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传统建筑门窗的装饰美

蓝达文

（闽南师范大学 艺术学院，福建 漳州363000）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艺术不仅总体与中国传统建筑门窗装饰艺术一脉相承， 并且又有着闽南地域特色，丰富了中国传统建筑装饰的内容。 建筑门窗固然以实用为主，同时人们也祈盼实用与美观相结合。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正能够很好地满足人们对美的追求与向往，其装饰风格多样、文化内涵丰富的美学特征，也从一个侧面展现了闽南地区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可谓是闽南民间美术的瑰宝。

一、门窗装饰的形式美

美是我们所共同的精神追求，正如闽南传统建筑门窗所带给人们的艺术享受。 在日常生活中，由于人们的生活习俗、价值观念不同而造成了审美标准的差异，但大多数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仍存在着共识，这是人们长期在生活实践中不断积累起来的，是一种客观存在的法则，而这些规则我们称之为“造型法则”，又称“形式美法则”，反映了形态美的内在规则。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的发展变化与“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等中国传统文化发展有着密切联系，并与宗教文化、民俗文化、民族文化紧密结合，展现出异彩纷呈的文化特色。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形式美的表现是各方面的，包括窗扇本身的外形，窗扇分格的构图比例，窗扇的格心、绦环板，裙板中花格雕饰之间的虚实对比协调关系、奇偶相配、对称与均衡、节奏与韵律关系等。

（一）门窗装饰的对称与均衡

对称与均衡是美的基础，同时也是闽南传统门窗装饰应用较多的一种形式。 如闽南传统建筑寺庙、宗祠整体均与偶数出现，以六扇、八扇、隔扇自上而下被分隔成绦环板、格心、中绦环板、裙板和下绦环板五个部分组成。形成整体对称与均衡，被称为六抹头隔扇，比较简化的也有五抹头、四抹头隔扇。如闽南泉州开光寺，金门琼林村蔡氏家庙，漳州南山寺等隔扇装饰，此类门扇装饰整体形成对称与均衡具有安定与稳重感。 窗格线条的对称与均衡，侯幼彬先生在《中国建筑美学》中，将几何纹饰的门窗格心从平面构成的角度，分为平棂构成与菱花构成两大类。 平棂构成是闽南民居传统建筑及土楼中常见的格心构成方式，大致分为间格型、框格型、网格型、连续型等几种形成统一、对称与均衡的视觉效果。 间格型是由平行的直线坚棂构成即较常见的直棂窗，由于竖棂判作简便又不易积灰，均衡简洁大方。 框格型是同形同量的组合，体现出其秩序排列的安定感。 网格型是竖棂与卧棂交叉成分格，成45°的斜方格的十字锦图案，有些以竖棂为主，加几组横向的卧棂，形成视觉上长方格与小方格之间疏密对比，给人一种新的感受，在闽南传统民居较为常见。 连续型，即上下左右交叉形成丁字式拐弯式成一定角度连续排列，构成双向连续图案，即横竖棂，如亚字锦、万字锦等等。 菱花型包括正交或斜交，“双交四椀”式与“三交六椀”式两种，其等级较高，造型也较丰富，一般在闽南传统宫庙较为常用的门窗造型。 总之，闽南传统建筑门窗多采用平棂或菱花的格心几何纹样装饰，其活泼、整齐、简洁，统一表现线条艺术的形式美，给人们以联想和美的愉悦。

