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与老年亚健康状态
2019-12-30胡婧琳
摘要:近来老年人口承受着越来越多的疲劳紧张、多梦易醒等亚健康症状的困扰,其亚健康状态亟待研究。本文基于上海市老年人口状况与意愿调查的数据,运用二元Logistic回归的模型,分析发现个体社会资本越多,老年人口的亚健康状态检出率越高。这种影响主要是社会资本的异质性在起作用,异质性越强,亚健康状态检出率越高。这与以往得出的社会资本对老年健康有积极影响的研究结论相反。
关键词: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个体社会资本;异质性
亚健康状态的发生与个体心理压力与日俱增、缺乏优质睡眠等有关,但这是一个动态变化过程,既可能放任不管进而发展为疾病状态,也可能积极应对进而恢复到健康状态[1]。目前,亚健康状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医务人员、教师、军人等职业群体,对老年群体的研究较少。但老年人口承受的社会压力并不比年轻群体少,他们同样面对着疲劳焦虑、精神紧张等困扰,其亚健康状态同样不可忽视。本文试图从个体社会资本的视角出发,探讨老年人口个体社会资本与其亚健康状态之间的关系。
一、社会资本与老年健康的研究回顾
已经有很多研究证实了社会资本对提升老年健康状态的积极作用,社会支持总体上对老年人的健康自评有积极的正向影响。目前老龄化的速度在加快,家庭结构也在历经变迁,呈现倒金字塔的形状,老年人口越来越多,青少年人口越来越少,家庭支持所能发挥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弱,邻里、社区、社会组织等提供的支持所能发挥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强,这些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老年群体的健康[2]。还有学者用人际交往、组织参与、社会公平认同来测量社会资本,得出了社会资本对中国成年居民的健康自评有正向影响的结论——人际交往的频率越高,居民参与社会组织的频率越高,社会公平认同感越强,居民的健康自评状况就会越好。人际交往强化了现有的社会支持网络,使居民能获得更多的情感物质支持,进而提升了个体对自我健康水平的评价[3]。学界之前关于社会资本与老年健康的研究,大多关注宏观层次的社区社会资本,而微观层次的个体社会资本涉及地较少。由于社会资本的测量标准非常多样化,学者们得出的结论也各不相同。针对老年亚健康状态,学界的解释机制主要有三种——现代医学的应激反应说、心理学的负性情绪说、中医药学的特殊体质说,但这些研究大多忽视了老年人口的社会资本对其亚健康状态可能造成的影响。
二、数据测量
本研究使用上海老龄科研中心开展的关于上海老年人口状况与意愿问卷调查的数据库,在研究样本中,男性1276人,占比为47.1%,女性1436人,占比为52.9%。自变量“个体社会资本”是采用林南的“职位生成法”进行测量,在生成网顶、网差、广泛性三个因子的基础上,得到个体社会资本变量。因变量“亚健康状态”用SHSQ问卷测量,包括疲劳症状、心血管症状、胃肠道症状、精神症状、免疫力症状五个维度的25道问题,每道问题赋值0~4分,加总作为亚健康状态的原始评分。除第二题“疲劳在休息后能显著缓解”(完全没有、很少有、有、经常有、几乎总是)得分为3、4时,视为亚健康状态;其他24题是得分为2、3、4时,视为亚健康状态。按照25项症状至少有一项不适作为标准,当评分小于等于26分时,为健康状态(重新编码为0);当评分大于等于27分时,为亚健康状态(重新编码为1)。
三、数据分析
3.1 社会资本对老年亚健康状态的影響
通过社会资本影响老年亚健康状态的二元Logistic回归的模型,核心自变量是个体社会资本,控制变量有性别、年龄、退休前单位性质、政治面貌、月收入的对数、自评家庭经济状况、社区活动场所数量、参与社会组织数量、信任感、健康问题、孤独感。分析结果发现,个体社会资本的分值越高,老年人口越可能处于亚健康状态。与退休前的单位是村/居委会的老年人口相比较,退休前的单位是国营企业、事业单位的老年人口更容易处于亚健康状态。月收入的对数对老年人口的亚健康状态都不显著,但自评家庭经济状况比较宽裕、很宽裕的老年人口,显著地比自评家庭经济状况很困难的老年人口更容易远离亚健康状态。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社区活动场所的数量、参与社会组织的数量、信任感这三个能反映社区层面社会资本的变量,发现社区社会资本对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的影响并不是很显著。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了健康问题、孤独感这两个能反映老年人口的生理健康状况、心理健康状况的变量,结果表明,曾经存在的健康问题越多,老年人口现在越容易处于亚健康状态;与经常感到孤独的老年人口相比较,没有这种孤独感的老年人口更容易远离亚健康状态。信任感对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的影响的显著性消失。通过三个模型的对比,可以看出,在后续加入新的控制变量之后,个体社会资本对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影响的显著性没有发生变化。具体而言,个体社会资本每增加一个单位,老年人口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发生比就增加10.7%。
