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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盟海洋国家的语言生态及语言政策研究*

2019-12-26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王晋军

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文莱五国马来西亚

广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 王晋军

西南林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 施黎辉

提 要:东盟十国中,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文莱五国位于印度洋和太平洋间的岛屿上,被称为海洋国家或海岛国家,历史上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本文基于生态语言学理论,深入探讨海洋五国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的紧密关系。本文指出,五国语言生态的相似性在很大程度上促成其语言政策的趋同性,而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又调适和影响着语言生态的形成和发展,从而对语言生态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

1.东盟十国简述及分类

1967年8 月,印度尼西亚、泰国、新加坡、菲律宾和马来西亚五国发表《曼谷宣言》,宣布东南亚国家联盟(the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简称ASEAN)的成立,简称东盟。此后,文莱(1984年)、越南(1995年)、缅甸(1997年)、老挝(1997年)和柬埔寨(1999年)先后加入1东盟秘书处官网 http://asean.org/(2018年12月20日读取)。。作为区域性国家组织,东盟的影响力不断增强,并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中国政府高度重视与东南亚国家特别是东盟的关系,将东盟作为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于2010年建成后,中国希望在未来十年里实现更大的共同进步,从而把过去双边的“黄金十年”变为“钻石十年”。

东盟十国中,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文莱五国位于印度洋和太平洋间的岛屿上,被称为海洋国家或海岛国家。这五个海洋国家由散布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的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新加坡位于马来半岛南端、马六甲海峡出入口,北隔柔佛海峡与马来西亚相邻,南隔新加坡海峡与印度尼西亚相望,共由63个小岛组成2新加坡国家概况 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7076/1206x0677078/(2018年12月20日读取)。。马来西亚由东、西两部分组成,中间隔着南中国海3马来西亚国家概况 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z_676205/1206_676716/1206x0_676718/(2018年12月21日读取)。。印度尼西亚陆地面积约为190万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4印度尼西亚 https://baike.so.com/doc/2594075-2739183.html(2018年12月21日读取)。。这五个国家是名副其实的海洋国家。菲律宾北隔巴士海峡与中国台湾遥遥相对,南和西南隔苏拉威西海、巴拉巴克海峡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相望,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其中吕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占全国总面积的96%1菲律宾国家概况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452/1206x0_676454/(2018年12月20日读取)。。文莱位于加里曼丹岛西北部,北濒南中国海,东南西三面与马来西亚的沙捞越州接壤,并被沙捞越州的林梦分隔为不相连的东西两部分2文莱国家概况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676205/1206_677004/1206x0_677006/(2018年12月15日读取)。。自古以来,这些海洋国家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和重要枢纽,与中国联系密切。五个海洋国家的语言生态具有突显的共性,这也促成其语言政策一定程度的趋同性,趋同的语言政策又对语言生态产生了不同影响。本文主要探讨海洋五国的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间的相互关系,从而深入了解和掌握海洋五国的语言政策和语言生态,并为我国语言生态的和谐与可持续发展、为语言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

2.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的关系

语言学家对语言与环境的关注由来已久。19世纪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Humboldt)(姚小平 1995)、奥古斯特·施莱歇尔(Schleiche)(施莱歇尔2008)都曾发文探讨语言作为有机体以及语言的发展与生物进化一脉相承的特点。20世纪初美国语言学家爱德华·萨丕尔(Edward Sapir)、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都探讨了语言与环境之间的紧密联系。美国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 1935)在其代表作中就使用了语言生态(linguistic ecology)这个术语,而把该术语变得声名鹊起的却是美国语言学家艾纳·豪根(Einar Haugen)。

艾纳·豪根(1972)不仅深入探讨了语言生态(language ecology)这个概念,而且把语言与环境之间的关系研究确立为一门新兴学科——语言生态学。艾纳·豪根认为语言与语言使用者所处的地理环境、社会文化环境以及心理环境息息相关,它们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就好像自然界特定生物和非生物间的生态。生物多样性造就了物种资源的多样性,从而使生物之间趋于平衡与和谐;同样,语言多样性可促成文化多样性,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更有利于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艾纳·豪根把语言生态定义为“特定语言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Haugen 1972:325)。他把语言所处的环境分为三个维度,即语言所处的社会环境(social environment of language)、语言所处的自然环境(natural environment of language)以及语言所处的心理环境(psychological environment of language)(Haugen 1972)。社会环境是指语言作为交际媒介与社会发生的相互关系,它主要由语言数量、人口、民族、宗教、经济、政治因素等构成;自然环境是指地理分布、动物及植物状况、气候等对语言使用者的影响;心理环境主要涉及双语或多语者的语言选择,包括人们的语言态度以及人们对语言的选择等。语言生态涉及面广,它不仅涉及语言与语言间的关系,还涉及语言使用者与自然、语言使用者与社会的关系,以及语言与国家、语言与民族的关系等等。而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的关系是生态语言学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内容。

