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与阶级种族他者

对于《暮光之城》，各评论颂扬新一代素食吸血鬼和女性主义时，忽略了作品中维护白人传统价值观的问题。例如，通过将有色人种与无产者视作“他者”进行边缘化，来推崇代表白人资产阶级的意识信念。笔者将在此结合文学作品和同名电影论证该观点。

《暮光之城》小说和电影的巨大成功引起了评论家浓厚的兴趣。一些学者对以《暮光》为代表的新一代吸血鬼表示极大的兴趣。他们认为新一代吸血鬼以素食主义自称，选择不吸人血而只吸食人造血或者动物血，是出于道德与良知;其它评论对其中的女性主义视角产生兴趣，认为梅尔为女性展现了可以自我控制的命运。这些讨论反映了当代读者从某种角度对作品的解读，却没能深入揭示隐藏其中的重要信息，即维护中产阶级白种男性的保守价值观和阶级思想，并将有色人种他者化。

一、作为反派的有色人种

《暮光之城》的各色人种当中，正派人物是白人卡伦家族，他们毫无疑问地从里到外都被美化了：他们不仅全都身体健美、容貌出众、声音迷人，而且精神、道德上也无可挑剔。书里反复提到卡伦家每个人都美得足以让外人感到心虚和绝望。例如，第一次在学校食堂看到卡伦家的孩子，贝拉完全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她解释道：“他们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的脸都美极了，美到人间无从寻觅的程度。”即使贝拉已经开始正式和爱德华约会了，她还是继续被他的美震慑到。当她看到爱德华白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胸膛时，她感叹到：“他太完美了，我感到一阵痛苦的绝望，他这种天神般的人是不可能属于我的。”书中诸如此类的描绘从故事开始到结束随处可见，梅尔在书中不厌其烦地对这些人外表上的赞美显然到了累赘的地步。这群人不仅美貌、睿智，而且道德与精神上更是代表了白人中产阶级所尊奉的价值观与美德，如克制、诚实、团结和注重家庭观念等。

反派人物则代表了白人中产阶级所遵从的道德秩序的反面。由非裔美国男演员艾迪·盖瑟吉所扮演的劳伦特为领队，带领女吸血鬼维多利亚和男同伴詹姆斯共同捕猎与行动。他们代表了外来的“他者”——一群一无所有的无产者。贝拉对他们的印象是：“牛仔裤和比较休闲的领尖钉有扣子的衬衫，衬衫用的是厚重的防风雨的面料。不过，衣服都快穿破了，而且都光着脚。两个男的都留着平头，而那个女人鲜艳的红色头发上沾满了树林里带来的树叶和碎屑。”连最简单的行李都没有，他们风尘仆仆，一路走一路捕杀，他们的装束强化了他们作为外来人“他者”的形象。针对正派吸血鬼与反派吸血鬼的对立，美国作家阿维娃·布瑞夫提出：“无论（卡伦家族）的外形还是作风都非常符合白人的价值观。从这个角度来看，流浪的吸血鬼是恐怖的‘他者，无法被卡伦家族所代表的白人社区所同化。卡伦家族替代了传统吸血鬼传说的‘范海辛教授，他们既是（坏）吸血鬼杀手，同时又是白人家族资本主义的代言人。”

二、野蛮的印第安人

虽然没有被直接贴上坏人的标签，印第安狼人在故事里作为无产者和有色人种也是边缘化与他者化的对象。对于土著民族雅各布，故事着力强调他们的原始动物性，和吸血鬼卡伦一家的优雅气质形成强烈对比。吸血鬼一家处处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在话语中经常贬低狼人。例如，雅各布的狼人气味总是被吸血鬼当成笑资加以嘲弄。在冲突中，作品也屡次建立吸血鬼与狼人的对立，即理性与感性的对立，文明与野蛮的对立，秩序与无序的对立。雅各布喜欢贝拉，但他无法像爱德华那样“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感。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经常不穿上衣在野地里奔跑。故事中还有雅各布必须获得貝拉和爱德华的允许才可以陪伴在他们女儿蕾妮斯梅身边的情节。他和蕾妮斯梅确认恋爱关系后，也不像正常的恋人关系，更像是主仆关系。在电影中，雅各布更是以一只狼的形态像狗一样蹲坐在雷妮斯梅身边，忠实地守护她。

