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牙
2019-12-23徐芳
徐芳
时 间 现代
地 点 牙科医院
人 物 老王头——六十多岁，内敛，为人低调，爱节省老杨头——六十多岁，外向，为人高调，爱炫耀彭医生——女，三十多岁，牙科医生小护士——女，二十多岁
老王头 儿子，不用总给爸打电话，担心啥？换牙又不是换肾，别大惊小怪的！你好好工作吧！好，挂了。（挂掉电话，坐在椅子上等医生。突然里屋传来疼痛的喊叫声，非常吓人。）
老杨头 （嘶叫）啊！
老王头 咋滴啦？（啊！）换肾呢？（啊！）走错科室了？（啊！）挂了？（彭医生从里屋出来。）
彭医生 杨伯伯，没什么大事，我给您开些消炎药这几天吃着。（看见老王头热情招呼）哎呀，王伯伯您来了！
老王头 哎呀，彭医生，这么长时间没见都长高了。
彭医生 您不是上个礼拜才来我这换的牙吗！
老王头 啊！没多长时间哈，那就是你发型变了。
彭医生 您先坐着等一会。
老王头 多好的孩子啊。（老杨头从里屋捂着牙出来。）
老杨头 怎么换了牙还疼呢？这牙病是真要人命啊！我說彭医生，你说我这牙怎么就那么……（发现老王头，忍住疼痛）不疼了呢！
老王头 老杨头！
老杨头 老王头！
老王头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老杨头借着握手的动作向老王炫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老王头 （无奈）看到了，好漂亮的手表啊！
老杨头 这是我儿子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老贵了。
老王头 好，我羡慕了。
老杨头 羡慕了？
老王头 羡慕了。老杨头，刚才在屋里喊得撕心裂肺的人是你吧，很痛苦啊。
老杨头 谁喊的，肯定不是我，我幸福着呢！（忍痛地笑了笑又疼了起来。）
彭医生 王伯伯，走，咱们复下诊。
老王头 别别，里边不是还有人吗？
彭医生 （笑了笑）没别人。
老王头 老杨头，医生说里边没有别人，那我就进去了？
老杨头 去吧，去吧！疼死你！（老杨头拿起手机给儿子打电话。）
老杨头 儿子，一会来接我，我在医院复诊呢。你把手头工作放一放，听见没有，我和你王伯伯在一起呢，对！把你单位那大奔开过来，对！中午给我们安排个饭店，五星的，对！我请你王伯伯吃个饭，对！（放下电话后，快速来到里屋门口窃听）这老王头怎么没叫呢，不疼吗？（彭医生带着老王头出来，老杨头快速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老王头 对！这几天都没疼。
彭医生 那就好，注意点饮食，尤其不能吃辛辣和坚硬的东西。
老王头 好，我平时也不怎么吃那些。
彭医生 那就没事了，一切正常，复诊完毕。
老王头 可以走了？
彭医生 嗯！
老王头 谢谢彭医生啊，哪天啊，到我家做客，王伯伯给你做个好吃的答谢你啊！
老杨头 别哪天了，就今天，一会儿，我饭店都订好了，咱们一起吃个五星级便饭，我请。
彭医生 不了，杨伯伯，医院有规定中午不能出去吃。我看你们俩老朋友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你们聚啊！稍等会，一会儿药给你送过来！
老王头 我也不了，家里有事！
老杨头 你家里能有啥事，陪我吃饭，多久没见了。
老王头 你牙疼还吃啊？
老杨头 嗯，我生咽。
老王头 行，你敢生咽我就生陪。（彭医生笑，老王头笑，老杨头疼。）
老王头 这么疼就别去了？
老杨头 去！
老王头 哦。
老杨头 你换那牙一点都不疼啊？
老王头 不疼啊！
老杨头 多少钱的？
老王头 两千的。
老杨头 我这个两万！
老王头 多少？
老杨头 两万！
老王头 哦，（冷静了一会上去扒开老杨头的嘴）我看看这两万的牙长什么样？
老杨头 坐下，（按老王头坐下，炫耀地）进口的！
老王头 哦，（感慨）就疼成这样。
老杨头 （受不住气，捂着牙过去找彭医生）彭医生，我问你一个小问题，两万的牙没有两千的牙好吗？
彭医生 当然比两千的好啊！两万的在材质上和普通的有很大区别，对牙龈没有丝毫过敏和刺激之类的反应……
老杨头 那我这反应可巨大啊？
彭医生 啊，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
老杨头 就我这体格，Hold不住这两万的牙，再怎么说，我抵抗不过他，我不比他强……
彭医生 （反应过来，小声地）按理说，他也应该疼……
