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信任及其改善
2019-12-23金奇
金奇
[摘 要]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在讲话中提出“信任青年”和“赢得青年信任”的问题。信任可以降低人际交往成本,增进人际协作,提升工作效果。思想政治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信任的培育、呵护与强化的过程。思想政治教育中,师生的信任指向存在着多重维度,其作用主要表现为消减心理抗拒、改善中间连接、产生自己人效应等。信任改善的教育机制体现为引导师生审视自己的价值观、尊重师生的现实利益等;信任改善的社会机制体现为培育与发展“社会公信”、培育和提升交往个人的社会性品质。
[关键词]信任;思想政治教育;信任指向;信任作用;信任培育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19)11-0077-04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9.11.014
一、问题的缘起
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在讲话中提及到信任问题,表达了对工作关系或教育关系中信任的关注。他指出,做青年工作,要“做青年友,不做青年官。千万不能官气很重、架子很大,要同青年交朋友、心连心,真正赢得广大青年信任”[1]。他还要求要“切实改进工作作风”“用实实在在的行动”等赢得人们的信任。显然,这里提到的信任是赢得信任、是被信任,是指赢得工作对象或教育对象的信任,从而提高工作或教育效果,这是信任的一个侧面。信任的另一个侧面是对工作对象或教育对象给予充分的信任。在这一层面上,习近平也有多次表述,指出“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充分信任青年”“中国共产党始终高度重视青年、关怀青年、信任青年,对青年一代寄予殷切期望”[2],“对当代高校学生,党和人民充分信任”[3]。对教育工作者,习近平也提出明确要求“好老师对学生的教育和引导应该是充满爱心和信任的”,好老师要“用信任树立学生的自尊,让每一个学生都健康成长,让每一个学生都享受成功的喜悦”[4]。这些表述提到的信任是指信任对方,即对工作对象或教育对象给予充分信任。习近平总书记在多次讲话中提及的信任是在“赢得青年信任”和“信任青年”两个相对的意义上讲的。从思想政治教育来说,要提高教育教学工作的效果,一方面,教育者要信任教育对象,给予教育对象充分的信任;另一方面,教育者要赢得教育对象的信任,即采取切实有效的方式促成教育对象信任教育者。换言之,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既要信任学生,又要获得学生信任,即教与学双方的相互信任是教学效果的基本制约因素。
二、信任的意涵、产生及其作用
信任主要存在于一定的人际关系或工作关系之中,信任本身是一个有争议、不容易被定义的概念。斯普伦格认为,“信任是一种信念,认为别人不会欺骗自己,尽管知道他人有这个能力”。[5]《牛律英语辞典》将信任定义为“对某人或某物之品质或属性,或对某一陈述之真实性,持有信心或依赖的态度”[6]。简单地理解,信任是基于一定认知与情感基础上的对外部世界的积极的心理状态和肯定的态度。信任在社会生活中普遍存在,是个体认知的有限性在面对客观世界无限性时的一种必须或不得已的选择,即选择信任或选择不信任,并采取相应的态度和行为。在工作关系或人际关系中,一旦选择不信任,选择者的认知、情感、态度和行动的阀门就可能关闭,后续的行为也往往是消极抵触的,因而不利于工作的展开和推进;一旦选择信任对方,对方就会变成自己人,就会“亲其师、友其人、信其道”。
人们最初的信任可以理解为是基于自然规律或生物规律等周而复始现象的出现的确信无疑,埃里克松(Erik H.Erikson)将这种信任称为“初始信任”,诸如人们相信伤口在愈合、第二天还能从睡梦中醒来、冬天过后是春天等等[7]。在社会交往及人际关系中的信任,主要是交往双方在重复博弈中逐渐验证并确立起来的。安东尼·吉登斯从现代性的角度探讨了信任的产生,他认为,现代性的降临使时间与空间的密切关联性逐渐被打破,时空分离的产生使人们对诸多社会现象缺乏完全的或完整的知识或信息,这就催生了对专家系统的依赖及对其信任的需要,即“所有的脱域机制(包括象征标志和专家系统两方面)都依赖于信任(trust)。因此信任在本质上与现代性制度相联”[8]。
信任对现代社会中的人际关系与工作关系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其一,信任是人的一种基本需求,是个体在面对复杂关系、陌生境域或社会风险时自我观照的心理需要和自我生存的现实需要,信任可以提高个体的安全感。其二,信任可以简化社会交往、人际关系和工作关系的复杂性,是降低交往成本或工作成本的重要机制,也是促进社会交流、人际沟通乃至人际和谐的重要微观个体心理基础。其三,信任可以增进人与人之间的协作。现代社会的复杂性与高风险性提高了人对相互依存的依赖与相互協作的需要,而相互依存、社会协作的基础正是基于彼此间起码的信任。可以说,信任是人际关系和工作关系的润滑剂,它能增进协作,提高群体或组织运转的有效性。
三、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的维度
信任在今天尤为重要。信任存在于关系网络中,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来说,这种关系网络是复杂多维的,主要发生在师生之间以及师生各自生活世界中的复杂现实关系网络之中。在某种意义上,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是基于信任的联系,没有信任作为基础,思想政治教育就难以真正得以开展并产生预期的积极效果。甚至可以说,思想政治教育前前后后及其整个过程究其实质在某种意义上是信任的培育、呵护、发展与强化的过程,这种信任涉及到制度、政党和意识形态等诸多方面。
