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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勒菲弗尔三要素理论看林语堂《大学》英译

2020-01-01陈斌玉

文化学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弗尔林语堂诗学

陈斌玉

《大学》作为儒家经典“四书”之一,因其承载了中国智慧,在传播中国文化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直备受国内外翻译者、学者的重视。而20世纪80年代,操控学派的代表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翻译不应该仅局限于文本语言的研究,还应该将研究的视野扩展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所面临的意识形态、赞助人、诗学,也就是著名的勒菲弗尔三要素理论。这一理论打开了翻译研究的新世界,为研究《大学》译文提供了新视角。本文即以三要素理论为研究框架,深入分析著名国学大师、翻译大家、曾多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林语堂先生在翻译《大学》过程中所受到的影响。

一、三要素理论

安德烈·勒菲弗尔的“三要素”理论又称为操控理论,是其于1990年出版的《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制控》(Translation,RewritingAndTheManipulationOfLiteraryFame)中首次提出。该理论认为对某一文学作品进行翻译即是对作品的改写,改写的过程是对文本操控的过程。改写文学作品的译者并不是处于真空状态,不受外界影响,恰恰相反,因为译者有自己的文化背景,而翻译“能够投射出作者的形象”,使得译者是“在另一种文化中工作,需要把那个作者和那些作品转移到他们的文化的边界之外”[1],因此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不是完全置身于社会文化之外,他们往往还会受到社会上意识形态、赞助人、诗学三要素的制约。

意识形态是一个社会的意识走向,“泛指存在于众多个人或社会行为身后的思想与解释系统”[2],是“反映特定经济形态、特定阶级或社会集团利益和要求的观念体系”[3],它囊括人们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影响译者的翻译目的、在文本翻译时译词的选择、对文本内容的增加或删减选择,在很大程度上约束了译者对文本的翻译,操控了译者的翻译活动。不仅如此,意识形态还通过影响三要素之一的赞助人间接地对译者进行约束、操控。赞助人出于自身利益考量赞助译者的翻译研究,而只有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译作才能让赞助人从中获利,因此,赞助人也会根据主流的意识形态对译者提出相应的要求。

根据勒菲弗尔的观点,赞助人是文学系统外部最大的影响因素,它隐藏在文学作品阅读、创作以及改写的内部,不容易让人察觉出来。赞助人的类别繁多,可以是个人,如美第奇家族、路易十四,也可以是团体、教徒、政党,还可以是现在比较常见的社交媒体,如新闻报纸、杂志等。这些赞助人通常关注文学的意识形态,以其为导向,通过提供译者的稿费、帮助译者所翻译作品的出版发行等方式来操控译者的翻译。

三要素理论的最后一种要素为诗学。诗学,是一种关于诗歌的学问,其研究的对象为诗歌,但从广义上来看,诗学的研究对象不仅仅局限于诗歌。诗学包含了文学的一切因素,一种诗学观的形成包含特定的手法、体裁、中心思想、人物原型、场景及象征等,这些内容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变动都会导致诗学形态的改变。从而可见诗学对文学系统的深远影响。诗学也不是亘古不变的,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诗学,这就导致“那些曾被抵制的作品也可能随着诗学的变化而重新被奉为经典”[4]。

综上所述,勒菲弗尔的三要素理论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颖的视角,翻译研究不应再局限于文本语言层面,还应充分考虑译者所处的时代背景、社会环境、所拥有的文化背景等对翻译的影响,推动了翻译学的发展。

二、林语堂《大学》英译介绍

《大学》原是《礼记》中的一篇文章,后由宋朝理学家朱熹将其摘出,成为“四书”之一部,此后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中国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在翻译界深受学者的青睐。马礼逊、理雅各、马世曼、柯大卫、辜鸿铭、庞德等都对其进行过翻译,少有人注意的是,林语堂先生也曾翻译过《大学》。不同的译者出于不同的目的、文化背景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林先生遵循其一贯的幽默笔调,以轻松而又不缺乏严谨的字词将《大学》文本译出。其《大学》译本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别具新意,“既有通俗文学的趣味性,又兼具哲学著作的严肃性,极大地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5]。

