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畅想
2020-01-02郁喆隽编辑明月
文/郁喆隽 编辑/明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聪明人的写字台都是乱七八糟的。
过去的书房里需要“十八般兵器”。中式的写字台上至少要有笔墨纸砚,最好还有笔洗、水滴、镇纸、笔架;西式的则要台历、台灯、墨水瓶、裁纸刀、吸水纸、便笺本……慢慢地,这一切都被一台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取代了。所以,一般人的写字台成了打字台,虽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但着实也缺了几分情趣。
现如今,可能唯有学者的写字台仍然没法清爽起来。无论多大的桌面,不消几日,就可以堆满书籍杂志,恨不得层层叠叠,直上天花板。把人与世界隔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象牙塔,而是一座座的书塔。塔不在高,书好则灵。时常需要担心的,不是书堆倾覆,砸伤脑瓜,而是压在下面的书实在抽不出来。这时,要么先忍一忍,找本别的过一下书瘾;如果无可替代,就要老不情愿地挽袖登高,自己动手搬走摞在上面的书本。搬书的时候,很可能就站在桌上,读起另一本顺手翻出的书来了……
很多人在书房里度过的时光,远远超过在床上和任何其他地方。很多人其实并不是坐在写字台前,而是扎在那里,生下了根似的。欧洲历史上著名的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以肥胖而闻名。由于大腹便便,他不得不请木匠将把自己写字台的桌面削去一块,硬生生挖出一个凹进去的弧形。这样他才能把自己的肚子放进去,不影响写字读书。读书人大多没有什么伟岸的身影。不过,或端坐、或歪坐在写字台前的样子,都是如痴如醉、无法自拔的。
尼采写过两句酸溜溜的话:“书应该渴望笔墨、写字台,而通常是笔墨、写字台渴望书。因此现在书这么无足轻重。”(《人性的、太人性的》,杨恒达译)即便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世界里,总还有些人,把书房当作城堡——坚持守卫,不离不弃。
我不知道,乱糟糟的写字台是不是都属于聪明人。不过,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得好:“有时候,我们走进一个人的书房,发现他的书和论文到处都是,会毫不犹豫地说:‘真乱!我们真得把房间打扫干净。’不过另外有些时候,我们走进的房间也许乍一看一样乱,但环顾之后我们决定让它保持原样,因为我们意识到,在这间屋子里哪怕是灰尘也有其位置。”(《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在这间屋子里,我愿做一粒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