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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员干部担当境界的儒学探源

2019-12-26张乃芳王静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儒者仁者自律

张乃芳,王静

(华北电力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保定 071003)

2017年5月5日,《人民日报》发文《担当的“三重境界”》[1],文中指出党员干部应读懂乐于担当、敢于担当和善于担当的三重境界。2018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 《关于进一步激励广大干部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的意见》[2],旨在通过建立激励机制和容错纠错机制等,推动广大干部在新时代实现新担当新作为,这是重在机制保障层面,实现广大干部的敢于、善于和乐于担当。担当三重境界,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对传统儒家思想的传承。儒家担当精神的面貌,在开创者孔子对仁、智、勇、乐的阐释中,已经基本形成。

1 儒家 “仁”道担当的内涵

孔子的学说以仁为核心,主张儒者须有“仁以为己任”(《论语·泰伯》)的仁道担当。《论语》中涉及了儒者的知仁、志仁、求仁、欲仁、友仁、为仁、守仁、亲仁、依仁、兴仁、得仁,以及成仁等,从儒者践行仁道的不同阶段和角度,探讨了儒君子的自我成仁。从生命历程看,在生之时,儒君子要力求做到安贫乐道,“无终食之间违仁”(《论语·里仁》),要不畏艰险、积极有为等;临死之际,儒君子的价值也要与仁道担当紧密结合,君子之死,要么是完成仁道担当之后、坦坦荡荡的安息,要么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论语·里仁》)的喜悦,要么是“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的壮烈等。可以说,仁道担当构成了对儒者生命价值追求的全方位关照,融贯于儒者的整个生命历程。这是追求个体成仁的向内的担当,是儒者的自我担当。

孔子的仁道担当还包括向外的、对家国天下的担当,最终追求实现“天下归仁”的理想。儒学产生之初就是要解决时代课题,是对当时社会现实需求的应答。天下大乱之际,孔子有着深切的救世、治世理想,他的济世情怀表现为追求天下大治的政治担当、社会担当。这是孔子仁道担当理想的外显。

2 孔子的“仁道”担当辨析

孔子担当的境界,就是围绕仁道担当内容而成的,主要包含以下三个方面。

2.1 自觉、理性的担当之“勇”

孔子的仁道担当体现了大无畏的担当之勇。他在力行仁道的过程中,不因生死艰难而退缩。他在心怀仁道游走天下的旅途中,屡屡因为儒家仁道担当的理想性被嘲讽,如《论语》中,他被视为“知其不可而为之”(《论语·宪问》)的不识时务者,在他的主张不被接受、行为不被认可的情况下,孔子不仅拥有 “人不知而不愠”(《论语·学而》)的君子心态,还能够不畏不惧、奋力前行。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孔子也从来不曾妥协或者退却,他既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式的为理想而献身的豪气,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式的闻道即喜的豁达心态。曾子把孔子的大勇精神描述为:“虽千万人,吾往矣”[3],孟子则继承并发展出了“浩然之气”这些敢于担当的精神,成为传统儒者争相效仿的高尚品质。

究其原因,孔子的担当之勇不是一时冲动的、自发的、感性之勇,而是深思熟虑的、自觉选择的、理性之勇。生逢乱境,孔子以行仁道为义,如子路所说,“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孔子认为,君子之为君子,有其内在的标准,要“志于道”“依于仁”,也就是要以行仁道为己任、为所当为,所以,即使明知儒家的仁道理想不能被当时的执政者所采纳,他依然可以自信、自觉地践行仁道担当。虽然儒家的仁道理想难以成为现实,他还是特别强调,“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此来凸显儒家君子仁道担当的高度的理性自觉。

既然儒者们认为仁道担当行为具有内在的合理性与必然性,他们也就不会轻易被外在的成败祸福所左右,继而展现出为愿意践行仁道而不避生死的理性无畏之勇。

2.2 自律、同情的担当之“智”

孔子在求仁的过程中,表现出了非常严苛的自律性。他以“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践行仁道。在《论语·乡党》中,集中描述了孔子不打折扣的一系列规范行为、合礼行为,他的容色言动都严格围绕着 “克己复礼”(《论语·颜渊》)以求仁的目标。