老杨头 哦，我知道了，他忍着呢！（走回老王头身边，弯下腰看着他的脸。）
老王头 你看我干嘛？
老杨头 行，面不改色牙不跳，挺能忍啊？！
老王头 我忍什么了？
老杨头 你说你干嘛非得跟我比？
老王头 谁跟谁比啊？
老杨头 跟我晒什么幸福啊？
老王头 用晒吗？我本身就很幸福啊！
老杨头 你知道幸福是啥啊？还本身就幸福？
老王头 幸福……就是我本身啊。
老杨头 你本身啥也不是，你就说咱们在班上那会儿……
老王头 嗯，咱们一年接的班！
老杨头 可是从上班那天起，你就被我落在后边，干活，你没我快……
老王头 嗯，残次品也没你多。
老杨头 （尴尬）咱不比这个了，你就说我儿子吧……
老王頭 好，说说残次品。
老杨头 说你儿子。
老王头 我儿子可是优良品种，大学毕业。哎呀，我忘了，你儿子上过大学吗？
老杨头 我儿子不稀得上。
老王头 是考不上吧？
老杨头 人家励志当老板了。
老王头 哎，说正事啊，你儿子是老板，那老板娘找了吗？
老杨头 没呢。你家儿子找着了吗？
老王头 哎，一心工作，没呢。
老杨头 我看这彭医生挺好。
老王头 我也觉得呢！不瞒你说，我儿子和她是同学……
老杨头 实不相瞒，我儿子和她是发小……
老王头 我觉得她和我儿子挺般配……
老杨头 我觉得她和我儿子是一对……
老王头 我儿子能给她最踏实的幸福……
老杨头 我儿子能给她最富有的幸福……
彭医生 （突然站起来）你们二老就别比了，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王、杨 妈妈好！（二老转头对着彼此小声说别的，假装没发生，彭医生坐下。两人突然开始不动，相互对视。上来一位护士把药送过来给彭医生，回头吓一跳。）
小护士 哎呀，这俩老头，干嘛呢？
老王头 你又看着我干嘛？哎，你别哭啊？
老杨头 疼的！我输就输在我的忍受力上了！老王头，你是真能忍啊，我输了！但在我临输前，能不能恳请你现回原形，疼一下！
老王头 怎的？我不疼你就输不瞑目呗。哎呀，老杨头啊，这看你疼的，我都不忍心不疼了。（做了一下疼痛的动作敷衍）好，我疼了，啊！
老杨头 完啦？疼得太假了！枉费我要请你五星级便饭了。看来呀，有些幸福是多少钱买不来的。彭医生，来，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换牙！
彭医生 换牙？杨伯伯你再坚持下，吃些药顶一顶……
老杨头 不要顶了，我要换牙……
彭医生 杨伯伯……
老杨头 你不用安抚我了，什么他的牙也应该疼，他就是不疼，来，我就要换他的那颗牙，两千的。
彭医生 这个医院有规定，不能换……
老杨头 怎么不能换，我拿两万的换个两千的，剩下一万八我不要了，医院乐了吧，给我换。
彭医生 用过的牙，我们医院不能再卖给别人。
老杨头 来，我再买一颗两千的新牙，这个两万的我不要啦，我儿子一会过来，把钱给你。
彭医生 杨伯伯，这也不行啊！
老王头 行，有钱啥不行啊！
彭医生 （勉为其难）这两千的牙没有货了。
老杨头 你们是专门的牙科医院，怎么说没货就没货呢？
老王头 孩子，你就让他换吧，他就不在乎两千、两万块钱的，你说没货了我都不信……
老杨头 孩子，你要不给你杨伯伯换，我找你们院长去……
彭医生 （实在没办法遮掩）杨伯伯，您这牙就是两千的！
老王头 什么？（静场。）
老杨头 什么？这样，孩子，刚才你说的算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老王头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啊？
彭医生 杨伯伯，您这牙就是两千的……您儿子说了，您都这岁数了，装颗能嚼东西的就行了，没必要装那么好的牙，还说让我告诉您两万的您一样能高兴，他说了，钱要花在面子上！
老杨头 老王啊，我这牙也是面子啊！
老王头 牙不是长在嘴里面吗？（瘫坐在长椅上。）
老杨头 老王啊，我儿子多懂我啊，你有这样的儿子吗？还比不……
老王头 不比了，你肯定赢了。（儿子电话，老杨头身子抖动。）
老王头 老杨头，你怎么了？
彭医生 杨伯伯，你怎么了？
老杨头 没事，我手机震动。（拿出手机）儿子，你到楼下了，对！我和王伯伯下楼，对！去吃五星级便饭，对……个屁！（突然把手机摔在地上，彭医生去捡和组装手机。）
老王头 老杨头啊，别生气……
老杨头 我不生气，我牙都不疼了！
老王头 太好了！牙不疼比什么都强。
老杨头 我心疼啊！（捂着心脏。）
老王头 彭医生，牙科负责看心脏吗？
彭医生 杨伯伯，你先躺好，舒缓，放松，什么都别想了……（手掌给做舒缓。老杨头缓过来了。）
