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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聋哑”到“飞行”

2019-12-24张梦茹

北方文学 2019年35期
关键词:双雪涛聋哑疼痛

张梦茹

摘要:双雪涛的作品善于将个人的青春往事自觉融汇在社会转型的历史进程之中。然而这种融汇却是建立在个体与时代的无数次冲突与磨合之中的。这种融汇由书写个体疼痛的言说开始,以精神原乡的寻觅为支撑,至今仍在执着与坚韧地飞行。

关键词:双雪涛;疼痛;精神原乡;飞行

“80后”小说家双雪涛的作品因其具有自觉的身份意识、鲜明的地域色彩、善于采取虚实结合的先锋手法以及凝练、节制而同时具有强烈张力的语言结构而常常被读者、批评家所津津乐道。不仅如此,在青春写作日益匮乏的今天,双雪涛的创作依然别有洞天。青春离不开成长,成长离不开疼痛,离不开寻觅,当然其最终的精神指向也必然是执着坚韧地飞行。

一、个体疼痛的言说

“80后”文学刚刚兴起的时候,学界倾向于将其称之为“青春写作”。这种写作与传统的追求宏大叙事的作品有着显著的区别,也与“先锋文学”致力于解构历史、质疑历史的基本精神指向存在着一定距离。这种“青春写作”的作者们多为高中生抑或大学生,刚刚迈入成年。他们的作品集中于书写社会转型之中,尤其是作为青少年的一种个体疼痛。即便时至今日,许多“80后”经过继续深造(诸如读博抑或创业写作研究生)已经成功转型为科班作家,然而他们的作品却依然有意无意地携带着这种独特的味道,独特的对于个体疼痛的言说。双雪涛的《聋哑时代》即是如此。

《聋哑时代》一如“80后”成长经历的“活化石”,较为真实地记录了发生在“80后”身上的青春往事。然而无论是何种家庭背景出身,何种性格,学习成绩如何,他们的结果,总是悲剧居多。好学生丹凤陈是最為愿意用功读书的孩子,然而克服不了作为女孩独有的心理压力。“怪才”刘一达也曾在若干比赛竞赛中取得佳绩,也许飘扬海外之后成为了最为“我们”羡慕的对象,却遭遇了婚姻的变故——这或者还是好的,因为同样作为“怪才”的霍家麟沦为了“疯子”,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可怜的安娜用与“我”的性爱体验为刺激,依然痛彻心扉地发现,仍旧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而“我”心目中的女神——艾小男,不但并不具有女神应该具有的高贵气质,而是恰恰相反:特别喜欢享受被追逐的感觉,似乎从来并不考虑何为真正的爱。当然,她或许也想“回头是岸”,也似乎考虑过与“我”认真地谈恋爱,但是这个想法是如此之短,她终究选择的还是钻进别人的汽车……或大或小、淋淋漓璃的悲剧让整个《聋哑时代》绝望与窒息。这些悲剧的发生,既有着社会经济的转型导致人们功利观的攀升而人性中最基本的真诚友善、怜悯同情的逐渐稀薄,也有着硬性的教育体制只重视考试成绩而忽略、甚至模式孩子天性与真正渴望的不健全,更有着来自“我们”,作为主体的选择原因。选择坚持自己,与外界抗争是“思路一条”,选择与世界达成“和解”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小说的结尾像一个尚未完结的故事:“我”沉默地端坐着,“我”能做到的,或者也只有赋予这些故事,哪怕在“我们”看来是如何地惊心动魄,在成人,尤其是早已谙熟整个社会规则体系的成人们来说无非是胡言乱语的,一个“聋哑时代”的标题。

