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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朝对滇东南地区的军事控制研究

2019-12-26

文山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清廷边境地区乾隆

余 华

(云南大学 历史系,云南 昆明 650091)

清代西南边境地区的沙人问题是清史、边防史、民族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乾隆年间(1736—1795年),中越边境地区的沙人活动频繁,造成中越两国边境地区的不稳定,引发中越两国政府的广泛关注。目前已有学者,或从文献入手,钩沉沙人历史发展,解析中越边境地区的沙人事件概况[1];或从跨境民族的角度,介绍沙人的跨境民族性质[2],对沙人进行研究。但是,极少学者关注到乾隆时期沙人对云南边境的袭扰,以及清廷对沙人袭扰的处置方式。有鉴于此,本文拟从沙人袭扰及清廷对滇东南边疆军事控制切入,解析清乾隆时期政府应对边境问题时的军事控制方式。

一、乾隆朝滇东南地区的边境形势与问题

中越两国,山水与村寨相连相接,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上有着悠久的交流历史。沙人是历史上散居于中国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群体,自称“布雅衣”。“沙人”主要是对云南省境自称“布雅衣”的民族群众的特定称谓。在民国以前,沙人被称为“沙夷”“沙彝”“沙蛮”“沙匪”等,民国以后主要被称为“沙人”[1]。沙人常与其他民族杂居,但也迁徙进入越南、老挝等国境内,沙人的迁徙和流动在近代也未停止。

云南省的开化、广南、临安三府与越南接壤。十八世纪以后,中越边境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当时越南多股地方势力活跃,沙人迁徙活动频繁。越南国内因政局变化与农民起义,动乱频发。安南朝廷由郑氏擅权,越南面临着中央控制力减弱,国内局势不稳的困境。越南国内莫氏、武氏等割据势力与黎朝之间不断进行斗争。“这类人群流入中越边境地区,对边境地区的稳定造成重大影响。越南国动乱分子也依托边境地区反抗本国统治者,形势有利时在本国境内活动,不利时则退入邻国进行政治避难”[1]。“叛者乱”大多招募沙人进行叛乱活动,时常波及中越边境,以致粤、桂、滇三省边防前线急报频传。

1700年至1785年间,黎朝统治下的北圻地区社会矛盾尖锐,农民反抗封建统治的起义频发。乾隆年间(1736-1795年),中越边境地区的沙人活动最为频繁。武氏、莫氏等都是在越南历史上产生一定影响的地方势力,也主要在中越边境地区活动。这些势力的发展、壮大,少不了沙人等边境民族的参与。沙人“犷悍”“好仇杀”“多争斗”,是中国西南地区一支尚武的民族。因此,越南国内叛乱,沙人常卷入其中,为越南地方势力所利用。沙人的参与是越南地方势力得以生存、发展的重要原因。然后,这些沙人却窜入云南边境地区,影响云南边境地区的稳定。

乾隆六年,越南境内沙人窜入云南境内为乱。临安府猛梭土司辖地“有交兵沙兵七八百人,夺取掌寨刀美玉所管十三猛地方,又迫胁附和二千余人”[3]卷139。为平定沙人在云南境内引起的骚乱,云南省政府“派拨贴近猛梭界内土练防守,并令将弁带兵在于金子河内之路萨地方遥为声援探知,沙贼恐惧,愿与刁美玉解仇讲和,不敢再赴边境”[3]卷145。清廷采取强硬措施,事件才顺利解决。乾隆八年,“安南猛发贼首兵者列,纠洪水贼余襄,攻劫安边”[3]卷185。沙人常窜入云南边境地区夺占村寨,烧杀抢掠,影响云南边境地区稳定。乾隆八年,“交匪矣扬,即武贤卿,于本年四月间,分遣贼党由牡丹、八宝两路进兵,攻打都竜一带地方”[5]646。乾隆十八年,“开化镇府禀报,有附近夷民传布印帖之事,当将首犯李士明、杨天才等拏获,并搜出木印模及布印帖、伪牌等件。讯称交趾地方,有漫棍猺人,传帖招人帮他攻打交趾。”[3]卷437。沙人希望通过宣传引来云南百姓投奔。乾隆十九年,“猛梭土司刀正民,前被沙匪阮忠镇、余府九等将猛梭一寨攻破,刀正民拼命逃出,沙匪占住寨城,在猛横行”[6]。乾隆二十三年,“沙匪黎忠直等屯聚安南国漫匡、猛配、漫骂等处”[3]卷559。乾隆二十六年,“安南沙匪郡寻窜入内地,焚劫村寨”[3]卷645。