语言政策是“一个国家为其语言规划实施所制定的方针政策和指导性规定”(劳允栋 2004:322)。从许多学者对语言政策的描述,不难发现语言政策的基本特征:1)语言政策是国家或政府所制定的有关语言和语言实践等的法律、法规、规则等;2)语言政策包括语言实践、语言推广、语言管理等内容;3)语言政策的基本原则是解决一国或一个区域出现的语言问题,协调语言关系,指导语言选择。语言政策的制定离不开对语言生态的考量。对此,中外学者都进行了深入阐述。美国社会语言学家弗格森认为语言政策会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他指出“所有语言规划活动都发生在特定的社会语言环境,只有考虑到现时环境才能完全理解语言规划的性质和范围”(Ferguson 1977:9)。著名以色列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专家博纳德·斯波斯基指出“语言政策事实上是处在充满各种环境变项的‘现实世界’里的”(2011:9),而且语言政策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在复杂的语言生态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缪尔豪斯勒认为语言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离不开语言生态(Mühlhäusler 2000)。冯广艺(2013)强调了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的密切关系,认为语言政策的制定应考虑语言生态的实际情况,而语言生态的发展和走势必定会受到语言政策的制约。

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相辅相成,密不可分。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要以语言生态为依据,同时语言政策又直接影响语言生态的形成和发展。同样,语言生态的和谐与可持续性有赖语言政策的科学性,“切合实际的语言政策可以更好地调适一个国家的语言生态环境;相反不切实际的语言政策可能会对一个国家的语言生态带来损害,同时激化社会矛盾,对政局稳定、国家安全产生威胁”(王晋军、刘娟娟 2017a:149)。

3.东盟海洋五国语言生态的相似性

虽然东盟海洋五国在地理、社会、政治、经济、民族、语言等诸多方面都各有特点,然而不难发现,这五国在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等方面都展示出诸多的相似性。

3.1 自然环境的相似性

五个海洋国家散布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的大小岛屿上。马来西亚被南中国海分为两个部分;文莱北濒南中国海,全境有33个岛屿;印度尼西亚由大约17,508个岛屿组成,是全世界最大的群岛国家;菲律宾位于西太平洋,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新加坡北隔柔佛海峡与马来西亚为邻,南隔新加坡海峡与印度尼西亚相望,毗邻马六甲海峡南口,境内岛屿众多。这五个国家被海峡和海洋所包围,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交通的不便,从而为多种语言和方言的存在创造了天然条件。

3.2 社会环境的相似性

海洋五国在民族、语言、经济、文化、历史等方面诸多的相似性造就了其社会环境的相似性。

3.2.1 民族和语言相似性

东盟海洋五国都是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各国民族众多,都有主体民族;其民族多样性和语言多样性非常显著。

文莱有马来族、华族、原住民族和外来民族;马来族为主体民族,马来人占总人口的66.4%;这些民族所操持的语言有马来语、英语、汉语和一些少数民族语言等。新加坡有华族、马来族、印度族、其他少数民族等四个主要族群,操持着英语、汉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等不同的语言。相比较而言,菲律宾的民族和语言都更为复杂和多样。菲律宾境内有90多个民族,讲100多种语言和方言。菲律宾的主体民族——马来族占全国人口的85%以上,包括他加禄人、伊洛戈人、邦班牙人、维萨亚人(或比萨杨人)和比科尔人等,还有少数民族和外来族裔。印度尼西亚有100多个民族,其中爪哇人是主体民族,占人口总数近一半(45%)。马来西亚的马来人占68.1%,其余族群还包括华人、印度人及其他种族。

这五个国家不仅民族众多,而且语言资源也非常丰富;各国不仅有主体民族语言、少数民族语言,还有外来族裔的语言。虽然五国语言众多,但五国语言大多属于南岛语系(Austronesian)、汉藏语系(Sino-Tibetan)、印欧语系(Indo-European)及达罗毗荼语系(Dravidian)。这五国的民族语言或国语如马来语(Malay)、菲律宾语(Filipino)及印尼语(Indonesian)都属于南岛语系,其他主要语言分属印欧语系、汉藏语系和达罗毗荼语系(见表1)。