二、精神原乡的寻觅

同徐则臣的“耶路撒冷”一样,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光明堂》中,也诞生了类似的“摩西”与“光明堂”。《平原上的摩西》中的主体已经不再是少年而是成人,然而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依然演绎着他们的心灵创伤与精神危机。这批“成人”显然只是身体意义上的成人,而在心理意义上还是《聋哑时代》的孩子。因为他们迟迟不肯抉择,因而他们行为才屡屡异常,思想处在一个永无休止的延宕之中。不同于《聋哑时代》的是,《平原上的摩西》中出现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大情怀与大眼光。就是摩西的眼光。它可以对每一个处在苦苦挣扎中的坚守自我的人们投下一种慈悲与温暖。摩西的价值不仅不是随便作品中哪一个人物能够负载与承担的,相反,而是作家主观注入的,主动注入的。诚如张悦然所言:“当读者抵达这个故事的核心时,他们将收获的是爱与善,并且有一种暂时与污浊、烦扰的人世隔绝开的感觉,就像小说末尾那两只飘在湖中央的船所隐喻的一样,他们如同置身于一个静谧的央心孤岛。这种万籁俱寂的体验会有一种洁净心灵的作用,这大概正是你想要给予读者的。”[1]尘世太多的污秽与龌龊注定了这种能够“洁净心灵”的摩西的眼光,只能来自与尘世隔绝的天堂。

《光明堂》中有两个重要的意象“艳粉街地图”与“光明堂”。艳粉街地图由疯子廖澄湖绘制,是与现实中的艳粉街地图完全不同的,只属于廖澄湖的生命经验与精神原乡。在这个艳粉街地图上,光明堂不但被放得很大,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方脸大眼的姑娘。“我”与姑鸟儿也确实发现了这个姑娘——一个耳朵略有残疾的泥人。为此,廖澄湖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被残忍地断了两根重要的手指。在极“左”的时代,廖澄湖还能够坚守着对美的信仰,这是弥足珍贵的,然而他的结局无非又是一个霍家麟,被视为“疯子”。如果说摩西情怀还只是一种浪漫的遐思,在光明堂这里,它已经降临了尘世——原为工人之家的活动场已经成为了林牧师传播福音的礼堂,而林牧师正是摩西情怀的翻译官与传达人。在这里,情感受到重创的老姑在这里又一次萌生了对爱情崭新的渴望,柳丁的奶奶也开始温柔慈祥地对待这个父母不知所踪的可怜孩子。《光明堂》中多次描写皑皑的雪景。雪是神圣的象征,可以洗刷世界。是精神原乡的象征,是所有不愿在社会中随波逐流的人们的理想国,是在物欲横流的尘世依然固执地求真、求善、求美的,来自上帝的礼物。

三、执着负重地飞行

在《飞行家》这个同样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相结合的文本中,双雪涛打造了一个“成功”实现自己飞行梦的李明奇。热气球上除了李明奇,还有他的弟弟,儿子等。高立宽如果不是离世,想必也会登上气球的。显然,这是一场仅仅有着粗略计划,而根本不知道将会面临如何命运的奇异地,甚至可以说惨烈地飞行。然而,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场不是源于上帝的感召而是发源于人心灵主体的,主动的自我选择,是被外界压抑“聋哑”的人的勇敢的叛逆与坚持初心的决绝。《光明堂》的末尾处,林牧师,一个已经寻找到精神原乡的人,被赵戈新间接杀害,被柳丁之间杀害,让“光明堂”笼罩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疼痛。“我”、姑鸟儿、柳丁,本都是父母缺席(大姑最后南下的选择,也同时宣告了对姑鸟儿的抛弃)的弱者,本可以相依为命,却因林牧师之死在沃雪中厮打起来,让“光明”似乎更难以早日抵达。因此这种飞行又是脆弱的,艰难的,沉重的。然而如果负重不是一种成长,那何又为成长呢?在于记者的对话中,谈及青春记忆与成长写作,双雪涛在谦逊地表示自己不能为一代人代言,只是不想遗忘童年与少年的故事的同时也尖锐地指出“所谓的成年人其实并不怎么存在,这是一个人类自己对自己的误会。”[2]显然,双雪涛对人的划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年人与未成年人,而是热爱书写一种“真的人”,是灵魂的人而非仅仅只是肉体的人。无论如何,双雪涛的创作还在路上,对他作品的最终评价还要参考他未来的创作。

参考文献:

[1]张悦然.双雪涛:时间走廊里的鞋子[N].收获微信专稿,2015-3-2.

[2]何晶.双雪涛:介入时代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小说写得像点样子[N].文学报,2016-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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