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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第十八首十四行诗叙事学解读

2019-12-27黄耀华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15期
关键词:叙事文心上人叙事学

黄耀华

(宿迁学院,江苏宿迁 223800)

1 引言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以其在世界文坛的崇高地位吸引了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学者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对其进行解读,可谓种类繁多,百花争艳。研究范围总体上主要有:对诗集的作者进行的传记学研究;诗集的版本研究;诗歌的主题、语言文体、创作技巧研究;诗歌的意象、结构的研究。进入21世纪,国内外学者对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进行了性别、种族研究和与其它学科的跨学科研究。而极少有学者对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从叙事学的角度进行解读。莎翁的十四行诗以其娴熟精湛的诗歌创作技巧和丰富深邃的思想内涵文明于世,而非浅显的传统上花前月下的爱情诗。本文拟从叙事学的角度对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进行全新的解读。诗人在第十八首十四行诗采用内聚焦叙事手法,整个诗歌可以看作是叙述者“我”向受述者讲述关于自己心上人之美的一部叙事作品。

2 叙述者与受述者

长期以来评论家们对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最感兴趣的仍然是对其进行传记学研究,他们认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就是莎士比亚本人的一部自传。但是正如温德姆所说,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神奇魅力“在于他诗歌的艺术之美,而不在于他的生活琐事”。离开《十四行诗集》是文学作品这一前提去谈论其中涉及诗人生活的恩恩怨怨,就偏离了文学研究的本分。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绝大部分文学作品中的“我”与现实世界中的作者-“我”是截然不同的,是有本质区别的。文学作品中的第一人称“我”只是作者采用的一个叙述视角,是文学作品作为叙述文本不可或缺的声音。

叙述者是叙事文本的讲述者,是体现在文本中的“声音”。叙述者的声音不是单独存在的,他的叙述得有人去倾听,文学作品才能继续存在下去,那么就得有一个倾听叙述者叙述的受述者。受述者可以明确地以“你”的形式出现在文学作品中,也可以比较隐蔽地不以“你”的形式存在。“你”可以在叙事作品中不留下任何痕迹,只剩下叙事本身。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思想的表达与主题的呈现是通过叙述者与受述者之间的交流来完成的。以莎士比亚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为例,叙述者开门见山,直接向受述者提出问题,“我可以把你比作夏日吗?”,从而引出了下面的论述。整个诗歌可以看作是叙述者与受述者之间的一番对话,而叙述者对对话的内容与主题起绝对的主导作用。叙述者提出问题后,没有让受述者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己对这个问题直接给出了答案,而且是“否定”的答案。叙述者给予否定回答后,受述者肯定会有疑问,“为什么我就比英国的夏日还更加可爱、更加温婉了呢?何出此言呢?”

在受述者的种种疑惑下,叙述者给出了他的理由,“夏风狂作会摧落五月的娇蕊;夏日比较短暂;夏日有时酷热难当;云雾有时会遮蔽夏日的阳光”。叙述者给出的理由足以令受述者和隐含读者信服。紧接着,叙述者给出了更加让受述者不得不同意的理由,由于各种偶然的或必然的原因,“再美的人或事物,其美貌终究会凋残零落”。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叙述者后面更是语出惊人,“你的美貌是永恒的,你的美貌永远不会消亡,永远不会褪去”。受述者别无它选,只能洗耳恭听,“我为何就能如此与众不同了呢?”叙述者最后向受述者道出其中的核心缘由:受述者可以凭借叙述者的诗歌“万寿无疆,万世流芳”。对于叙述者给出的理由,受述者最初也许会惊愕,会哑然,但经过仔细推敲斟酌,也不得不赞同叙述者。叙述者之诗歌可以一代一代永远流传于世,受述者之生命与美貌也可以因此得以绵延、不朽。

3 叙述者功能

在叙事文本中叙述者的功能是多方面的。毫无疑问,作为叙述主体,叙述是叙述者的首要功能,这是叙事文本存在的前提条件。

叙述者还有一个主要的功能就是交流,他是叙事作品交流的核心,其中既有叙述者与作品中其他人物的交流,其交流也面向隐含读者和受述者,我们甚至从很多叙事作品中还能体会到作者与隐含作者的交流。莎士比亚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中,第一人称叙述者“我”交流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使受述者倾听其叙述,使隐含读者接受其叙述,这样,诗歌最后主题的升华就更容易被二者欣然接受,不会产生质疑;另一方面,叙述者“我”与其心上人的直接交流是诗歌中人物活动合理的基础保障。

叙述者具有实证功能。叙述者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受述者和隐含读者相信他的叙述。为了提高其叙述的可信性,叙述者会千方百计向隐含读者和受述者证明其叙述千真万确。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中,在继“你比夏日更加可爱、更加温婉”之后,叙述者细数了夏日的种种劣势,来证明自己前面所述的真实性。

