7]从这个排列顺序来看,此种医学理论以药物疗法为主,或普通药物不能治愈,或疾病之人不胜汤药针灸时,才辅之符咒治疗法。道教这种先医药、后符咒的治疗原则在历史上有深刻的影响,它不但为道士所尊奉,而且成为官方太医署施行符咒术的准则[8]。可见,道教的治病思想早已经渗入世俗社会,不仅在民间广泛流传,官方机构也对其进行了吸收。唐朝统治者不仅奉道教为国教,且更加重视医学,道教医学由此获得了全新发展,道学与中医药学联系更为紧密,道教医学在本草、经脉、藏象、方论等方面出现不少专著;医学门类更为全面,在食疗学、脉学、妇幼儿等科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唐代道教医学覆盖面的扩大使道教医学的实用性和应用率得到极大提高。

三、拓宽了唐人求医问药的渠道

佛教的医学思想和医学教育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僧医,而佛教的慈悲为怀恰好在这些于世俗社会中行医救人的僧医身上得到体现。《全唐文》记载,江都开元寺惠镜发现一眼泉有治病功效,便历时多年建成汤泉院供世人使用。这不仅说明他具备医学知识,也体现了他济世救人的佛教精神[9]。《宋高僧传》记载:“唐先天二年,陆鲁公子疾,医工未验,公忧虑增剧。门遇一僧分卫,屈入,遂索水器含噀之,即时病间。”[10]世俗医人未能医治之病,患者则会向僧医寻求救治,正如史料记载:“释康僧会者……匹妇夜临蓐席,且无脂烛,邻无隙光。俄有一僧,秉烛自牖而入。其夫,旦入永欣,认会貌,即是授火救产厄之僧。”[11]这表明,至迟唐代,僧医的触角已延伸至妇产科。除了广泛活跃于民间,唐代僧人已经渗透至皇室,在为其提供佛教相关服务的同时,也以医人身份发挥作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许多病人得到佛教的医治后便入教成为佛教徒,本就是佛教徒则更加笃信佛教。《太平广记》记载:“大中末,百姓屈岩患疮且死,梦一菩萨摩其疮曰:‘我在云花寺。’严……数日且愈。因谒寺巡检,至圣画堂,见菩萨,一如其睹。倾城百姓瞻礼,岩遂立社,建堂移之。”[12]菩萨治愈一人后,得到了全城百姓的膜拜。这类故事的出现必定有一定的社会现实基础,佛教徒将弘法传教与治病救人相结合,佛法也更加深入人心。

道教也采取了与佛教相同的传教方式:“宝历中,旧相元公制置江夫人有疾,忽梦神人云:‘何不求麻姑仙师?’元公遽命使祷请,既至而疾果愈,夫人稽首奉箓,俱为门人。”[13]道士医者也在皇室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姜抚先生)尝著道士衣冠,自云已数百岁。持符,兼有长年之药、度世之术。”他受到玄宗的特殊待遇:“于诸州采药及修功德,州县牧宰,趋望风尘。学道者乞容立于门庭,不能得也。”[14]德宗时,有朝士坠马伤足,道医为其诊治,云:“生死之穴,乃在分毫。人血脉相通如江河,针灸思在其要津”。便于病人左腿气满处下针,“气出之所,泯然而合,疾者当时平愈”[15]。这条史料具体描述了道士分析病理、采取的医治方法和医治过程,记载了道士所具备的医学知识。说明相对于一部分国医来说,有些道士甚至具备更丰富的医学理论和实践经验,医术也更为高超。

虽然掌握医术的僧人道士群体不能完全代替闾阎医人,但是他们起到了一种较为重要的辅助作用,当闾阎医人束手无策之时,这个群体的存在感便逐渐凸显。道医的存在不仅为朝野上下提供了一种有效的求医渠道,佛道两教也借此路径得到了进一步传播。