首先,教师信任的指向。影响思想政治教育教师的信任系统主要涉及三个方面:其一,教师自身对现行以执政党和政府为核心的政治系统的信任水平。由于教师自身独特的生活、学习、工作、社会等经历,所以教师个体存在着政治观、价值观的某种倾向性,这种倾向性会或多或少影响到教师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对现行政治体系的价值评价的倾向性,这种倾向性会潜移默化传导给学生,从而影响到学生的价值倾向性与价值判断。其二,教师对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观念体系的信任水平。思想政治教育教师是典型的传道者,但如果站在讲台上的滔滔不绝者自身对传授的基本理论观念价值等缺乏由衷的、基本的、摄人心魄的信任,也就无法真正承担起传播思想理论并改变教育对象认知与价值体系的艰巨任务。相反,负面的情绪或态度甚至会比理论更早一步到达受众,并对教育对象产生消极影响。一般来说,教师对思想理论和价值观的信任与其自身的利益、需要、价值观、生活经历等密切相关,虽然职业道德和岗位要求有时可以屏蔽掉个人部分负面的情绪或消极的态度,但却无法完全遮盖在整个教学过程中不经意间消极倾向性或态度的自然流露。而听众往往对这种非常态的情感或态度流露更敏感或兴趣更高,这种不经意间真实态度的流露有时会瞬时颠覆长期精心建构起来的积极倾向性和积极态度。其三,教师对学生的信任。教师对学生的信任是复杂而多方面的,包括信任与尊重学生个性差异、行为方式、品质态度、人格权利,信任并尊重学生自主选择、自我管理、自我完善的能力,接纳学生差异,宽容学生的某些不完善;相信师生之间的沟通和对话能够友好地进行,相信学生有对思想政治理论的现实需要,相信学生思想观念与价值观体系的可塑性等。
其次,学生信任的指向。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学生的信任需求一是指向教师本身。教师的良好人格、丰厚的学识水平及沟通的善意动机等是赢得学生信任的基础。二是指向思想政治教育課程理论体系本身。这取决于理论的真理性及其价值性,马克思说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但仅仅具有真理性还不足够,即理论的真理性只是赢得学生信任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换言之,理论还需要具有价值性,尤其是理论对教育对象个体自身及其所关注的人的价值性与价值的现实性,即满足学生的价值关注与现实的或预期的利益诉求。三是指向思想理论或法律道德规范等的创建主体,主要是执政党与政府本身,这是基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性与政治性本质决定的。当三者的信任达到统一时,接收者的心理接受机制就会开启,接受过程才会真正启动,教育效果才可能有确定的预期。
依据上述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中,“教”与“学”是师生之间合作的过程,而“信任是实质性合作的前提条件”[9]。没有信任作为基础,最简单的沟通、最基本的联系就难以形成。从表面上看,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信任关系主要表现为“教师——学生”这一人际关系维度中的信任,但深层次上,这种信任涉及到师生双方对现实社会政治与价值系统、对理论的真理性与价值性的信任问题,这种信任决定着师生双方对思想政治教育思想理论的先入观念和预先态度,因而决定着思想政治教育的成败。换言之,师生双方对真理性的思想理论的需要与追求既取决于其真理性,更取决于其价值性,即取决于思想理论对“教”与“学”的个体的需要、利益与价值的满足程度以及这种非己的思想理论与自己的真实价值观的符合程度。因此,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师生双方的现实利益如果通过理论付诸于实践的社会活动能够得到较好地维护或实现,则对理论的信任就会由衷地产生,教育者和教育对象都会成为思想理论与价值观的坚定支持者。
四、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的作用
师生之间越是信任,相互之间就越愿意分享彼此间的真实思想、经验和知识。而在缺乏信任的环境中,师生都会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态度和价值观等,交流只会成为表面的形式,这样思想理论的传递就不会有真正的效果。教师咄咄逼人的建议与高高在上的灌输就是不信任的表现。因为它可能已经假定学生不会自愿为改变态度、价值观、思想观念等而做出努力,或不会与教师进行真实的合作,而一些学生的努力可能被认为只是个例。具体来说,信任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消减心理抗拒。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学生在面对新的思想理论时,首当其冲的是对思想理论的可靠性、真实性、真理性的关注和质疑,这是寻求安全、回避风险的心理机制和现实需要。信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基于风险考量的信息的不安全感,因而可以降低对学习新的思想理论所可能发生的抵触与抗拒心理。其二,改善中间连接。在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可以降低师生之间交流和沟通的障碍,尤其是在面对共同的思想理论时,学生对教师的信任可在一定程度上增进学生对信任的人所信任的人、事物或思想观念的信任,即教师作为可信的中间桥梁,在学生和理论观念之间起到了连接作用,这种基于人际信任的连接缩短了人与思想理论观念之间信任生成的距离。其三,产生自己人效应。在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使师生有可能分别嵌入到对方的现实关系网络中,从而产生自己人效应。教育心理学的理论认为,当受教者视教育者为自己人时,就会产生自己人效应,自己人效应正是基于交往者之间的信任和情感关系。信任和情感的嵌入可以促进双方高度关注对对方期待的积极回应,从而最大限度接受来自对方的信息、观点与价值理念,这将有利于实现预期的教育目的。