表1 东盟海洋国家使用的主要语言

(续表)

3.2.2 文化相似性

海洋五国以马来民族为主,主要信奉伊斯兰教。长期以来,这五国先后受到印度文化和伊斯兰文化的影响,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文莱;新加坡则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而菲律宾则长期受到美国文化的影响。进入21世纪,各国的文化呈现出突出本民族文化、不断融合其他文化的势头。

3.2.3 经济相似性

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公布的2010年世界各国的人类发展指数,新加坡和文莱属于发达国家,也是高收入国家;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属于中等收入国家。印度尼西亚也是东南亚最大的经济体,2010年占东南亚经济总规模的39%(祁广谋、钟智翔2014)。总体而言,与东盟的中南半岛五国相比,海洋五国在经济上更具活力,发展程度也更好一些。

3.2.4 历史相似性

五个国家都有长期被西方国家殖民的历史,沦为殖民地的历史短则半个世纪,长则三个多世纪。具体来讲,“新加坡沦为英国的殖民地长达50年;文莱成为英国的殖民地达78年;菲律宾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达333年,沦为美国的殖民地达36年;马来西亚成为英国的殖民地达130多年;印度尼西亚成为荷兰的殖民地达126年”(王晋军2015:11)。漫长的殖民统治对五个国家的语言生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4.东盟海洋五国语言政策的趋同性

我们通过对东盟海洋五国语言政策的历时梳理,发现海洋五国所经历的主要历史阶段非常相似,都经历了殖民地时期、民族独立时期以及加入东盟和进入21世纪这些历史时期,这使得五国语言政策有着显著的趋同性。

4.1 殖民地时期

海洋五国都曾有被西方国家殖民的历史,而且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以上。在漫长的殖民统治期间,西方殖民者都通过法律形式确立其语言为官方语言,突出宗主国语言独尊的地位,但对殖民地的民族语言听之任之。

西班牙于1565年起占领菲律宾,在殖民期间西班牙语被用于行政、司法、立法和高等教育等领域,成为了官方语言和贵族用语,并通过1896年和1898年的宪法确定了西班牙语在菲律宾生活和立法中的地位,但是对菲律宾的民族语言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进行发展和推广。美国在1898年的美西战争中打败西班牙,开始了对菲律宾长达36年的殖民统治。与西班牙殖民者不同的是,美国殖民者大力推行美国式教育,开办学校,英语被确定为政府、教育系统以及各行各业的主要语言和官方语言(马永辉 2016)。1901年美国殖民政府颁布了74号教育法令,规定英语为教学语言,第一次以立法形式确立并奠定了英语在菲律宾的重要地位(王晋军 2015)。

马来西亚19世纪沦为英国殖民地,英语被视为高阶语言和官方语言。到了20世纪,英国殖民统治者倡导英语的价值,使英语成为一种语言资本和走向上层社会的通道,马来人从排斥英语到对英语的需求不断增加(Gill 2003)。

印度尼西亚从16世纪起沦为荷兰的殖民地,随后荷兰殖民者确立荷兰语为印尼的官方语言,荷兰语成为了印度尼西亚上层人士交流的主要语言和学校媒介语言(Kaplan & Bauldauf 2003),但是荷兰殖民者并不注重对印度尼西亚民族语言的教育和发展。

文莱从1888年沦为英国的殖民地到1984年1月1日完全独立,英语都是英国在文莱进行统治和管理所用的语言和唯一官方语言。随着20世纪20年代文莱发现油田以及石油的开采,英语的使用范围和受重视程度越来越高。1959年9月29日文莱出台了历史上的第一部宪法,同时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部宪法,在宪法中确认马来语是文莱的官方语言,并在宪法的第82条第一款规定“英语与马来语在今后5年的时间里一同作为官方语言来使用,之后又通过书面的法律形式予以了确定”(Martin 2008:212)。

新加坡在英国殖民统治期间,英语是唯一的官方语言,主要用于上层社会;政府的立法、公告、文书等都使用英语。殖民者为了更好地巩固统治和管理,开始开设教会英语学校(黄明 2008)。

4.2 民族独立时期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民族主义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曾经的殖民地国家相继摆脱殖民统治,并以确立民族语言为官方语言来提升民族和国家意识。海洋五国在对待曾经的宗主国语言上,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语言选择: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摈弃了前宗主国的语言,选择了民族语言作为官方语言,而把前宗主国的语言作为外语及与国际交流的语言;而新加坡、菲律宾和文莱选择了把民族语言和曾经殖民者的语言作为共同官方语言。

