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2019-12-20肖遥
肖遥
从地铁口出来,迎面有道目光粘着阿朱,令她很不舒服,她就索性迎上去回瞪他,目光对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这人好眼熟,可是把头脑备份里的通讯录、人脸识别系统都打开扫描,扫了半天也搜索不出来这人是哪位。
对方开口了,问她:楚楚啥时候放假?楚楚是阿朱的女儿。阿朱高速旋转的脑子踩了下急刹车,猛地撞击出来了正确答案,这货是老刘。老刘是楚楚的爸爸,是她法律上的老公。
楚楚上高中后,阿朱就以陪读为名带着孩子在学校附近租房跟老刘分居了,两人只要见面就撕。楚楚考上大学后有段时间,两人关系有所缓解,经常周末出去玩,他开车来接她,路上遇到剐蹭什么的,两个人把头伸出窗外,异口同声谴责对方,与一对齐心协力的夫妻没两样。她发在朋友圈里自己的神情也很放松、享受,两人就像一起春游的高中同学一样纯洁,没有肢体接触,避免眼神交流,客气又礼貌,他送她到楼下,分别时候互道再见,相约下周一起出游。
她也想过要么结束分居,回家好好照顾生病的他,也算还了二十多年前他扛住全家压力娶了她这个贫穷女孩的情分。年龄越大,越知道少年情分的珍贵,那是多少钱、多少房也换不来的。
最近一次见面是去年冬天老刘住院期间,他们的关系形势急转直下。说到换肾,他盯着她的肾说,“我的病都是你把我气的!”阿朱一下子火了:“你惦记着我的肾?谁用坏的谁赔,你在外面胡折腾把自己的零件整停摆了,回来让我理赔?”阿朱扯出分居前的她被家暴的新仇;扯出多年前他在夜店为了别的女人被插了一刀的旧恨……他扑过来踢她,她也没客气,用为了看望他而给他买的苹果橘子投掷他,吓得旁边那个本来就奄奄一息的病人赶紧用被子蒙着头装死。
如今的状况是,两人连婚也懒得离了,她继续租房住,养了两只猫,学画画,做瑜伽,享受独居生活,约朋友聚会,和闺蜜旅游,他逐渐淡出了她的现实世界,成了她虚拟世界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阿朱感慨道,简直难以想象,同样是这个人,从前她还曾跟踪过他,那时候,她难以容忍自己不能分分秒秒參与他的生活。有一次他们一起旅行坐在飞机上,她甚至无惧飞机出事,如果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她还曾因为他大学时那些还没有自己陪伴的过往而嫉妒得要死,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分开了,她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未来……
她曾脑补过无数种他们见面的场景:抱怨、数落、怨怼,或者还有些怜悯、无措、难过、尴尬,抑或想到前尘往事无言以对,唯有泪千行……可生活比戏剧还戏剧,脑补的无数种可能性都没有在现实中发生,现实是,对于这种朋友圈里久不露面的人,系统自动将他删除了。
可见,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已经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