与有着地位、声望、财富的卡伦一家相比，印第安人雅各布的家庭，既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也没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处于无产者的他者地位。雅各布是当地土著，属于蓝领阶层，一个无产者。印第安人生活在政府划出的自留地里居住，生活贫困潦倒。很难想象贝拉放着“财貌”双全的爱德华不爱，而选择毫无前途在自留地的狼人雅各布。雅各布的父亲一出场时就坐着轮椅，不难想象他非常可能靠领政府的残疾救济金过活。从居住环境看，雅各布一家及其他部落的狼族都住在平原上的简陋的小平房里。房屋无论从内从外，都打上了贫困的烙印。印第安人的自留地，政府的福利房，一切都述说着印第安人生活的艰辛。吸血鬼与狼人的阶级差别也体现在其他很多方面，如服装、教育水平、情感表达习惯和交通工具的选择。爱德华身穿私人定制的意大利高级时装;而雅各布则是蓝领工人的着装：宽松的卡其裤搭配格子衬衫。雅各布和其它印第安人还喜欢赤裸上身在大自然里自由来去，而爱德华一家永远都以衣冠楚楚的姿态示人。爱德华优雅而知识丰富，弹得一手好琴，还会为贝拉写曲;而雅各布从小就已辍学，在自家车库里学会拆卸组装汽车零件。

从地势上讲，吸血鬼与狼族斗争中的绝对的优势体现在他们高海拔的居住地，山里的密林深处;而处于劣势的狼族体现在他们地处平原的低地势的小屋。狼人只能在边缘地带制约吸血鬼势力，即便如此，他们所谓的制约也极为有限。他们虽然拥有领地权，但就像他们的祖先一样，最后还是屈服于白人的统领之下。这一点在故事中不难得到证实：印第安人在守护自己领地保护当地人类的同时，屡屡失误，最后还与卡伦一家联合，放弃自己的信条，成为吸血鬼们的“贴身保镖”。并且，在印第安狼族因为卡伦一家屡屡丧失族人性命的同时，却从未看到一位吸血鬼因为狼人而丧命。

三、象棋俱乐部的亚洲人

贝拉对其它有色人种也同样区别对待。亚裔男子艾瑞克是贝拉的同学，在贝拉初来乍到时，对她很热情。然而在小说中第一次见面，贝拉对他的印象是没有缘由的病态。她描绘艾瑞克是“一个瘦长瘦长、有皮肤病、头发黑得跟抹了发油似的男生”。文中并没有进而解释其中原因，贝拉紧接着非常不礼貌地称艾瑞克为“象棋俱乐部成员”。在电影中，埃里克由朝鲜族演员贾斯汀·钱扮演。影片中的埃里克重现了美国通俗文化对亚洲人的刻板印象：相貌古怪，体质瘦弱，书呆子气，无法受到大众的欢迎。在电影中，埃里克的造型比较木讷，一头明显缺乏修剪的黑色头发像个盖子一般遮去了他的耳朵和前额。在美国文化中，亚裔一直被认为是一群理科书呆子，在异性人缘上远不如白种男人那么有竞争力。在白人同学迈克和埃里克努力获取贝拉关注的竞赛中，贝拉虽然不理解埃里克对她的兴趣，觉得他过分黏人而让人厌烦，但是她对有着相同热情的迈克却不抗拒。相反的，从一开始，贝拉就认为迈克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并称他为她开学初的一天中“遇到的最好的人了”。再者，埃里克在电影中也一再地被女性化和边缘化。例如，在《新月》的一个场景里，全班同学都在安静观看《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有埃里克在课上因为感动而失态哭泣。

四、结语

《暮光之城》在改写吸血鬼传统和加入女性视角的外部表现下，该作品其实更多地维护了以中产阶级价值观为代表的思想，一种白人中产阶级至上的种族思想。《暮光之城》通过反复强调白种吸血鬼的超乎凡界的美，而将黑人塑造成反派，将印第安人和野兽联系起来，还将亚裔男子边缘化、女性化，《暮光之城》实际上暗含了顽固守旧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和将有色人种和无产者他者化的一个倾向。

（厦门大学嘉庚学院）

作者简介：李海红（1978-），女，福建诏安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影像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