林语堂在翻译《大学》时并没有将其放置在“四书”体系下,而是在其用英文书写的《孔子的智慧》(TheWisdomofConfucius)一书中将其作为单独的一章存在。在《大学》一章中,林语堂为其制定的标题为“伦理与政治”,认为《大学》是以伦理和政治为主旨,“是专为教育王子贵人而作……而大学即王子贵人受教育之所”[6]。

林语堂根据朱子重新调换过全文顺序的《大学》版本进行翻译,但是又不完全依照这个版本。在他看来,朱子对段落错乱的古本《大学》进行了梳理功不可没,但是仍然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大学》中“此谓知本”有两处重复,朱熹的做法是在第二句“此谓知本”与“此谓知之至也”之后补上一段他认为遗漏的结语,并“借此机会把宋儒以冥想为格物致知的道理插入书中一些”[7],林语堂则在仔细对比了东汉郑玄的《大学》原文与朱熹的《大学》版本之后,得出版本“错误的由来是那相同的两句‘此谓知本’,原来在那段文字是分开的”[8]的结论,即两句“此谓知本”的位置错乱了,要想更接近《大学》的原貌,需将其中一句“此谓知本”放置合适的位置。因此,林语堂的《大学》译本虽是按照朱熹改编的《大学》原文顺序进行翻译,但他对“此谓知本”一句进行了位置的调动,把“原来承上启下的那个雷同的句子,改放在我认为适当的所在”[9]。

纵览林语堂《大学》译本各方面的情况,可以推出这个译本在传播效果上受众广泛,受到西方世界的追捧;在归纳主旨上简明扼要,直截了当;在版本选择上慎重严谨,《大学》正文出于朱本又不完全对朱本亦步亦趋。总体上看,林译本《大学》有诸多出彩之处,对当今中国文化“走出去”、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三、从勒菲弗尔三要素理论看林语堂《大学》英译

勒菲弗尔的三要素理论为《大学》英译研究提供了新的切入点,使得《大学》英译研究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扩大了研究者的研究范围,将意识形态、赞助人、诗学纳入其中,对林语堂《大学》英译本更深层次的研究起到了推动作用。

(一)意识形态

译者的主观意识与对象国的主流意识形态是否融洽,决定了译作能否被对象国接受。“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的林语堂先生一直以传播中国文化,对外展示真实的中国形象,促进中西文化交流为己任。1935年他在美国出版了使其名声大噪的《吾国与吾民》之后,1938年,林语堂编译了《孔子的智慧》一书。《孔子的智慧》是林语堂编译的第一部中国经典,此书中囊括了《史记》中介绍孔子生平的《孔子世家》全文、《四书》之首《大学》全文、儒家哲学入门《中庸》全文、记载孔子语录的《论语》全文、被认为是传承了孔子学说的孟子的《告子篇》以及记录了中国古代礼仪制度的《礼记》的部分篇章英译本。

20世纪30年代美国民众在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经济大萧条这样巨大的社会动荡、经济变动之后,最终引发了人民的信仰危机。他们内心充满了困惑、不安,对资本主义社会充满了不信任以及对西方精神的怀疑。林语堂英译的儒家经典所表达出的思想与这种思潮相对冲,对当时的美国民众具有安抚效果,因此在美国受到广泛的赞誉,久经不衰。

林语堂所处的时代的意识形态对他的《大学》翻译产生了重大影响。林语堂热爱中国文化,一心致力于中国经典对外英译,使西方读者了解真正的中国,西方由于自身的需要也正积极向东方寻求精神良药,渴望从拥有五千多年历史的中国获取解决方案,二者一拍即合,造就了《大学》《论语》《孟子》《中庸》等经典的成功译介。