（二）窗格线条的韵律美

韵律美是闽南传统门窗装饰的独特风格之一，使得其装饰充满生气，具有积极、跃动的美学感染力。

表现重复性的律动节奏指的是以基本形作为单元，向左右上下同时连续地重复出现，而产生的节奏感和韵律感，为闽南传统建筑门窗几何纹样。 回形纹，又称雷纹或涡纹，直线按回字形，其形延绵不绝，寓意薪火相传，延绵不绝，具有波动的韵律。 万字纹饰闽南传统建筑门窗常用纹样，“这个‘卐’在中国古代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中就已出现了，可能与佛教有关。 ”[1]（P97）万字在绳式楼和闽南传统民居门窗上有用直线型也有曲线型，仅直线型通过线端纵横曲折的变化，会产生无数回旋且有律动的形态，用二方连续组成带状或四方连续，成了“万字流水”和“万字不到头”，其形连续不断蕴含了闽南百姓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渴望，期盼世世代代福寿延绵。 龙纹装饰的韵律，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纹装饰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独特的象征，在闽南民间把龙当作吉祥如意的代表，“螭虎炉”是龙纹装饰的一种表现形式，常用螭龙为首，云纹或卷草为身，一般以两条或四条龙组合成香炉状构图变化丰富，极富律动感。 其独特的造型活泼的构图，优美的线条和吉祥的含义，让人产生愉悦和律动美。

二、门窗木雕的工艺美

中国传统建筑在世界建筑之林中独具一格，数千年来始终保持以木材为主要建筑构材。 闽南传统建筑始终遵循中国传统木构建筑的艺术传承，并兼具了闽南地域文化的特征，门窗木雕是其建筑艺术装饰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离不开制作工艺的精湛，从选材、锯刨、做榫，到雕刻、油漆每个工艺都直接与门窗的品质和美观紧密相连。 江南地区盛产各种木材，自古以来，当地艺人便以杉木、樟木、楠木、黄杨木、龙眼木等为材料，审视度材，精雕细琢，创造出无数的门窗雕刻艺术品，闽南各地今天所遗留下来的传统古建筑门窗，大多以明清建筑为主，均是千年来木门窗装饰在闽南传统建筑门窗应用中艺术风格的体现。如被誉为“木雕博物馆”的绳武楼门窗雕刻数量众多，是在选择材料、雕工技术等极为考究是其他地区所罕见，其浮雕、透雕几涉及楼内所有木构装饰，数量达600 多处。 位于泉州南安蔡氏古民居门窗装饰工艺，其精致多变的花格横竖交织，把大量细小的条窗棂榫拼接成整齐划一、方正规格，所有榫接都严丝合缝，“嵌不窥丝”不可思议的拼接设计，精密准确的榫卯结构令人惊叹，给人以工艺美的感受。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的木雕装饰最常见的是浮雕与透雕，浮雕大多位于门窗隔扇的绦环板，透雕通常用在龙门窗的格心位置，常见门窗装饰大多是木雕与棂格相结合的工艺。

浅浮雕以华安县高山镇浮山廟大门两侧窗雕为典型，其中间部分雕有狮子、蝙蝠，四周用花卉组合成一幅对称、和谐，布局精致，雕刻细腻的画面。

高浮雕是闽南传统木雕窗饰常见的做法，如漳州东山铜陵镇的关帝庙，其门窗雕刻堪称一绝，门窗两端四扇的格心精雕细琢千姿百态，形神兼备的文官武将，骑马武士，画面构图完美，构思奇特，层次前后远近主次分明，人物雕刻精巧细腻，刀法淋漓，气势纵横，意趣古拙，人物表情生动，传神，有唐宋人物画之韵味。

超高浮雕在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中也被应用，这在国内其他地方较为少见，如泉州晋江五店市朝北大厝是一座闽南民居木雕十分精致的红砖古厝，其中门厅隔扁上绦环板，二幅二十四孝中的“乳姑不怠”和“行俑供团”二幅雕作，立体感极强，雕工精巧，画面逼真，人物雕刻栩栩如生，其动态表情活灵活现，给人有血有肉的感受。