四、以“心理治疗法”丰富了古人的祛病手段

在传统的药物、针灸等物理疗法外,佛教和道教拥有十分相似的治疗手段,即“心理疗法”,也可称之为信仰疗法,在古代的医疗界占据一席之地。虽然这种精神层面的医治手段并非唐代独有,但经过历朝历代的丰富与完善,唐代心理疗法的体系更完整、理论更规范,实际操作更简化,易于民众接受。

佛教许多医学理论就是以“心诚则灵”为基础的。高僧智顗的著作《童蒙止观》就反映了作者的医学思想:“一明病发相者,病发虽多途,略出不过两种:一者四大增损病相……二者五藏生患之相。”[16]智顗据此提出了治病方法,认为治病之法以“止观”最为有效,“但安心止在病处,即能治病”“但观心想,用六种气治病者,即是观能治病”[17]。智顗提出,患者无须急于求药,将心“止在病处、但观心想”,一切疾病皆可治愈。虽然此篇文章的最终目的是宣传禅定止观学说,但是它的直接作用是为大众提供一种新的治病渠道,这种简便易行的治病方法不仅得到了广泛接受,民众由此也受到了佛教思想的浸染。

道教中,符箓、咒禁也是驱病除疾的手段。道家的符箓、咒法,总称道法、道术或法术,主要以立坛设供,以符、咒、印、剑等为法力的传递信号或工具,以召神驱鬼、降伏巧病[18]。史料中关于符箓治病救人的记载很多,如:“叶千韶,字鲁聪,洪州建昌人。少师事西山道去许吴二真君道卫,辟谷服气……又以符救人疾苦,不俟人之求请,见疾者,无不悯而救之。”[19]道教在发展过程中,一直以修身养性为宗旨。在医巫不分的古代社会,道士经常将疾病与鬼魅作祟联系起来。在此基础上,道教医者利用道教思想及相关方法为患者进行精神上的治疗,以达到祛病驱邪的目的。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道士对病人采取其特有的符咒治疗法,正是利用了病人的心理,因而提出了五不治:“不诚不敬者不治,毁谤天医者不治,疑信不决者不治,重财轻命者不治,符咒不合、不全者不治。”[20]这种理论归根结底是对病人进行精神层面的治疗,不施针用药便能减轻患者的精神压力,从而达到祛病的效果。

在佛教、道教并行不悖的时期,二者皆是古人的精神寄托。患者往往主动向二者寻求救助,因而出现了僧医和道士合作治病驱邪的事例。《太平广记》燕凤翔条的主人公受到鬼怪冲撞而患病,“乃多请僧设斋,结壇持咒,亦迎六丁道士,为作符禁咒……明日遂愈焉”[21]。古代社会中常见患者请僧医、道士为自己驱鬼治病,折射了古人因畏惧鬼怪而生病、向僧人和道士求医驱邪并在此基础上病情得到治愈的社会现象,此即心理疗法的作用,这种方法不可避免地带有宗教神学色彩,但仍具有科学依据。人类疾病的产生原因多种多样,除了病变、遗传等生理因素外,心理因素也是引发疾病的重要原因之一。既然某些疾病的产生与心理因素密不可分,那么从心理层面缓解患者的精神压力,生理疾病自然也会得到减轻甚至治愈。

五、结语

唐代寺观的医学教育弥补了官方医学教育的不足,培养出一批批“兼晓医术”的僧人、道士,为唐朝道医群体不断注入活力,医学理论和医术得到了持续更新,也进而带动了民间医疗水平的提高。寺观医学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不仅将宗教思想与医学理论完美契合,形成一套独具特色的宗教医学体系,僧医、道医也深入世俗社会,利用他们独特的治病手段,为皇室、贵族以及平民百姓提供治病用药和心理治疗等服务,因此寺观医学是唐代医学中无法忽视的一部分。而对于佛教、道教自身来说,寺观医学也成为其自身发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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