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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走出去语境下国学英译中的“中国话语”构建
——以《三字经》英译为例

2019-12-26李睿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29期
关键词:三字经英译国学

李睿

(江西理工大学基础课教学部,江西南昌 330013)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经济地位的不断提升,我国也在积极倡导“文化走出去”战略。所谓文化走出去,是指我国的文化以文化外交、文化贸易及文化交流为主要形式走出国门,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符号和价值观念,建立他国民众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及价值认同,增强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和中国的国际话语权,进一步提升中国的文化软实力。[1]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文化走出去提升到国家顶层战略层面,促使中国文化走出去进入一个全新的快速发展通道。[2]在此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国学经典经由翻译走向世界,其中国学经典英译无疑是主流。尽管国学英译在 “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伟大事业中的作用不可低估,但在我国源远流长的翻译史中,国学外译始终处于非主流地位。据不完全统计,国学典籍约有3.5万种,仅有千分之二左右被翻译成外文,[3]被译成英文的数量则更少。早期的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是国学英译的主力军,但他们基本都站在西方文化立场,多以“凝视”态度来对国学经典进行阐释和改译,以达到特定的意识形态目的。虽然近年来不少中国学者加入国学英译的队伍中,开始以中国文化立场来翻译国学经典,但令人遗憾的是,其翻译要么面临着“译文不自然、不像英语”“被承认难”“吃力不讨好、越俎代庖”[4]“往往少人问津”[5]等问题,要么面临着在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译本基础上“亦步亦趋”打转的问题。显然,这两种较为“偏激”的翻译模式既难以深入全面地向世界推介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也不利于文化走出去战略的真正落地。在党和国家以“文化自信”理念倡导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语境下,国学英译要在兼具国际文化视野和中国文化立场的基础上发出响亮有力的中国声音,即要构建特色鲜明的“中国话语”体系。“中国话语”体系的构建是一个需要稳步推进的系统工程。就国学英译来说,构建“中国话语”不是要去争什么“话语权”,而是通过翻译培育国外读者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和爱好,进而建立起对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全面、正确的认识和了解。[6]这就需要译者用全球性的话语策略阐释中国化的价值思想:一方面要学会转换自己的语言、习惯和技巧,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分析中国现实,展示中国魅力;另一方面,要在不扭曲和损害中国文化价值立场的基础上,大胆创新,研究和适应国外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表达方式,增强文化交流的亲和力、趣味性和幽默感,使中国话语体系融入和渗透到世界生活方式之中。[7]下面以《三字经》英译为例,结合文化走出去的具体语境,对国学英译中的“中国话语”构建进行探讨,以求为国学经典以更优的姿态“走出去”提供一些借鉴。

1 《三字经》的英译历程及主要问题

国学经典《三字经》作为“童蒙识字”的范本不仅在中国拥有广泛的阅读基础,而且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充当着排头兵的角色。国学外译的源头就始于《三字经》翻译,即在明朝晚期的1581年,来自意大利的耶稣会传教士罗明坚(Michele Ruggieri,15433-1607)率先用拉丁语将其向欧洲译介,从此开启了《三字经》外译四个多世纪的历程。《三字经》英译虽然成果丰富,但开始相对较晚,直到1812年才由西方派到中国大陆的第一位基督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译成英文,并在伦敦出版。该译本被收录在马礼逊编著的《中国文集》(Translations from the Popular Literature of the Chinese)中。马礼逊翻译《三字经》的目的主要有两个:其一是帮助那些即将赴中国的传教士们学习汉语;[8]其二是满足英国公众对中国的好奇心。[9]在此后的200多年间,先后出现了30多种《三字经》英译本,比较有代表性的有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1801-1861)1835 年 的 版 本 、 儒 莲(Stanislaus Julien,1797-1873)1864年的版本、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1900年的版本、 蒋克秋 1941年的版本、梁卓尧1995年的版本、王宝童等人2008年的版本、Victor Petersen2009年的版本、赵彦春2014年的版本。

作为国学外译的一个典型缩影,历经二百多年的《三字经》英译实践呈现出以下几个显著特征:一是翻译主体已由外国译者为主转为中国译者为主;二是翻译目的已由了解中国转为译介中国;三是译本的副文本已由单一形式转为多元形式;四是翻译风格已由忽视《三字经》诗学特性的简单阐释转为重视其诗学特性的精细推敲。虽然《三字经》英译史见证了从中西初识到中西互相深入理解的过程,[10]但是这种理解依然没有真正改变英美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的话语主导地位。早在1823年,英国汉学家麦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1796-1857)就创作了基督教仿本《三字经》,作为一种补充性的传教方式。在其之后,由于具有易于传诵的优点,以基督教教义为宣传内容的《三字经》体仿本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单是从哈佛燕京图书馆的收藏目录中看,耶教仿本《三字经》就至少有12种。[11]这些流行甚广的《三字经》仿本基本丧失了最初的幼童启蒙教化功能,而演变为具有强烈西方文化殖民色彩的宣教工具,因而完全是西方文化话语的变体。20世纪80年代以来,诸多中国学者翻译的《三字经》尽管祛除了浓烈的西方文化附庸色彩,但是并没有把其蕴含的深邃思想,尤其是没有把独有的中国文艺、美学、价值观和世界观有效传递给英语世界。[12]韵律美、节奏强是《三字经》的一个重要特征,也是国学经典普遍具有的诗学特征,但是梁卓尧1995年的版本、徐秀丽等人2011年的版本、马之騆2013年的版本等忽视了对韵律和节奏的有效处理。比如梁卓尧把“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译为“A little Huang Xiang aged nine(live in Hubei during Han Dynasty)helped with his body temperature to warm his father's bedrolls in winter,having an affection for him”,而这样的译文与早期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的阐释性翻译“并无二致”,特别是与马礼逊的译文 “Hiang,at nine years of age,in the exercise of filial piety,warmed the couch of his aged father,and thereby manifested a knowledge of that which is proper”有着高度“神似”,只不过增添了黄香的背景信息而已。如果没有了韵律和节奏美,译文只能是对原文的注释,无法充分展现国学经典的美学特征,也自然难以彰显新时代应有的“中国话语”意识,而这与新时期国家倡导的文化自信理念和文化走出去战略均不甚匹配。