马来西亚独立后,联邦政府宣布马来语为国语,降低英语地位但仍保留其使用范围,并推行一元文化,追求“一个民族、一种语言”,英语的地位被逐渐削弱,最终只作为第二语言和通用语,是学校的一门科目(龚晓辉等 2012)。印度尼西亚1945年宣布独立,在1945年的宪法和1950年的临时宪法中规定了印度尼西亚语为国家的官方语言。印尼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来确保印度尼西亚语的推广和传播,而荷兰语被完全抛弃(唐慧 2010)。

菲律宾、文莱和新加坡三国独立后都选择了沿用殖民者的语言作为官方语言,其民族语言仍用作共同官方语,并通过实行双语教育体制来加以巩固。菲律宾1946年7月4日独立后,在宪法中将国语他加禄语更名为菲律宾语。但是由于殖民统治影响较深,加之缺乏合格的菲律宾语师资,英语一直作为主要教学语言,直至1974年开始实施菲律宾语-英语的双语教育政策(李娅玲 2011)。文莱于1959年出台的宪法规定马来语是文莱的官方语言,并在宪法的第82条第一款规定“英语与马来语在今后5年的时间里一同作为官方语言来使用,之后又通过书面的法律形式予以了规定”。1984年1月1日文莱苏丹宣布文莱完全独立,独立1年之后也就是1985年1月,文莱政府实行了马来语-英语的双语教育体制(王晋军 2015)。新加坡1965年脱离马来西亚成为独立自主的共和国,并于1965年10月1日由总理公署发表文告,重申国家的语言政策,确定新加坡的四种语言即马来语、汉语、泰米尔语和英语同为官方语语言,以马来语作为通用语和国语(郭熙 2008)。从1966年起,新加坡开始推行双语教育。

4.3 加入东盟

印度尼西亚、新加坡、菲律宾和马来西亚为东盟的四个发起国,文莱在1984年1月1日成立之后,随即于1月8日加入了东盟。2007年签署的东盟第一份具有普遍约束力的文件是《东盟宪章》,该宪章的第34条规定了英语为东盟的唯一工作语言。随着东盟在国际和区域事务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加之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五个国家都不断加强与国际社会的合作与交流,提高英语的地位和教学水平。在印度尼西亚,由于英语及其文化的传播渐广,英语已被大多数印尼人看作通用语(Lie 2007)。马来西亚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开始更加重视英语教学,并采取措施提升英语在教学中的地位,如在1995年制定的教育法令中规定国民小学和国民型小学里英语都是必修课(李莫莉2004)。实行双语教育体制的三个国家即文莱、新加坡和菲律宾,其英语的地位与日俱增。如在文莱,“英语已经成为文莱的高阶语言、超区域语言、通用语及两种主要教学语言之一,在文莱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其影响力还超出了其民族语言——马来语”(王晋军、刘娟娟2017b:69)。

近年来中国和东盟之间关系不断深入,中国的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稳步提升,汉语学习在五个国家中不断升温。这些国家开始调整语言政策,重视汉语教育,并为汉语教育提供制度保障。由此,五国的语言政策也日趋多元化。

5.讨论

通过分析和梳理,我们看到五国的语言生态有着显著的相似性,其语言政策也呈现出趋同性。语言生态的相似性是语言政策趋同性的前提,而相同或相似的语言政策对语言生态却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5.1 语言生态是语言政策制定的依据和前提。

五国语言生态的相似性促成了语言政策的趋同。五个国家在地理、历史、经济、人文等方面的共性成为了其语言政策制定的前提和考量要素。

第一,五国境内岛屿众多,交通不便,为语言多样性创造了天然的条件,但这又成为了族际间交流的障碍。为此,每个国家都以法律形式确立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或国语的法律地位。