叙述者叙述的最终目的是说服受述者和隐含读者接受其言论。叙述者的说服功能在叙事作品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了让隐含读者和受述者接受其思想,叙述者必然以各种方式,逻辑推理、感情呼吁、合理的描述,动人的叙说等,来说服和打动人。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中,叙述者为了说服隐含读者接受其论述,用了上面提到的各种方式。他创作的诗歌能够跨越时空,一代代传颂下去,其心上人也因此流芳百世。叙述者通过这种方式肯定了人的智慧和价值,歌颂了人的伟大力量。

4 叙述者干预

在叙事作品中,叙述者除了对故事进行叙述外,有时会对他所讲述的故事或文本本身进行评论,即叙述者干预。一般来讲,传统作品中叙述者干预更为多见。叙述者干预一般是通过其对人物、事件甚至文本本身进行评论来实现的。叙述者干预分为两种,即对故事的干预和对话语的干预。“在很多情况下,叙述者对人物与事件作出评价性评论是试图使隐含读者接受其所作的判断与评价,按照他或她所给定的意义去对事件和人物加以理解,以使隐含作者与叙述接受者在价值判断上保持一致”。

莎士比亚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中,对叙述者提出的问题“我可以将你比作夏日吗?”隐含读者期待的是肯定的回答,“是的,你可以将我比作夏日。”而叙述者一反常态给出否定的答复,“不,你比夏日更加可爱、更加温婉。”这与隐含读者期待的“肯定”的答案是相反的。这就是诗歌叙述者的干预。叙述者为了最后核心思想的表达、主题的呈现,没有让诗歌按照隐含读者的思维发展下去,而是对隐含读者的思想意识进行了干预,旨在让隐含读者按照叙述者的思维方式和意识形态对其心上人之美有一个全新的、与众不同的理解,而这种理解与叙述者预设的理解是一致的。

叙述者在列举了夏日种种不如其心上人之处后并未停止干预,而是继续引导隐含读者的思维,称其心上人可以逃脱死神之魔爪,其心上人可以永葆青春美貌。最后两行,叙述者仍然采用干预的形式点明主题:叙述者的诗歌可以使其心上人与时间抗衡、与岁月争锋,万古常留。

莎士比亚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诗也沿用了中国传统古典诗歌起承转合的结构模式。起、承、转、合的每一步都有叙述者干预的痕迹,每一步的干预都是为下一步做铺垫。叙述者干预的最终目的就是为诗歌塑造出叙述者所希望具有的价值意义和道德规范。这往往可以进一步深化隐含读者对诗歌的理解,升华诗歌的意义,从而概括出更深一层的意蕴。叙述者对诗歌做出种种干预,旨在引导隐含读者从文艺复兴时期盛行的人文主义思想的角度去理解诗歌,升华诗歌人文主义核心思想之主题。

5 叙述聚焦

在对叙事文本的情境、事件、人物等进行描述时,总要有一个视角或观察点,将这一切呈现出来,并由同一个或不同的叙述者将其“说”出来。热奈特采用了“聚焦”这一概念,这一概念已被叙事学界所广泛接受。“聚焦”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视觉的“看”的问题,而饱含着更广泛的意义,它还包括心理或精神感受。它不仅指信息是受到谁的眼光的“过滤”,还包括这一切是透过谁的心灵传达出来的。

莎士比亚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诗采用的是内聚焦叙事,也就是说叙述者“我”在故事中是作为其中的一位人物而出现的,诗歌借助“我”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一切。诗歌中的“我”不仅是一个叙述聚焦者,还是故事中重要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是人物-聚焦者。诗歌是以叙述聚焦者“我”与其心上人的一番对话来呈现的。诗歌中叙述聚焦者“我”坠入爱河,想大加赞美其心上人。为了奉承其心上人,聚焦者“我”先提出一个问题,“我可以将你比作夏日吗?”先言他物以引出所言之物。表面上说夏日,实际上是为了通过夏日来赞扬其心上人美的程度。夏日与其心上人都很美,但相比之下,其心上人更胜一筹。从英国的气候来看,夏日已美不胜收。从这里我们可以感知到叙述聚焦者“我”对其心上人之美高度赞美的强烈程度,尤其是在列举了夏日的不足之后,更是达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

叙述聚焦者“我”的这种感知方式特别容易使隐含读者从聚焦者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感受其心上人之美。无论在情绪逻辑上还是在事实逻辑上,隐含读者都能很快跟上聚焦者“我”的思维。这样在诗歌第9行的转折处,隐含读者也能与聚焦者站在共同的视点,感知其心上人的与众不同。诗歌最后两行意义上的揭示与升华也因此不显突兀,合乎逻辑。叙述聚焦者在诗歌中否定了夏日、狂风和死神,它们虽然是自然界中不可避免的毁灭性的力量,但是人创作的诗歌、艺术作品可以与之抗衡,从而肯定了人的价值与不朽。

6 结论

传统上,叙事学是用来研究小说等大型叙事作品的。从叙事学的角度对莎士比亚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诗进行解读,还是比较新颖的。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研究的角度有创新,但对诗歌新的更加广阔的思想内涵和主题上的挖掘方面仍显不足。希望其他学者能从更加新颖的角度探索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更加丰富的思想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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