可见,沙人对云南边境的滋扰集中于乾隆四年至乾隆八年,乾隆十八年至乾隆二十六年两个时期。两时段间相隔十年,原因与越南内政关系密切。越南政府对境内反抗势力进行大规模镇压,沙人无力应对,只能逃窜云南境内,进而对云南边境稳定造成威胁。沙人的威胁主要体现在:第一,沙人流入边境地区、掳掠人口,获取给养,造成云南边境经济损失,人民受害严重。第二,沙人陈兵边境,展开宣传,煽动边民,蛊惑民心,试图趁机招徕边境人民加入交匪作战,进而影响边境稳定。

二、清廷在滇东南地区的军事控制方式

沙人是中国境内前往越南境内而形成的跨境民族。“中越边境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加之当时越南多股地方势力活动越南境内,越南国家统治基础不稳,沙人卷入地方势力争斗之中,被越南多股地方势力所利用,进而造成中越云南边境形势紧张”[1]。乾隆中前期,清廷通过增加驻军数量与汛塘数量将沙人阻挡在边境外。清廷加强云南防边有双重目的:“一是防范安南“夷匪”进入中国境内,侵扰边民;二是防止中国人民出境参加安南叛乱,特别担心留在中国境内的莫氏后裔出境复仇”[4]。对于跨境民族沙人来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引起国家统治者的关注,“最直接的原因不是它在民族过程方面的特殊性,而是在国家政治局面及国家关系方面所产生的巨大、广泛、深刻的作用和影响”[7]。清廷不希望发生云南边民与安南叛乱者沆瀣一气,加入到安南叛乱中,那么云南边境将永无安宁之日,这是清廷统治者不愿看到的。因此,清廷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防止沙人窜入云南境内。

对敢于窜入云南境内,烧杀抢掠,直接向清军挑衅的沙人。清廷调配兵力将其剿杀、驱逐。乾隆八年(1743年),“交匪贼兵占领交趾戛洒寨,紧逼清军营盘屯扎,扬兵呐喊,贼倚恃人众,口出狂言,经官兵放枪打倒三人,余贼惊溃”[5]648。开化镇守备郭文英“命令客民、土练撑筏过河,将空寨烧毁,以杜贼匪复行藏匿”[5]648。乾隆十九年,沙人阮忠镇、余府九等将靠近云南省临安府边境的猛梭寨攻破。猛梭土司刀正民逃出,沙匪占住寨城。清廷认为“安南国自内讧以来,在在皆沙匪窃据,今胆敢将内附之猛梭攻踞,若不示以兵威,严加驱逐,恐致渐肆妄纵”[8]486-488。云贵总督随即“调拨临安镇附近猛梭之猛喇、猛赖等处土练八百名,饬令各该处土弁、土目管领前往,驱逐沙匪出猛定。然后派出游击马秉祥,带领千把四员、外委千把八员、兵丁二百名前往扼要堵御”[8]486-488。阮忠镇等“由猛勒而逃往甘塘,其甘塘远在交趾,未便越界驱逐,即令千把等暂驻猛勒防堵”[8]486-488。沙人余府九则“献缴枪炮,亲赴军营投诚”。[8]486-488