从性别的角度看,女性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发生比是男性的1.6倍。因为男性和女性有不同的生理状况、遗传特征、生活方式,据前人研究,女性更倾向于出现抑郁、焦虑等神经精神障碍。相比男性,女性可能更容易受到周围环境、人际压力的影响,这可能会使女性老年群体更容易出现亚健康状态。笔者进一步检验了社会资本的不同网络特征(网顶、网差、广泛性)对亚健康状态的影响,根据统计结果来看,只有网差这一个特征对亚健康状态的影响是显著的,且为正向影响。网差代表老年人口跨越等级制位置的社会关系触及资源的纵向幅度,即社会资本的异质性。
3.2 社会资本对老年亚健康状态五个维度分别的影响
笔者进一步检验了社会资本对老年人口的亚健康状态五个维度(25项症状)分别的影响,发现社会资本主要对测量维度中的疲劳、精神、胃肠道、免疫力症状作用显著,对心血管症状作用不显著。具体而言,社会资本越多,疲劳症状越经常出现,休息后疲劳越不能显著缓解,越可能出现困倦或倦怠、肩颈或腰部酸痛、走路感到双腿沉重的具体症状。年龄越大,老年人口越容易出现困倦、肩颈腰酸、走路时感到双腿沉重等疲劳的症状,但是年龄越大,老年人口的疲劳症状在休息后越容易显著缓解。这说明,年龄越大,充足的休息对老年人口越重要。社会资本越多,老年人口越可能会有多梦易醒、反应能力下降的精神症状和消化不良的胃肠道症状,老年女性更容易产生。日常生活中,老年人在吃饭时与家人讨论认识的人,老年人的个体社会资本的异质性越强,在讨论时涉及到的阶层越多,讨论的内容也会越复杂多样,且女性比男性更倾向于讨论别人,在讨论过程中产生的或羡慕、或嫉妒、或懊恼的情绪,都会使机体处于一种压力社会情境之中,交感系统主导人体的自主功能,心率加快以使血液更快地流入各器官和肌肉,胃肠道活动被抑制,进而影响老年人的消化系统正常地发挥作用。
社会资本越多,老年人口越可能会有咽喉疼痛的免疫力症状,老年女性更容易产生。林南曾提出“女性欠缺社会资本”的假设,认为男性更有优势接触比自己高的社会阶层[4]。但脱离了工作岗位之后,男性的这种优势不再凸显,女性退休后仍保持了活跃的社会参与,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且不再局限于退休前以业缘为主的社会网络,以兴趣爱好集结在一起的新朋友更可能分布在各个阶层。但与此同时,因为活动范围的扩大、接触到的人来自各个阶层,老年女性暴露在各种细菌病毒中的风险也在提升。当其侵入人体后,免疫系统会产生抗体来抵抗这些抗原,扁桃体作为人体第三道防线的免疫器官,就开始进行特异性免疫,随之老年人口出现咽喉疼痛的症状。
四、结论与讨论
第一,社会资本越多,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的检出率反而越高。认识的人越多,与他人交流互动地越频繁,得到的关于健康的信息越多样复杂,越不利于老年人口对健康的认知、自我评价。认识的人越散布在各个阶层,随便去某地都会遇到认识的人,这些分布在不同场域的人是有形、无形的压力。在学界常用的测量社会网络的指标中,有拜年网、讨论网、饭局网等,这些具体的网络在现代社会中,从一定程度上说,已经从原本单纯地表达情感、联络亲朋,变成互相吹捧、夸赞炫耀,使原本能起到抵挡生活事件冲击作用的关系网络逐渐演变为生产社会压力的人际网络。
第二,社会资本的网顶和广泛性对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的影响并不显著,但网差即异质性越强,亚健康状态检出率越高。认识的人比自己阶层越高,需要在意的规矩、细节越多,就越要试图不输排场,这种关系网络给个人的紧张感已经内化为无处不在的惯习。在与社会阶层更高的人比较时,容易有不公平感、相对剥夺感,進而产生疲劳多梦、消化不良等亚健康症状。老年人的精力有限,认识的人越多,可能越倾向于关心他人的琐事、帮朋友分忧或解决困难,容易产生疲劳的症状,这类似于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心累”。对于老年女性来说,维持原有的人脉资源虽然能带来所需要的情感支持,保护自己的心理安全感,但在另一方面,交流互动的过程中存在炫耀、攀比、暗讽、试探等不可避免的环节,这些环节让认识的人本身变成了压力的来源。
第三,社会资本对老年人口亚健康状态的影响存在性别差异。女性更容易受到人际压力的影响,这使女性老年更容易处于亚健康状态。因为对婚姻家庭的责任,很多已婚女性缺少对自我生活的控制能力,这种能力的匮乏让女性在面对心理困扰时更加脆弱[5]。如果说女性在退休之前还能通过家庭之外的职业场域获得自我满足的话,这种工作带来的优势在女性退休之后就逐渐消减了。
参考文献:
[1]赵建明.老年亚健康状态的心理调节与中医药养生保健[A].中华中医药杂志社,2004.
[2]张旭,李晓铭,吴金晶. 社会支持因素对城市老年人健康自评的影响——以北京市朝阳区为例[J].南京人口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3.
[3]王江蓉,张拓红.中国成年居民社会资本相关因素与健康自评的关系[J].北京大学学报(医学版),2012.
[4]林南.社会资本:关于社会结构与行动的理论[M].上海人民出版,2005.
[5]威廉·考克汉姆.医学社会学[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
胡婧琳,女,山东泰安人,上海大学社会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