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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弗洛姆的逃避机制
——关于电影《浪潮》

2019-12-26陈晨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弗洛姆浪潮个体

陈晨

(苏州大学,江苏苏州 215123)

1 影片概述

当代社会还会出现独裁政府吗?一个看似已经过时的问题却给人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我们把“独裁政府”“法西斯”“集权主义”抛在了过去,却未料到在当今的社会,甚至是高举着自由民主大旗,号称“自由之邦”的美国竟会出现这种现象。电影《浪潮》就是以美国的一所高中的历史课进行改编而成的。

德国一位高中教师莱纳·文格尔,在以“国家体制”的为主题的活动周上负责他并不赞成的 “独裁统治”。他开展了一项实验:在班级内模拟“纳粹”体制,他要用事实告诉学生们,看似遥远的“独裁统治”在今天仍会形成。学生们首先是将文格尔先生推举为活动的领袖,并建立起班级内的纪律;其次是听从文格尔先生的命令,统一穿着白衬衣,并为班级设定名称——“浪潮”,为浪潮制作标志与网站,班级内的所有学生都为浪潮的诞生和发展献了一份力;然后事情变得逐渐不受控制了,为了扩大浪潮的影响,学生们开始在大街小巷张贴浪潮的标志,甚至在一座未完工的大楼的幕布上涂上“浪潮”,在球赛中发生冲突;最后,文格尔先生自己也沉浸其中,然而他发现了事情的错误走向,但这时他已经无力挽回了,在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结束之后,“浪潮”的狂热拥护者——蒂姆吞枪自杀,“领袖”文格尔在学生们恐惧、无措、迷茫的目光下,被警察们送上了警车。

尽管这看似是一场闹剧,但是其中却不乏值得我们深思之处。第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独裁政治从古至今,都不是一种罕见的政治体制,哪怕是现在,在任何国家中都有可能出现独裁政府。那么为什么在一个人人时刻警醒着“纳粹主义”、背负着“法西斯”罪名、有着前车之鉴的德国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是学生们的心理不够强大、被文格尔先生蛊惑而成的吗?还是人有着固有地向他们同胞靠拢的本性?现在看来,“浪潮”就是一个微型的纳粹,为什么学生们在明知这是一项实验的前提下,仍然乐忠于为“浪潮”献身,并且在其中满足了尊重与爱、自我实现的需要?

这些问题的根源,似乎不是简单的外在推动力,而更像是根植于人们内心中的一种情感,一种不断向他人趋同,直至融入于一个集体之中的愿望。一种由自由所产生的孤立个人的不安全感。影片中在文格尔提出想要确定统一的制服的时候,一个女生高兴地说:“以后就不用每天早晨为决定穿什么衣服犯愁了。”在最后一次课之中,有学生在他的总结上写到“我想要的我应该都有了,衣服、零花钱、诸如此类,但我却时常感到无聊。这几天的经历很有趣。”这几句不经意的台词中,反映的不仅是他们当下的生活,更反映出他们所代表的当代人的一种心理状况,即巨大的空虚感、孤独感。如今高度发达的民主给了人们空前的自由,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但这给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彷徨与孤独。在这种强大的彷徨与孤独之下,人们不得不去寻找摆脱这种孤独的方式,也就是弗洛姆在 《逃避自由》中主要论述的“逃避机制”。

2 逃避机制

“一旦赋予个人以安全的始发纽带被切断,一旦个人面对着与自己完全分离、自成一体的外在世界,他就面临着两种抉择,因为他必须克服难以忍受的无能为力和孤独状态。道路之一是沿“积极自由”前进……另一条道路是退缩,放弃自由,试图通过消弭个人自我与社会之间的鸿沟的方式来克服孤独。”[1]弗洛姆在人们面对自由的时候给出了两种相反的选择——前进与后退。在这里,该文主要对于后者进行了主要的论述。他认为,个人有三种机制可以实现逃避自由。

2.1 权威主义

“放弃个人自我的独立倾向,欲使自我与自身之外的某人或某物合为一体,以便获得个人自我所缺乏的力量。”[2]在这种机制之中,更为简洁明确的形式就在于人渴望臣服或主宰,这也就与我们所说的受虐—施虐冲动相一致。