孔子的严格自律成就了自己,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世儒者,原因在于儒者自律有其内在一贯的原则和稳定可行的实现途径等。儒者自律所遵循的是儒家以仁为核心的仁义礼智等基本原则。面对俗世人生层出不穷的种种诱惑,他们能够依仁而断、依仁而行、依仁而律。儒者自律的重要途径是自省,通过自省实现自律,从而达到守仁、成仁的目标。如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孔子所说的“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等,都蕴涵了自律与成仁之间的紧密联系。儒家经典《大学》中强调君子“慎独”,也阐释的是自律与成仁的联系;其中对汤之盘铭“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引用,也扣合了儒者自省后呈现出的不断变化更新、与仁接近的状态。可以说,自律是儒者成仁的必由之路。孔子不只追求自我成仁,还有最终实现“天下归仁”宏大理想的诉求。所以,儒者不仅要修己,还要治人;不仅要成己,还要成人,这样,自觉且严苛的自律担当如何与向外担当相链接的问题就无法回避了,为此,孔子坚持人我同“情”的儒式担当智慧。

孔子重视在情感上打动人,以自我之“仁”感动他人,如牟宗三先生所说:“仁的表示,端赖生命的不麻木,而能不断地向外感通。”[4]儒家的律他方式倚重情感沟通,也就是人与人的情之相通的情之所同。这一倾向注重以圣贤君子的言行为典范,开启了中国榜样文化的传统。具体来说,在仁道担当的开端上,宏大理想的实现开始于日常生活中人我兼具的、最原初、最自然的血缘亲情,如他所说:“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意思是,孝悌是行仁之本。孝悌这样人人皆可具有的、感性自然的情感起点,给人们近仁、行仁提供了足够多的可能性。在仁道担当的路径上,孔子所遵循的是“忠恕”之道,由字形可知,“忠”是向内指向自己的,是自我内心的体悟;“恕”是向外通往他人的,对他人内心的揣度,二者并立,正是我心与他心之间情感的双向融通,这里体现的正是中国人熟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庸也》)。总之,孔子以人我同“情”为纽带,注重情与情、心与心的沟通,给人们提供了诸多接近、欣赏儒者的可能,继而通过严格的自律成为儒者。

2.3 自得、合仁的担当之“乐”

孔子重视乐境,他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庸也》)。“孔颜之乐”也被历代儒者广泛关注和高度赞誉。孔子的为学与为人等,从不自欺,他坚持“知之为之,不知为不知”(《论语·为政》)的原则,强调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孔子之乐毫无疑问是真实之乐。

但是,我们能看到孔子的仁道担当过程充满了艰辛,如前所述,儒君子需要做到不惧生死、不避祸福、严苛自律、宽宥他人等。根本原因在于,孔子崇尚的乐,不是安逸享乐,而是与仁相契的乐,他说:“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论语·里仁》)仁者才能长处乐,仁者之乐恰恰在于他们行仁者之道,履仁者之责,换句话说,孔子之乐是因为有勇气、有能力进行仁道担当而产生的乐。在孔子看来,仁者爱人要从孝悌开始,由亲至疏、自近而远,层层展开,从而达到“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儒者不仅要有自我得仁的内圣愿望,还要有力争“天下归仁”的外王目标等,所有这些,无一不是担当之乐。儒者们为了得到契合仁道的大乐,能够放弃安逸享乐,能够严格自律,能够自觉承担俗世惧怕甚至逃避的种种苦楚,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他们不以为苦,甚至以苦为乐、乐于奉献。

能够为理想目标而担当,本身就是君子之乐,如孔子所说:“君子之修行也,其未得之,则乐其意;既得之,又乐其治。是以有终身之乐,无一日之忧。”[5]儒者们虽然没有能够“乐其治”,却能够“乐其意”,他们坚信“德不孤,必有邻”(《论语·里仁》),所以面对“道之不行”的残酷现实,他们能够锲而不舍,自得其乐。

3 结语

综上所述,孔子及后来的儒者,敢于、善于并乐于践行自己的仁道担当,根源就在于他们的“理论自信”,他们坚信仁道的圆满,被仁道的理想性所感召,相信追求仁道就是追求更美好的自我和更美好的世界。仁道担当文化也滋养了中国共产党人,党员干部的积极有为、严格自律、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等,都源起于儒家传统,并且成为党的宝贵精神财富。

但是,美好的仁道只是具有了理想性,与近代西方的空想社会主义一样,它缺乏科学性,不能成为现实,所以,中国共产党人在继承传统儒家担当“理想性”的同时,还力求实现新的超越,赋予中国传统担当精神新的风貌:中国共产党人以科学共产主义为信仰,以“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初心和使命,其担当之“勇”不仅是党员干部的自觉、理性抉择,还是科学的、为民的;担当之“智”不只包括党员干部的严格自律与同情引领,还有激励和约束机制等做保障,从而使党员干部队伍保持了先进性、革命性与纯洁性;担当之“乐”也不再限于一己自得的道德追求,更在于为民之乐、与民同乐的、立足现实的甘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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