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法海
2019-12-27强明
■强明
八十年代初,无锡县青年锡剧团创作排演了大型锡剧《青蛇传》,演出了1500多场,几乎场场客满,红遍大江南北,成为当时戏曲界的一根标杆。
我在戏里扮演法海一角,有繁重的唱、念、做、打。许仙、小青都有A、B 角,我没有。哪怕一天三场,我也要活跃在台上。团里演员都很年轻,每天散戏后还要集体练功。因为演出广泛受到欢迎,上级时常表扬我们。大家浑身有干劲。剧团到上海演出,表演艺术家袁雪芬、俞振飞也来看戏、合影。上海各家报纸,都为《青蛇传》写报道、评论、发照片。我们受到鼓舞,我们的戏越演越精彩。
我演的是反面人物法海。他是黑恶势力、封建礼教的代表,他为维护自己的权威,凶狠残暴地打击白素贞、小青,将心地善良的白娘子压在雷峰塔下。不择手段地诱惑欺骗许仙上金山寺当了和尚。使得许仙一家妻离子散,天各一方,受尽苦难。
我在导演的启示下,避免对这个角色的脸谱化处理。通过分析法海这一人物,找到全剧反动作的合理原因。把法海当成“人物”来演,要把他塑造成“伪善”的“艺术典型”。
剧本写法海本身就是个“蛤蟆精”,他却硬要装成“正神”。认为白娘、小青是妖,与许仙成亲,就是违法乱纪。他竟一脸正气地充当“护法”神灵。例如在第四场,法海要许仙上金山寺,他对许仙采取威逼利诱,在许仙的思想出现动摇时,他是笑着对许仙讲,实则口蜜腹剑,笑里藏刀。通过这样的表演,使得法海这一人物更加阴险毒辣。
法海是个坏蛋,但我把他当正面人物来演,突出这个“伪善者”的特点。人物特征抓住后,我必须考虑他的表演手段。大多数演员在处理这个角色的行当,是用花脸来应工的,为了更好地刻画这一人物,我用花脸和老生两个行当来塑造这一角色,增加表现人物的张力。例如在第一场《雷峰塔镇妖》,他面对小青、白娘子,表面理直气壮,道貌岸然,实质穷凶极恶、狠毒无情。为了有益表现,我偏重于花脸这一行当来表演。
第四场在金山寺中与许仙对戏的一段表演,我又偏重于老生行当来应工,显得法海对许仙知心着意、体贴入微。突出他他的老谋深算,刻画他“伪善”的人物特点。为了丰满法海的舞台形象,使这个人物在舞台上更有气势,我借鉴了京剧花脸的声腔发音。
在动作开打设计上,我采用多种方法为塑造人物服务。例如在最后一场戏中,小青把众神将打败,法海凶相毕露,与小青开打。我穿着高底厢鞋,头戴僧帽,手持禅杖,翻着跟斗出去迎战小青,这需要有点基本功。
特别是开打设计到最后,法海被刺“死”的那段戏,在“死法”的处理上,我与导演有过反复探讨。小青砍断禅杖、一剑刺入法海的胸膛。刚开始时,我是用“僵尸倒地”来表现的。这已有难度。后来,为了增加戏剧表现力、衬托正面人物小青的英勇顽强,我在这基础上,又加入了“一百八十度转体僵尸而死”,这一处理受到观众好评,也引来了热烈掌声。演出又过了一段时间,虽然这一设计动作效果不错,但导演把法海之“死”、处理在舞台中央。这样,就局限了别的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空间,有损美感。
有一次,我在集市上看到有小贩在售卖青蛙,观察到青蛙被小贩用刀砍去头时,它的身体发抖,腿在不停地抽搐。我灵光一闪,这不正是我戏中要让出舞台表演强区的好方法吗?!于是,我马上运用到戏中。在小青一剑刺入法海的胸膛中时,法海立即发抖,拔出剑后还在抽搐,翻滚几下再“死”,这样,不但让观众看了更加解恨,而且还让出了舞台表演中心区,保持了演出的舞台美感。1984 年,我们《青蛇传》在上海展演期间,《解放日报》专门撰写了我所塑造的法海这一形象的文章,我的表演受到了好评。
就在《青蛇传》演出期间,电影《少林寺》上映了。它的武术动作,深深吸引了我,又给了我很大启发。我借用电影中的武术动作,让法海“死”得更干脆。我在原来戏曲“吊毛”的基础上加以变化,改成武术动作中的“硬克子”,就是小青把法海一脚踢飞,法海向前空翻后,由背、双肘和双脚在空中落下时,三方面同时落地。最后小青一剑刺入法海的胸膛,法海在舞台表演强区而死。
这一“死法”虽然观众一直叫好,但在演出中僧帽经常脱落,有损艺术形象,戏曲中的“吊毛”这一动作,只要演员在空中憋气落地,帽子就不会掉下来。但是,这个结合了武术动作的“死法”,光憋气还不够,我观察到别人的演出,类似动作经常有掉帽子、甚至掉头套的情况出现。后来,我通过研究,尝试多次,最后发现,做这一动作时,一定要在空中落地前憋气加咬牙。通过这一改进,这帽子在演出中再也没有掉落过,我圆满地完成了这一角色的每场演出,观众反响就更好了。
为了演好法海,我不断变换表现手段,精心刻画好这个角色。我通过仔细阅读、分析剧本,把握住了人物的内心活动,挖掘人物特点。通过唱、念、做、打等表现手段,使人物形象有血有肉地展现在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