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兴的诗 [组诗]
2019-12-26谢宜兴
谢宜兴
新变形记
又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
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
自己在一只箩筐里变成了虾米
放眼周围,是同类也是异类
它们横着爬行张牙舞爪
眼里没有箩筐只有螃蟹
往外爬的被往里拖
往上爬的被往下扯
往前爬的被往后拉
爬不动的已被死死咬住,撕碎
心里一阵悲凉,格里高尔闭上眼睛
却看见世界的筐里无数的螃蟹
拖,拉,撕,扯
想起天堂和地狱都用长勺子吃饭的
故事,一群青蟹的大螯
正向一只虾米钳来
牧 民
眼中只有牲口,驯化是必然的
以驯养驯服野性,把血驯服成水
以一个食槽,叫你忘了水清草美
再钉上脚铁,从此一生奔命
套上重轭,让你犁地耕田
埋头拉车,不想肩上还勒着绳索
蒙上眼布,好让你昼夜推磨
戴上嘴罩,看你还怎么呼喊
不是王骆宾曲中的小羊
不是渴望的皮鞭轻轻落在身上
当狼都驯养成狗,狼烟还远吗
当虎全驯化为猫,怎止虎视眈眈
扩音器
整条安静的旧街
只有它声嘶力竭,噪音
蓋过了所有人语市声
开铺子的充耳不闻
购物的、拉车的、走路的
都想快步避开
分明是节日促销
吆喝得像清仓甩卖
巷子里的二胡却引来更多驻足
芦 苇
它曾经多么苍劲
人们不经意间,高过一整片苇丛
近水临风,摇曳多姿
身体里有一管芦笛
恣意生长的季节里,忘乎所以
也想学古人引吭大风歌一曲
可这个初冬,歌未起风已疾
茫茫苇丛惊愕于那根高高的芦茎
何以折断,芦花飘絮
似一架客机在空中粉碎性解体
放 生
随一帮信友到农贸市场
专程买来小鱼儿
到江边放生
回来再入农贸市场
专心挑一只大活鱼回家
做菜熬汤
西北风
喝西北风!遥想饥饿时的自我解嘲
或面对田野歉收时的油然感慨
仿佛高天之上我们还有一个粮仓
但打开的两扇仓门各代表了羞耻和无奈
又仿佛人间可预见的严酷惩罚
更多时候是对暴殄天物的指摘
一场虚无的审判,无限良苦用心
却总被当作耳旁风,看不见愤怒与悲哀
还有多少绿色能感动白云的肺腑
鳄鱼的泪囊里又能挤出多少水晶情怀
从今往后,就是西北风也喝不上了
西北风中,是谁布下无尽的毒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