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再见倾情花丝工艺运用于首饰的实践与探索
2019-12-20李桑
李桑
It has been eight years since I learned about filament process in 2011. For me, filament process is not only a type of craft, but also implies patience, calm mind and quietness that modern people are increasingly lacking, as well as simple emotions gradually fading away from people in the hustle and bustle of cities.
从2011年认识花丝工艺至今已有八年。它对于我,不仅意味着一项工艺,还意味着现代人日益匮乏的那份耐心、静心和恬淡,以及纷繁都市里那些正在与我们渐行渐远的朴素情怀。我把它看作一支笔,可以用自己的语言或书写或绘画,在其间努力构建属于个人的唯美、抽象、无序、似是而非的视觉语言,记录所思所想。在我的眼中,它显然与浪漫挂钩,可以超越于现实,与历史并肩,通向未知……
第一次与它邂逅在不经意间,然而却即刻被吸引,可以说一见倾心,后来思想,发觉这缘自个人骨子里对国画的热爱,以及对线条的敏感。那个时候,市场上的花丝工艺品及花丝首饰非常传统,消费市场的萎缩导致了它的承继青黄不接,即便是国家工艺大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都难以找到自己的接班人。在分析了当时搜集到的各种资料后,我发觉问题出在设计上。不管是西南少数民族的花丝首饰制品,还是北京宫廷风貌的花丝制品,展示的多为具象形态,比如凤凰、龙、蝴蝶、花朵等,延续着中国几千年来“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的思想,外轮廓繁复,装饰复杂;即便用的是抽象纹样,形制依然很传统,难以和都市人日益简洁的服装搭配相协调,与人们日益国际化的审美趣味相匹配。明确了问题之所在后,立即投入到设计构想中。因为在个人看来,传承技艺本身并不是太难,毕竟还有一些传承人愿意施教,难在如何让更多的大众对它有兴趣,增进了解,愿意消费,难在如何让消费持续。当需求持续产生,必然会带动就业人数,其中的优秀者,会将传承的火把点燃。
图1 《心丝》第一期
图2 《心丝》第二期
图3 《心丝》第三期
图4 《心丝》 第一期局部
图5 《相遇》系列胸针
我思量个人也许可以在这个环节中做出一些微薄的贡献。在这种思想的推动下,我开发出了设计产品《心丝》系列的第一期,之后两年,萌生了第二期,第三期。与此同时,我也开始尝试使用花丝工艺制作艺术作品,创作大件的项圈,将花丝与其他工艺相结合,竭力对创作的首饰的形态抽象概括化,往当代首饰跃进。创作出了《归·谧》,《观·溯》,《相遇》,《路》等作品,回观它们,发觉在个人作品的实践方面经历了几个阶段,进行了以下几个方面的探索。
在首饰外形演进方面的探索
当开始进行《心丝》首饰设计的尝试时,就决意采用单纯的几何外框,打破当时市面上的首饰形态。第一期的《心丝》诞生了,市场反应良好,个人感觉这一期在外形上有突破,但造型局限于片状,比较单薄(图1)。后来在第二期,第三期的设计中,尝试让项圈主体部位的局部细节隆起,呈现半浮雕的状态(图2)。再接着将片状的花丝部件进行卷曲造型,尝试全立体(图3)。受到这几款的启发,后面进行了艺术创作《归·谧》大项圈的尝试。创作手法是先将纸片塑造成期望的形态,用照片记录各个角度,然后将纸片恢复平整,画出所要填的花丝纹样,再进行实物制作,类似服装打版。待花丝及背扣部分全部完成,根据照片,通过工具将其打造成立体的形态。由于《归·谧》系列的两件都为项圈,受到颈部及胸部结构的限制,后来创作了《相遇》系列胸针(图5),因为胸针可以用来装饰胸部的任意位置,与项圈相比尺幅小,受的局限也相对少。可以以一种更为放松的状态,探讨花丝片通过卷曲可能出现的造型。随着系列数量的增加,创作的状态也越发自由起来。
在内填纹样方面的探索
从一开始,对花丝纹样的可能性探索,就奠定在“抽象”这个词上,一来是个人的审美倾向,二来是想打破传统花丝制品纹样组成的图案大多数为具象的状态。希望通过纹样的不同组合,在花丝首饰的当代性方面做出一点突破。
第一期的《心丝》,选用了西南花丝最为基本的纹样元素——8字纹和回形卷,进行不规则的排列设计(图4),以使其看上去变化丰富,打破传统花丝往往采用的对称花型。在之后的第二期,第三期,我发觉一旦丝所填的形状呈现角度,或狭长的形态,就会出现一条条的空当,而这空当不但可以与密填的部位相对比,还让整个单元显得极有韵律感且美观。之后在《归·谧》项圈之一,之二中,就将这一发现体现出来,主体部位的花丝划分成不规则且大小不一的几何形,让它们带角度,在美观的前提下将一些角拉长(图7),并且用花丝和光丝交错填入。这样一来光丝部分越发地突显花丝部分的雅致,而它的光泽也弥补了花丝部分的哑色,相互交映,加上线条的流畅,显得优雅温和而美好。在这部分的处理上,得益于大学时期所受的平面设计的训练。