老王头 你说你儿子对你那么好，到最后怎么这么对你呢！这样好吗？
彭医生 王伯伯，你就别说了……
老王头 我怎么不说，什么孩子，做得不对就得教育……
彭医生 王伯伯……
老王头 这什么东西啊，好坏不重要，关键是用得舒服，钱多少不重要，关键是心中能感受得到幸福！你说咱们老哥俩比了一路，谁输谁赢？人生啊？就没有输赢…… 我还想呢，如果人家医院真的没有两千的牙了，我就把我这两千的挖下来给你……
老杨头 我不信，你还能为我做出这种事儿？
老王头 你还不信，我亲自动手，彭医生把你的工具借我用下。
彭医师 王伯伯，你要干什么？
老杨头 老哥俩这么多年，看他那么疼我不忍心，把我的给他。
彭医生 王伯伯，您的牙是两万的！
老王头 （闪着腰）哎呀！孩子，你这话挺硬啊。把我腰都整闪了。孩子，刚才你说的算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老杨头 你可想好了再说啊！
彭医生 您这牙就是两万的，您儿子说了，您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到老了，一定要给您镶最好的牙！他怕您心疼钱，让我瞒着您，说是两千的，他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老杨头 老王啊，你这儿子是真儿子啊！
老王头 我还想扒开他的嘴看看两万的牙长啥样呢，沒想到这两万的牙在我嘴里呢！
老杨头 老王啊，那你张嘴让我看看两万的牙长啥样呗。
老王头 （呲牙给老杨头看，老杨头再次心疼）我疼了！
彭医生 王伯伯，您牙也疼了？
老王头 我心疼啊！（也像老杨头躺在椅子上。两人疼得此起彼伏。）
彭医生 两位伯伯你们心疼什么啊？
老杨头 我心疼我儿子，他不心疼我。
老杨头 我心疼我儿子心疼我，他不心疼钱。
老杨头 老王，好羡慕你啊。
老王头 老杨，好心疼你啊。
彭医生 （无奈）两位伯伯，你们怎么才能不疼啊？
王、杨 （起身掰开对方嘴）换牙！！！给我！！！
（注：本作品由张家港市文化馆创排演出，曾参加由中国文联、中国曲协主办的第六届全国相声小品优秀节目展演。）
赏析：
关爱老年群体、孝老爱亲是小品的常见题材，这类作品大多打温情、煽情牌“赚取”观众眼泪，而小品《换牙》却令人眼前一亮，出人意料的故事情节、诙谐幽默包袱不断的台词对白、运用自如的曲艺导演手法，使得《换牙》让观众既看得笑掉了牙，又在笑声中反思了自己对长辈的孝心，获得了绝佳的演出效果。
小品《换牙》首先在人物设计上就注定了作品的喜剧性。主人公老王头、老杨头是同时进厂同时退休的老同事，这对老哥俩性格迥异，平常相互之间就喜欢抬抬杠，攀比攀比，从身上的穿戴到各自的子女都喜欢拿出来比个遍，这对自带谐星光芒的东北老头儿打起嘴仗、甩起包袱来，自然让人忍俊不禁。
其次是《换牙》的故事情境增强了作品的喜剧性。晒了一辈子幸福指数的老哥俩又在同一家牙科医院遇上了，都是来换牙的却换出了两个结果：老杨头经济条件好，平时吃香喝辣，换了颗昂贵的“高级牙”却疼痛难忍；老王头平时省吃俭用，虽然换的是便宜的“普通牙”，却没任何不良反应。大反差的情节设计和喜剧性冲突一下子牢牢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而《换牙》最后的剧情大反转又再次提升了作品的喜剧性。就在观众都在疑惑老哥俩大相径庭的疗效时，编剧揭开了两个“孝顺”儿子的大秘密：原来老杨头的土豪儿子摸准了老爷子好面子本性，愣是让发小牙医配合他把两千的牙说成了两万的；恰恰相反，老王头的学霸儿子深谙老爸的节俭习性，把两万的牙倒说成了两千的。这个真相都戳中了老哥俩的性格痛点，于是舞台上便上演了牙疼转“心疼”的挣扎场面，作品的喜剧效果随即被推到了最高潮！
总之，《换牙》的确是一部喜剧性非常强的小品，人物之间的性格非常明显，通过攀比反映出的人物关系，定位很准确，演员的语言节奏也把握得很好。当然，作品在剧情走向上，如果处理为老杨头在前面的攀比中一直占据绝对上风，到了最后反转的那一刹老杨头完败，老王头成为“人生赢家”整剧戛然而止，这样作品的戏剧性可能会更加强烈，留给观众反思的空间也会更大；另外，作品中只有一句台词的小护士是否需要出现，也值得斟酌。这些都是喜剧小品《换牙》接下来需要进一步打磨、圆润的地方。
（点评人：江苏张家港市文化馆馆长 李立群）（责任编辑/邓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