清廷虽剿灭了敢于侵扰云南境内的沙人,但这并没有将杀人侵扰问题彻底解决,沙人活动仍然是边疆稳定的隐患。“贼匪逼近边隅,兵防难撤”[5]647。云南边疆官员希望“调集官兵,用彰天讨。先向都竜,如石压卵。都竜既下,安边、洪水、甘棠、保乐、杜丹等处,传檄可定”[5]647。但乾隆恪守宗藩原则,绝不许清军越界,插手越南内政。“只宜整肃军威,严防边隘,贼若敢侵扰边界,则当奋勇剿杀,俾靡孑遗。若剑戢自守,亦不必越境贪功,致启边衅,斯为万全。”[5]648因此,云南地方军队只能通过加强边境防御的措施来阻止沙人越境进入云南边境。

首先是增加兵力数量。乾隆六年,沙人占领猛梭寨。守备石广“带兵二百名,驻扎斗岩厂,遥为声援,嗣因瘴发撤回;行调猛喇土把总刀正邦与刀羡玉之子刀正民,调集本地服水土之土练五百名,分布各要隘堵御”[5]610。乾隆八年,交人矣扬攻打都竜,为应对突发事件,将开化府内驻军派往马白营。“差把总一员,带存城兵一百五十名前往添防”[5]646。又在开化镇驻城军队内“派拨官兵二百五十五名,开化府属土练,酌拨土练一百七十名,于马白、牛羊等处协同原设汛兵防守,调拨广罗协三百名、临元镇官三百名星往贴防,以壮军势”[5]646。清廷总共调防兵力1025名,大大增加边境驻兵数量,强化了沿边地区军事布防力量。乾隆十年(1745年)十一月,云南总督张允随酌拨“官兵土练,防堵翁书关等隘卡”[3]卷253。此外,云南地方政府派出政府官员到边境调查。“开化府孙光祖速赴军营,相机调度,并令同知姜之松在白马税所稽查进口商贩,安抚避难交民”[5]646。乾隆二十六年,安南滚寻率沙人进入开化府边境地区。云贵总督爱必达令“开化府及邻交之临安、广南二府文武员弁,亲至坝洒边界,巡查堵御”[3]卷631。

其次是增加汛塘数量。广南府是通往越南的交通要道。“东北两面,错入粤西,正南一隅,独当交趾,屏蔽广、曲,犄角临、开,据左、右二江之上游,为西南国防之要地。”[9]乾隆八年,清廷在沿边扼要地区设新塘卡。“在篾那、郎海二处安设塘卡,每卡驻兵四十名,其中土练十名。在板江河、董昂、美汤、那黑、董布、里妥、董布街一带,每卡安兵五名,土练十五名,拨千总一员驻劄董布。在草鲊、黑打、咸竜、那撒四处,各添一卡”[3]卷191。开化府“东联宁、富,西倚阿、蒙,北捍丘、弥,南临交趾,边疆重地,防守要区”,且“沿河一带,时有瘴疠。”[10]瘴疠主要分布于盘龙江、普梅河以及三岔河。因此,清廷令耐瘴土练驻扎沿河一带,监视边境地区情况。乾隆八年四月,清廷在“草鲊、黑打、咸竜、那撒四处各添一卡。鬼马、石硐、岜皓地方设立一汛,安设九卡。坝洒汛,驻千总一员;牛羊汛驻外委千总四员,带兵五十名,会同土练防守”[3]卷191。乾隆十年,张允随在坝洒汛“安设土著兵90名”[3]卷237。临安府也是重要的防御地区。“临安沿边西南,界连南掌,东南界连越南,南掌沿边无事”[11]卷106。越南国内的形势也对临安府边境有着重大影响。“越南自明迄今,其国屡内讧不靖,故言临安边事者,惟在越南加之意”[11]卷106。但该处归土司管辖,尚未设流官,只有土练800名驻扎猛喇、猛赖等处。