2 《三字经》英译中的“中国话语”构建

在深推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当下中国,我们不仅需要推广中国故事,而且要让中国故事在世界产生一定的影响力,彰显出中国话语中的文化自信。就《三字经》英译而言,构建“中国话语”需要打破纯粹归化策略和异化策略的界限,在全面、准确、深入研读《三字经》文本的基础上,采取融会贯通的文化翻译策略,既要让译文体现出鲜明的文化自觉意识,也要凸显坚定的文化自信立场。在截至目前的《三字经》英译版本中,王宝童2008年的《英译三字经千字文》版本和赵彦春2014年的《英韵三字经》版本相对较好体现了“中国话语”构建意识。二人的译本不仅与原文有较高的契合度,而且较好地传递了《三字经》特有的诗学特征,基本实现了内容情志美、语言形式美、修辞模式美、音韵声律美和篇章结构美等翻译美学效果。[13]下面就以王、赵二人的译本为例简要探讨文化走出去语境下国学英译中的 “中国话语”构建策略。

首先,构建“中国话语”需要具备鲜明的文化自觉意识。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在经济政治层面已由外围走向中心,但是在文化领域依然处于弱势地位,处处湮没在西方文化中心的阴影中。因此,在倡导文化自信的当下,中国学者英译《三字经》时一定要明确时代语境,以文化自觉意识处理文本,既要摈弃早期西方传教士“居高临下”的文化猎奇心理,也要避免一些中国译者“毫无来由”的过度阐释心态。作为新时代的中国译者,固然要对以《三字经》为代表的优秀传统文化持有高度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但切忌为了名利而盲目武断翻译。王宝童和赵彦春正是出于对国学经典的认同与赞赏,才以高度的文化自觉意识“执意”把《三字经》独有的简约文风呈现出来。王宝童在译本中多用三个或四个英语单词对应原文中的三个汉字,已经实属不易,比如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译为“At first mankind,Is kind at heart.With natures alike,But habits apart”,而赵彦春完全用三个英语单词对应汉语三个汉字,且兼顾了音韵美则更是难上加难,其译文为“Man on earth,Good at birth.The same nature,Varies on nurture”。尽管赵彦春的译文充分展现了《三字经》的音韵之美,但其略去逻辑关系词的做法增大了译文的理解难度,不利于译文的海外接受,比如由于逻辑关系词的缺失,译文很难体现“性相近”与“习相远”之间的因果关系,[14]给目标读者造成阅读障碍。

其次,构建“中国话语”需要坚定的文化自信立场。1840年以来随着西方列强的殖民侵略,曾经光彩照人的中华文明逐渐沦为一种“腐朽落后”的文明,而辈辈传承的国学典籍也相继成为“没落文明”的象征。因此,以《三字经》为代表的国学典籍成为西方国家借机嘲笑“落后中国文明”的靶子。时至今日,中国通过不屈不挠的英勇抗争已经重新站在世界文明大国的行列,而中国的国学典籍应当以全新的面貌走向世界,成为传播中国声音的重要素材。在英译《三字经》等国学典籍时,中国学者应当转变“以西方文化为中心”的思维范式,站在中国文化的立场,在批判继承的基础上向世界积极自信地宣扬有中国特色的优秀传统文化。在翻译《三字经》的过程中,王宝童和赵彦春两位译者都对特有的中国传统文化语汇进行了“刻意”推敲,体现了“与西方文明平等对话”的必要姿态,比如王宝童把蕴含中国传统美德“仁、义、礼、智、信”的“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一句译为 “Be righteous,kind,Faithful,polite,And use your mind,Good Virtues quite”,而赵彦春译为“Grace,justice,courtesy,Wisdom,and fidelity,Good order derive,From Constants Five”。尽管两个译文均出现了一些值得商榷之处,比如王宝童译文中出现了个别动词和名词杂糅不协调的现象:以“use your mind”来表示“智”的动词处理手法与同一句中的其他多处名词处理手法“格格不入”;而赵彦春译文由于过于注重三字结构而破坏了原文的句型对应结构:“Grace,justice,courtesy”对应的是“仁义礼”而非“曰仁义”,“Wisdom,and fidelity”对应的是“智和信”而非“礼智信”,但两位译者竭力弘扬中国传统国学文化的良苦用心是清晰可见的,也更是值得借鉴的。

3 结语

从王宝童和赵彦春翻译《三字经》的实践来看,国学英译中的“中国话语”构建绝不是在宏观层面喊喊口号而已,而需要在微观层面的文本处理上下大功夫。无论是翻译《三字经》,还是翻译其他国学经典,译者都应当在深怀民族文化认同感和自豪感的基础上,摈弃“言必称西方”的学术立场,以高度自觉的文化自信意识去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唯有一代又一代文化立场鲜明的中国学者矢志不移地把国学经典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全面、准确、深入地传递给世界,我们才能逐步在国学英译中构建兼具特色和魄力的 “中国话语”,才能深入推进文化走出去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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