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到了妈妈
2019-12-19姜邵英
姜邵英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远方的天空,看飘浮游走的云朵。那时,我就想:天空这么高、这么大,我的妈妈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她从来不接我回家?
3岁的时候,我来到养父母家。在這个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4岁的哥哥。哥哥虽然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但这并不影响养父母对我的爱。从进了这个家门的第一天起,我就享受到他们给予我的和哥哥没有差别的爱。可在心里,我一直渴望能见到我的亲生母亲。
一次,我哭着、闹着要找妈妈,养母就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长发披肩,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美丽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温情。养母告诉我,她叫张安妮,就是我的妈妈。我便止住了哭泣,看着照片,难以置信这么美丽、高雅的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可我不明白,别人都说我乖巧听话,为什么她竟忍心抛弃我?
我的童年,在养父母朴实的爱和渴望见到妈妈的孤寂中渐渐远去。我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养母经常说我愈发像我的妈妈了。每当她说这句话时,我就拿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看我和照片里的女人到底像不像。
大学毕业那年,我跟着后来成为我丈夫的他到了南方一座小城。我一直喜欢江南水乡的风景,小溪潺潺,杨柳依依,朦胧而又灵秀。我和丈夫婚后很幸福,婚后第二年有了可爱的女儿。女儿出生不久,我就把那张曾看过无数次的照片放到了嫁妆箱的最底端。养父母日渐衰老,我的孩子也慢慢长大,我不能再执着于那段缥缈的思念,应该把有限的爱倾注给养父母和女儿。
女儿3岁那年的一个春天,我和丈夫带她坐上了北上的长途汽车,回家看望养父母。从温润潮湿的江南来到乍暖还寒的北方,汽车经历了两天一夜的颠簸。终于快到了,我欣喜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搜寻记忆中故乡的影子。
就在这时,躺在一边的女儿开始咳嗽。我把她抱起来,丈夫轻轻地捶打她的后背。可不一会儿,她又开始呕吐起来。邻座的一个大姐告诉我说:“前面小镇上有个平安诊所 ,你们到那里给孩子看看吧,也许换换空气会好些。”
丈夫怀抱着孩子,我们在那个诊所门前下了车。小镇离我养父母的家还有五十多里路,我们决定趁天色尚早,先给孩子看病,然后再搭车回家。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丈夫说明了原委后,她马上拿了一小包颗粒状的药让我们给孩子服下,并找来一块温热的毛巾帮孩子擦洗衣服上残留的呕吐物。还真见效,一会儿工夫,女儿就恢复了平静,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我忙不迭地说着感谢的话,待到她忙完,抬头看我时,突然张大了嘴,惊讶地问我:“你是张安妮的女儿?”
我一时被问住了,想想张安妮这个名字好耳熟。当我终于从遥远的记忆中将她搜寻出来时,这位神情和善的医生已兀自在一旁坐下,开始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大约在30年前,”她说,接着她又低眉想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肯定地说,“是在28年前,这个镇上来了一个叫张安妮的女教师,年轻漂亮,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就连小镇上的人也都夸赞她人品好。因镇上经常有人需要写信,便找她帮忙。她无论多忙,从来不会拒绝。后来,女教师和一个小伙子结婚了,听说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在她的孩子3岁那年的一个冬天……”听到此,我的心猛然间像被铁器戳了一下,但她根本不看我的表情,眼睛直直地望着远方继续说着:“那年冬天好冷,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后,河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天傍晚,上完课,女教师到河边洗衣服。敲开岸边的冰块,河水刺骨般的凉,正在她洗得双手通红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远处,一个只露出上半身的人影正在河对岸挣扎,她抛下手中的衣物,奔跑过去,把那个男孩拖了上来,而她自己,却滑入水中再也没有上来……”
女人的声音有点哽咽,她说:“那个男孩就是我的儿子,那个叫张安妮的女教师救了我儿子的命。不久,女教师的丈夫把孩子送给了一户人家,从此也杳无音信。我一直在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却没有一点儿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仍旧记得女教师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就是我的恩人呢。”她停了停,抹了下眼泪说:“当然你不可能是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我的心因感动而高兴,因为我终于了解我的妈妈是多么的伟大。原来,妈妈并没有想要抛弃我,也从不曾将我抛弃!倘若妈妈地下有知,一定会知道,她的女儿为她骄傲,以她为荣……