第三,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汛塘兵力。清廷认识到各汛塘区位险要情况,因而根据具体情况,调整各汛塘的驻兵数量。乾隆十四年七月,张允随对开化府驻兵重新调配,调回马白营贴防官兵100余名,调广罗协、临元镇600名回营。此外,增减汛塘驻兵。增加牛羊汛驻兵:“拨往贴防之官兵一百五十五员名内,酌留一百名,派委千总一员管领,驻扎马达,巡防上下藤桥及桂皮树一带要隘”[5]755。减少新现汛驻兵:“将协防新现之土练九十五名,悉行撤令归农”[5]755,保持坝洒汛兵力:“土练七十五名,仍令协同官兵巡查戍守”[5]755。总共撤回绿营兵100名,土练75名。乾隆十七年,张凌霞奏请裁撤马达汛,乾隆同意请求。“马达偏在东南一隅,且在腹地,究与此时边界之防无济,奴才业经禀咨督提酌议,似可撤回。乾隆朱批:览奏,具悉”[12]。

沙人通过招徕边境土民加入其军队,扩充自身实力。清廷严令边防的目的之一就是防止云南边民出境参与安南“叛乱”。为防止因中越边境地区人员的流动而引起两国之间纠纷,清廷严禁边民出入边关。乾隆六年八月,张允随鉴于马白汛紧接都竜,厂民众多,是出入越南的要口。“都竜一厂聚集民夷不下十余万,内游手无业之徒,若乘机从贼,则厂地难保无虞。”[3]卷191开化镇王大受开始在“沿边各汛,于一应通交隘口,加谨巡查,毋得稍懈,并令密差侦探彼国确实情形,不时报闻”[3]卷155。十一月,关闭了拥有众多人口的老岩银厂。“开化府属黄龙山老岩银厂,地接交趾,该国正当有事,诚恐奸匪潜滋,应如所请封闭,从之”[3]卷179。乾隆七年十一月,清廷令广南、开化二府“实力稽查防守,毋许一人出入”[3]卷179。乾隆八年二月,云南巡抚张允随令:“文武等于通交要隘,严加防范”[3]卷155。四月,清廷执行严格的出入境管理制度,责成马白关同知“设立腰牌,钤烙火印。凡遇客商出口贸易,查无违禁货物,填给腰牌,于进口时,缴验查销。至交阯难民,如有流入内地者,该地方官查明,给与口粮路费,押送出口”[3]卷191。六月,乾隆谕:“滇、粤两省文武大员自应严饬守隘员弁,加谨防范,不许匪类往来出入,以清边境”[3]卷195。十二月,清廷关闭马白关。“马白地方,路通交阯都竜厂,旧设税口,抽收商税。近因该国有沙匪之乱,经臣调拨官兵,前往沿边各隘,稽查堵御,严禁客商出口。所有额税,无从徵解,请暂停抽收。应如所请,从之”[3]卷206。至乾隆十五年正月,清廷仍未开关。“开化马白税口为商民出入通衢,潜出外境者,至今仍未尽绝。请敕该督抚转饬所属,将沙侬土夷,严加约束,毋许潜出外域”[3]卷357。十月,广南府知府方廷英前往马白税口勘察,防范沙人进入云南边境。“于口隘径路掘壕树栅,以杜偷越”,“如有偷越,即将官弁参处”[3]卷375。清廷试图以采取这样的措施来彻底隔绝中越边境民间交流,维护云南边境地区的稳定。综上所述,边疆治理是在解决边疆问题与探索治理方式的过中不断发展,得出有效经验,对于清廷对沙人的处置正体现出了一点。清廷对于跨境民族的袭扰,采用的处理方式是剿灭、驱逐、防堵的措施,强力压制,多方举措,维护边境稳定。对于沙人造成边境地区的紧张局势,乾隆朝所采取的措施是得力而有效的,体现了乾隆朝强大的国家力量和边疆治理能力。但是,清廷对于跨境民族缺少足够的认识,采用强制措施虽然在短期内阻止了沙人袭扰,但无法在根本上解决问题边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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