五、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改善的机制
由上可知,信任的培育与改善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成败至关重要,而这种信任不仅存在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内部,还涉及到教育系统外部更广泛的社会信任水平的提升和改善。
其一,信任改善的教育机制。思想政治教育课程所承载的思想理论体系内部对信任的培育与改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引导教育者与教育对象自我认识,检视并明确自己的价值观。毕培等认为,“如果我们想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可能信任我们(他们认可了我们的什么价值观),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加强信任关系或者开始建立信任关系,最为基础的就是自我认识”[10]。对思想政治教育教师来说,要成为一名受学生信任的思想理论传播者,“我们需要清醒地认识我们的价值观是什么”[11],这使教师有可能明确自身的需要及其使命,而“如果没有值得尊敬的价值观,你就不能创建信任”[12]。对学生来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是理解思考社会主流价值观和他人价值观的前提,并有可能在比较中发现差距、反思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引导性与合理性,从而产生基本的信任与自我改变和自我完善的意愿。第二,尊重和维护师生的现实利益。马克思曾毫不讳言地指出,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并强调,“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价值观是一种价值,这种价值就是价值观所有者追求的一种利益。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作为社会的主流价值理论,是反映和表达社会整体利益的价值观,但社会整体是由现实个体组成的,不关注、不关心、无视或漠视教育对象个体的现实需要和现实利益,就无法真正赢得教学对象对这种价值观体系的信任和接受。
其二,信任改善的社会机制。由于影响思想政治教育的信任不仅涉及师生之间的信任,还涉及到师生对思想理论的信任、对思想理论的创建者的信任,以及整个社会和文化的信任度的高低,所以思想政治教育中信任的改善还取决于以政治系统为核心的整个社会的信任的构建。第一,社会组织“社会公信”的培育与改善。包括政党政府等政治性的组织、企业等经济性组织、公益慈善等公共服务性的社会组织以及其他组织的信任,其中政党与政府的“社会公信”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影响起着引领、示范和决定性的作用。第二,社会习俗与社会文化中“社会公信”要素的培育与改善。从中国传统社会习俗和文化来看,人们的交往圈层主要是以家庭为中心的熟人世界,所以信任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于家庭或家族边界,陌生人之间的交往及其基于交往产生的信任相对不发达;而当中国进入到近代社会尤其是当代社会之后,高速的现代化进程又进一步撕破了本来就薄弱的社会信任。斯普伦格的看法是,“现代化就意味着:失去信任。这是换取社会分工和等级体系所需的代价”[13]。但是,现代化毕竟又提高了对信任的需要,因为“我们没有根据自己的认识对大部分被认为是真理的事物进行检验,只是通过信任就接受了。因为我们不可能自已去检验一切,所以只能依赖这种信任”[14]。诸如我们信任技术、产品、专业人员、国家乃至陌生城市中指路的陌生人等。虽然现代化最终会推动信任的发育,但在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过程中,传统与现代的断裂也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信任在当前的断裂,因而精心培育、呵护、引导作为社会习俗和社会文化重要内核的社会信任元素就显得相当迫切和必要,否则,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信任氛围将难以成长和持续,思想政治教育的困境也将难以真正改善。第三,交往个人社会性品质的培育。信任是在人与人的交往中产生的,交往中个人的社会性品质影响着信任的产生和持续,诸如诚实、可靠、乐于合作、对他人的责任感等个体的社会性品质对人际信任的形成都不可或缺,但“在风险急速加剧的现代社会,人们为规避风险、避免承担相应的责任后果,对契约、制度的信任超过了人际信任”[15]。这样,人际信任相对降低,故此,思想政治教育应着力引导和培育个人在交往中的这些社会性品质,促进人际信任的生长。最后,“社会公信”最终需要落实、落脚到个人私信。换言之,个人私信是“社会公信”的微观基础,因此,培育与提升个人私信是发展社会公信的题中之义,也是改善思想政治教育现实要求。对于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的实效性来说,“社会公信”对其构成重要的外部制约,教育者的个人私信则对其构成显著而直接的内部制约,所以既要“信任青年”,更要由衷地“赢得青年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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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