透雕是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中运用最为广泛，透雕门窗即简省材料，也便于通风和透光。 这些透雕门窗的雕刻方式也极为丰富多样，有单面透雕与双面透雕。 双面透雕难度较大，要求双面观看既要保持画面的完整，因此雕工难度较大，如漳州华安南山宫两幅透雕门窗，圆形构图，场面宏大，人物众多，亭台楼阁，内容繁杂而不乱，层次丰富，配置得当，错落有致，其雕工细腻，形象生动，刀法绚烂，是闽南传统门窗透雕中少有的精品。 又如泉州开元寺、漳州龙海白礁慈济宫等。 平和绳武楼的龙纹装饰透雕漏窗，雕刻的螭龙为首，云纹或卷草为绿，以两条龙或四条龙蟠成香炉形状，构图完整而丰富，形态独特，结构合理，线条优美，雕刻刀法倩媚，苍润奇雅，极富地方特色。

三、门窗装饰的寓意美

闽南传统门窗装饰、图案内容丰富，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吉祥寓意。 为表现古时人们对吉祥幸福的共同祈求， 装饰图案题材大多具有吉祥祈福平安的寓意并且通过这些装饰图案的寓意来表达福善之意。首先是借万物所具备的特性来表现寓意，如饱满多籽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以龟、鹤寓意“长寿、吉祥”，以牡丹图案寓意“富贵”，鱼与牡丹组合寓为“富贵有余”，海棠与牡丹组合寓为“满堂富贵”，龟或牡丹与长寿字组合寓为“双喜临门”，双鱼家双喜喻为“喜庆有余”，月季花和喜鹊喻为“四季欢乐”，三串椭圆形的荔枝果实，喻为“连中三元”也等等。 其次常见图案是通过谐音取之吉祥寓意，如“蝠”与“福”“鹿”与“禄”“菊”与“举”谐音等。 蝙蝠与古钱相结合寓意“福在眼前”，莲花及葫芦寓“福气连连”之意，四只蝙蝠谐音“赐富”“赐福”之意，五只蝙蝠围一个寿字寓为“五福捧寿”。 猴骑马上，喻为“马上封猴”，为绳武楼第四单元门厅隔扇上方有一木雕形似兽角，“兽”“寿”同音喻“福寿绵长，长命百岁”之意，二楼窗棂雕着一只木桶，桶谐音“通”，周围鲜花环绕，喻“通通富贵”之意。 菊花播在花瓶上的图案，“菊”与“吉”谐音，意为“平安吉祥”。花瓶及藏宝柜，“柜”与“贵”谐音为“平安富贵”等。另外闽南方言文化也产生了一些独特的寓意。如在闽南语中萝卜谐音为“彩头”，香蕉谐音为“银招”为绳武楼第七单元二楼窗棂上木雕是“芭蕉串铜钱”寓为“招财进宝”之意，菠萝谐音为“旺来”等等。

此外以同类动植物或物件组合，结合数字冠以风雅名称，也是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中常见的图案，如一帆风顺，二龙戏珠，三羊开泰，文房四宝，四君子（梅兰竹菊），五福临门，六合同春，七星宝剑，八仙过海，八宝图（和合、玉鱼，鼓板、磐、龙门、灵芝、松、鹤）龙生九子、十全十美、百寿图，百福图等等寓意美好生活。

吉祥如意是人们的普遍愿望，“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征”闽南传统窗饰中展现的吉祥图案是人们对生活的祝福，它给人们带来心理的慰籍和精神上的寄托。 绳式楼第七单元隔扇上的木雕，右手边分别是由蝙蝠、喜鹊、梅花鹿、书卷、花丛组成，他们都从吉祥图案代替文字，用谐音和寓意为上联：“福禄书香”，下联：“福喜画香”之意，由此，人们在欣赏门窗装饰艺术同时，拖物寓情，目视心期，唤起人们内心的期望。

闽南传统建筑门窗装饰内容丰富，形式多样，风格各异、雕刻精湛，又独具地域特色，是我国门窗装饰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一个侧面体现闽南传统文化内涵，同时也反映闽南人的生活审美的普遍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