文莱在1959年9月29日出台了历史上的第一部宪法,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部宪法,宪法确立了马来语是文莱的官方语言,但同时也确定了英语作为共同官方语言的地位(Martin 2008)。印度尼西亚语,以苏门答腊岛地区使用的马来语为基础,为印尼各族广泛使用的马来混合语,最终被确定为印尼的通用语、国语和官方语言。印尼宪法第十五章中明确规定印尼语为印尼的唯一官方语言,1950年印尼统一后的临时宪法再次确立了这一点。马来西亚于1957年宣布独立,在制定马来西亚宪法时,马来西亚政府规定马来语为国语,1967年,马来西亚制定了《国家语言法》,确立了马来语作为国语和唯一官方语言的地位。菲律宾语是在他加禄语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1937年他加禄语被定为菲律宾的国语即菲律宾语,1962年菲律宾语被确定为菲律宾的官方语言。1973年菲律宾宪法宣布Pilipino和英语作为共同官方语言,并最终确定菲律宾语为Filipino。1987年菲律宾宪法规定菲律宾语是国语和民族语言,同时规定了菲律宾语与英语作为共同的官方语言。新加坡于1965年8月9日与马来西亚分离,建立了新加坡共和国。建国后,新加坡政府在宪法中确立了享有同等地位的官方语言为四大民族的母语即英语、汉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马来语为国语,只具备象征功能;通用语为族际交流时使用的语言,最主要的通用语为英语,其次为汉语和马来语。

第二,基于长期被殖民的历史,五个国家在民族独立后采取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政策。

五个国家都有长达半个多世纪被西方国家殖民的历史,殖民者的语言已深深植入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教育领域。但出于不同的考量,新加坡、文莱和菲律宾实行了沿用英语作为官方语言,实行多语共存,推行“英语+母语”的双语政策,其目的是为了弘扬民族文化,传承民族语言,同时使国民具有与世界进行沟通的英语能力。而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为了根除殖民统治带来的影响,以民族主义为指导,推行民族语言和民族文化,增强民族凝聚力,摈弃前宗主国的语言,选择民族语言作为官方语言;实行了“一元化”的语言政策,而前宗主国的语言仅作为外语及与国际交流的语言。

第三,在加入东盟和全球化的推进作用下,五国都开始推行多元化的语言政策。

随着加入东盟和全球化的深入,国家间和地区间的合作日益频繁,不论实行双语制的新加坡、文莱和菲律宾,还是实行单语制的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各国都在调整自己的语言政策,使其语言政策变得日趋多元化。各国不断提升英语的地位,除了实行双语制的新加坡、文莱和菲律宾之外,实行单语制的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政府也采取一系列措施来提升学生的英语水平,加强学生的英语能力。此外,随着中国国力和影响力的不断提升,五国对汉语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加大。

5.2 语言政策调适着语言生态,并对语言生态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

切实的语言政策对语言生态发展起着积极作用,可以有效地保持语言生态的可持续发展和语言生态的和谐;而不切实际的语言政策则对语言生态的发展起着消极作用。趋同的语言政策对语言生态产生的影响并不一致,五国语言政策的实例也证实了这一点。

新加坡曾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英国殖民统治,1965年建国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为亚洲地区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新兴的发达国家。经济的繁荣、民族的融合和团结与其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密不可分。新加坡的双语政策较好地维护了当地语言生态,平等地对待四个不同的族群,提升了民族认同和国家凝聚力,从而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的繁荣和国家的发展与稳定。相比较而言,同样实施了双语制的菲律宾,其效果与新加坡的却相距甚远。菲律宾在1974年颁布双语教育政策后的30多年里,地方方言仅作为辅助性语言,使用频率和场合都受到了限制;菲律宾双语教育也导致了学生英语水平不仅没有得到提高,反而母语为地方方言的学生因没有掌握好国语和英语而被边缘化(王晋军、刘娟娟 2017a)。

马来西亚政府为了推广国语马来语,相继采取一定措施。1957年宣布独立后,通过制定《国家语言法》来强化和推广马来语,推行“一元化”政策。20世纪60年代,对马来族给予了政策倾斜,对私立教育特别是汉语教育规定严苛,严重打击了民族语言教育。20世纪80年代,教育部宣布推行“3M制”,即读(Membaca)、写(Menulis)、算(Mengira)三种基本技能,使马来语渗透到汉语教育和泰米尔语教育中(胡爱清 2004),华语和泰米尔语教育限于困境,这也引发了民族矛盾(罗圣荣 2015)。

6.结语

东盟海洋五国在地理、人文、历史等方面的诸多相似性构成了其语言生态的相似性,而语言生态的相似性又促成了其语言政策的趋同;但趋同的语言政策却对语言生态产生了不同的影响。海洋五国的语言政策与语言生态对我国有着深刻的启示。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语言政策涉及汉语和外语的问题,汉语普通话的推广与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问题,多语多民族地区语言多样性的保持和可持续发展问题等,而制定科学合理的语言政策不仅需要借鉴他山之石,也需要各部门的协同攻关,从而使语言政策的制定符合新时代中国发展需求的大局,更好地服务于国家发展战略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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