之后对市面上的花丝首饰观察了一段时间,我思考如何让对称而具象的形态出现,但同时褪去传统的气息,体现当代感。我借鉴了自己研究生时期作品《雪》的处理方法——通过将不同类型的具象个体放置在同一空间,进行现实自然界中不可能存在的组合,体现“似是而非”的镜像。在这种想法的引领下,作品《观·溯》系列中的几件在局部采用了对称而具象的花丝形态,让这形态作为一个部分出现,与实物浇铸和自制花蕊部分相结合,呈现出一种祥和的,貌似井然有序,但却是无规律可循,是又不是的状态。
在《观·溯》创作之后,由于对花丝工艺制作的首饰在外形抽象立体化,面貌当代化的可能性的好奇,我重又恢复到对几何形纹样的探索中。《相遇》和《路》承继了《归·谧》项圈创作时的发现,尝试让纹样尽可能地单纯,以8字纹为主,一步步削弱纹样本身在花丝首饰设计中的话语权,极力突显首饰自身轮廓线条的流畅和韵律感。创作过程中,自己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愉悦感,就如拿着毛笔书写,在纸上挥洒下自己的《天书》。
在材料以及工艺方面的探索
商业实践里,个人品牌中出现的都为纯银的花丝首饰。因为最初研究花丝工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项濒临失传的工艺为更多人认识,引起消费关注,而纯银质地的设计商品与黄金相比显然在价格上更亲民,更容易在一定的时间段引发继续消费。因此设计商品《心丝》从头到尾主体部分的花丝都为纯银。在 《心丝》第二期尝试增加了半宝石,以丰富色彩;《心丝》第三期,我尝试将花丝与木头相结合(图6),因为同体积的木头相对于金属和石头来说分量轻很多,可以作为花丝造型的内衬,帮助花丝部分巩固造型,而且朴素低调,选择得当,不会抢夺观者对花丝的注意力。在对比了多种木头的颜色后,选用了紫檀,它的木质细密坚实,颜色深沉,纹理低调,可以很好地衬托花丝部分。
在搜集消费者回馈的过程中,发现部分消费者无法按照指导的方法处理氧化过的花丝首饰,就尝试了下镀金。觉得银质花丝首饰一旦高度抛光镀金后,不管镀的是白金色,还是黄金色,原来温婉、低调的气质都荡然无存。因为白金色与纯银本来的颜色相比,颜色偏冷,而高度抛光过的金色在色泽上看上去很犀利。在与另外一个品牌合作后,尝试了用18k黄金复制银质同款,分量重了很多,加之金花丝的加工费大大高于银花丝,成本一下子翻了很多倍。后来在控制成本的思想主导下,设计尽量镂空或者是尺寸极小件的花丝首饰,以符合市场千元左右人民币的价格容易销售的需求,但效果并不很理想。个人认为,花丝首饰要广为传播,材质为银,而不是金。
在艺术创作中,我尝试将实物浇铸与花丝工艺结合,辅以镶嵌点睛,因为翻看历史画卷,花丝工艺在首饰上往往与镶嵌、点翠、珐琅工艺相搭配,希望以自己的实践另辟蹊径。在创作过程中,发觉实物浇铸工艺制作出的部件能与花丝工艺制作的部件在形态上很好地结合,一个自然而放松,一个精细而缜密,相得益彰。但实物浇铸出来的银部件的某些部位会带有孔隙,不够结实,以后可以采用雕蜡工艺,模拟自然造型,再与花丝结合。另外关于镶嵌,历史中花丝首饰用的宝石往往尺寸比较大,选用与金属对比强的颜色,以达到尽现华贵,突显拥有者身份和地位的目的。而个人作品中镶嵌用的半宝石,不管大颗,还是小颗,其目的都是为了衬托银花丝部分,通过颜色柔和或尺幅的迷你来给作品点睛,让花丝首饰在材质上大众化,视觉上艺术化。
图6 《心丝》第三期(带木头)
图7 《归·谧》项圈之一
艺术创作中,还曾尝试过氧化工艺,将银处理成灰黑色,与纯银本色给人的纯洁和超然于世感觉不同,氧化黑给作品平添了些神秘的色彩,体现了另一种风情。
纵观个人这些年来对花丝工艺的实践和探索,成果主要集中在花丝首饰的外形演进和内填纹样的可能性研究上。今后还可以就两方面进行探索,一是尝试花丝工艺中的编和织的技法,还有就是研究为男性佩戴的花丝饰品。
花丝工艺是通过二十多种工序,把初始的银块制作成各样的细丝,再加工成为精美的饰品的工艺。其中大的工序分为堆、垒、编、织、掐、填、攒、焊,其中堆、垒多用于器形和摆件的制作,掐、填、攒、焊在以往个人的花丝作品中一直涉及,而编和织却从未体现过。在以后的创作中,可以研究老祖宗在编与织方面的应用,比如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万历皇帝翼善金冠》,《清嵌珠宝凤钿》等,尝试运用到个人的创作中。另外花丝工艺在首饰方面,历史上大多应用于女性。因为它往往能呈现蕾丝的效果,掐填的纹样柔美,镂空又常常赋予整件首饰纤弱的气息,相对于男性,女性更为匹配。如何利用花丝的精致,给予它适合男士佩戴的外观,又具有一定的当代性,是另外一个很值得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