便于理解的是施虐一方,影片中文格尔先生不知不觉地就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他向学生们传达命令,并享受着学生们对他的依赖与崇拜的情感。这是弗洛姆所认为的第一种施虐倾向,让别人依赖自己,并且进行表面上的统治。另外还有两种倾向,其程度逐渐推向极端,不但进行表面上的统治还要对别人的心灵加以控制;以及希望看到别人遭受心理上的或生理上的磨难。文格尔先生的行为还处于第一种倾向,但不得不加以假设,倘若故事随着事态的发展,他有可能逐渐转化为第二种、第三种倾向。

影片中主要人物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他们的受虐冲动,蒂姆就是其中的典型,他自卑、胆小、认为自己微不足道,在学校中遭受校园暴力,并且试图用大麻来获得友情。文格尔的到来和浪潮的成立,为他带来了转机。就如弗洛姆所说的,受虐冲动的目的是除掉自我,失去自我。在实验的过程中,蒂姆以原先自己的微不足道为基础,并且对浪潮和文格尔先生施以信任感,从对文格尔的无条件的崇拜,到自愿成为他的保镖,甚至在最后说出“浪潮是我的全部生命”后,饮弹自尽。他把自己融入“浪潮”,直至最后,他认为自己与“浪潮”存在着极为亲密的关系,即“浪潮”是他,他也是“浪潮”。

2.2 破坏欲

破坏欲是人逃避自己无能为力感的方式之一,毁掉他人以免世界再威胁自己,与上述的施虐冲动的不同在于,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对象时,施虐狂的目的在于吞并它,增强自己的力量;而破坏欲的目的则在于消灭所有的外在威胁。弗洛姆认为人的破坏欲就如同创造欲一样,都是人的本能。此外,破坏欲可分为合理的以及伺机而发的破坏欲,前者是当人的生命完整性受到侵犯时的反击,后者则是无理由的破坏欲。

2.3 机械趋同

《浪潮》虽没有明确的点出,但除却学生们的施虐—受虐冲动和破坏欲,许多后来“慕名而来”的学生则是伴随着机械趋同的潮流而加入浪潮的。这似乎与当代社会出现的社会现象所一致,人们不再问为什么,而是盲目的跟随着他人的脚步。加入组织、加入社团,“个人不再是他自己,而是按照文化模式提供的人格把自己完全塑造成那类人,于是他变得同所有人一样,这正是其他人对他的期望”[3]。以当代社会中最普遍的现象来看,一个人在面试时的自我介绍中,最常出现的性格开朗、善于合作。有着这种性格特征的个体,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好的、积极的。而内向则成了消极的、不好的、是需要改正的性格特征。抛开人们所处的社会环境的影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着不同于他人的性格特征,可为什么现在的社会,人们有着相同的价值判断,并试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标准”的社会成员呢?其一,是由于这个社会的问题,资本占据了主导地位,人不再是有着自由的个体,而是各大公司牟取利益的工具,而为了效率的最大化,分工协作使得员工不得不具有善于合作的品质,而善于合作的前提便是开朗的性格。因此人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不得不加入公司赚取金钱。其二,便是人内心逃避机制的作用,当一个人与其他人不同的时候,就会被孤立、会被排除在那群人的团体之外,一旦如此,个人就会被暴露出来,安全得不到保障,甚至会成为团体的攻击对象。当与其他人一样时,他的个性被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共性,这会使人们感到安全、舒适,意识中的孤独感和无能为力感也就此消失了。

然而这种机械趋同给当代社会带来的,除了个体的安全感,更严重的是这样的危机“十九世纪的问题是上帝死了,二十世纪的问题是人类死了……过去的危险是人成了奴隶,将来的危险是人会成为机器人”[4]。

3 个体逃避自由的出路及个人思考

弗洛姆认为只有通过真正的自发活动建立积极自由,并投身于真诚的爱和创造性的活动才能走出逃避自由的困境,当然前提是需要处在一个高度发展的民主社会才可能实现,在这样的社会之中,文化的目标就是个体的成长与幸福。在个体只有通过爱和创造性的活动之中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但是,事实上,爱和创造性的活动真的是走出困境的方法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又该如何解释许许多多的艺术家、画家、诗人这些被弗洛姆称之为创造性的活动的人最终选择自杀?难道是由于个体心理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社会还没有达到高度发展的民主社会?倘若社会不足以让他满意的话,他分明拥有了爱与创造,分明早已走出了逃避自由,为何仍旧选择死亡?

此外,人为什么不能直面自由,直面孤独呢?是因为人的本性趋于群居吗?为什么自由给人带来的只有孤独,而不能有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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