(二)赞助人

前面已经提到,赞助人对译者的翻译活动有诸多影响,他们可以干涉译者的翻译,是“鼓励、宣扬或者阻止、审查、破坏文学作品的各种有影响的社会势力”[10]。赞助人可以有多种形式,随着时代的变化,出版商形式的赞助人较为常见,他们对于作品的传播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林语堂先生的出版商为美国著名作家赛珍珠的丈夫理查德·华尔舍,林语堂在他的《从异教徒到基督徒》一书的附录《八十自叙》中提到:“由于赛珍珠和她丈夫理查德·华尔舍,我才写成并且出版了我的《吾国与吾民》,这本书的推广销售也是仰赖他们夫妇。”[11]由此可见赞助人对作者作品的推广作用。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20世纪30年代,此时西方世界正面临一场信仰危机,人心惶惶,人们向外寻求精神的寄托,这就使得一部分知识分子将目光转向了东方哲学、中国思想,企图从中寻找到美国的出路。

美国著名出版商兰登书屋鉴于这种社会意识形态,邀请林语堂撰写一本介绍中国哲学的著作,并将其列入《现代丛书》。兰登书屋在美国出版业颇负盛名,其“《现代丛书》只出版经典之作”[12],出版的作品无一不是质量上乘。这种出版商主动邀请译者进行创作、翻译,并且得到其高度重视的情况下,对作家或译者的社会地位、其作品的宣广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也就是林语堂在海外声名远播,《孔子的智慧》一度成为畅销书,包括《大学》在内的儒家经典为更多美国读者所了解的原因之一。

赞助人对于作家或译者名望的提高、作品的广泛传播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他们对于时下的社会意识形态、读者往往有着比作家、译者更敏锐的感知,能够迅速根据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化、读者的喜好来选择文本。可以说,一个合格的赞助人对于作家或译者及其作品来说弥足珍贵。

(三)诗学

诗学是一种美学理念,是译者为尽善尽美地译介而采取的翻译原则。林语堂在为吴曙天的《翻译论》作的序《论翻译》中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翻译理论。他认为“翻译是一种艺术”,为呈现好这种艺术,译者需要在翻译的过程中立足本国语言,在完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注重措辞,使译文具有艺术美感。这是一个合格的译者理应具备的素养,也是译者对作者、读者及艺术应负的责任。在以上三点规范要求上,林语堂继而提出翻译的三个准则——忠实、通顺、美,这三个准则可以说是其翻译理论的核心所在。忠实准则,要求译文忠于原文,不改变原文的主旨中心;译文通顺,不佶屈聱牙,译文才具有可读性;译文还要具有美感,给人以美的感受才能达到“以飨读者”的目的。

诗学具有私密性、独特性,每个译者都有属于自己的诗学,每个时代也都有每个时代的主流诗学,“不同的诗学在文学体系发展的不同阶段占据主导地位,它们将以不同的、不可调和的方式来评判作品和改写作品,所有这些方式都基于善意和信念,即每一种都是唯一真理的代表”[13]。这就使得译者在从事翻译活动时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主流诗学的约束,在遵循自己一贯的翻译手法时也要考虑主流诗学,在其允许的范围内进行翻译。

值得庆幸的是,林语堂独特的翻译观正好迎合了美国民众的审美及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主流诗学,在“忠实、通顺、美”的翻译标准上,语调幽默,用词精炼,使得《大学》译文通俗易懂,“给西方读者以一种舒畅的方式来解读中国名著”[14]。此外,无论是在林语堂的创作还是译作中,都可以发现他对个人内心世界的关注,重视作品对个人精神的滋养。这一点也与常见的西方文学作品中侧重描写个人思想的特征相差无几。

创作者或译者的诗学决定原文或译文的质量,而对象国的诗学则决定了创作者或译者的作品能否被其主流社会所接受。林语堂的《大学》译本词语简约大方,既传达了《大学》的中心思想,又兼顾了对象国民众的审美需求,因而其翻译创作能够完美地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且掀起了一度席卷美国世界的“林语堂热”的浪潮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结语

通过对林语堂的《大学》英译过程的分析可以得出,勒菲弗尔提出的三要素对其翻译活动存在影响力,产生了一定的操控作用。意识形态极大影响着林语堂对翻译文本的选择,赞助人影响《大学》译文的传播,诗学则影响了林语堂的翻译技巧,在与这三种要素的博弈中,林语堂译出了自己最满意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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